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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的味道;充满男性气息的脸庞有着东方人少有的立体轮廓,而更显不可思议的俊美。
他浓黑漂亮的眉微锁,一双深遂而威棱棱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视着躺在床上的纪昔兰,坚毅的唇紧抿着。
“纪小姐怎么了?”他再次问,声音低沉有力,语气却是让人听不出情绪的。
似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射向她的脸,纪昔兰感觉到了,全身不自在地一僵。
谷浩臣!原来这声音的主人就是谷家的少主人。听刘嫂说,在她昏迷时,他曾来医院看她好几次,而最近因为忙着处理那侵入谷家偷取重要文件、并且打伤她的小偷的事才没空过来。所以今天,算是他第一次看见清醒着的她。
而纪昔兰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不,是感觉到他真实的存在,即使她看不见,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能很清楚地捕捉到他的存在。
纪昔兰微偏过头,避开他的注视。她知道她的脸还青一块、紫一块,头上包着纱布,露在外面的手臂也里着层层绷带,她现在这副模样简直比鬼还难看!而且,她瞎了!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这懦弱无能的样子让他人瞧见。
“我正要喂她吃东西!少爷,你怎么有空过来?事情忙完啦?”刘嫂没注意到纪昔兰的沉默,随口问起谷浩臣。
“嗯!”谷浩臣点点头。纪昔兰无言的举动他尽收眼底,黑幽深沉的眸珠更黯了。
“纪小姐!请容我致上最深切的歉意,会发生这种事是我的疏忽,我一定会尽一切力量让你恢复健康……”
“……那不是你的错……”她艰涩着语气说,仍然没有转过脸来面对他。
她能说什么?其实真要认真追究起来,也只能算她运气不好。要不是她睡不着半夜爬起来乱晃,她也不会遇上那小偷、也不会挨那一枪、也不会受伤、也不会……瞎了!
呵!她现在伤了、瞎了地躺在医院里,怪谁?怪任何人也不能立刻让她全身伤痕消失、眼睛重见光明!
“我会负起全部的责任!”他的声音是沉稳而坚决的。“我和周医生讨论过了,你的伤势必须要再观察两个星期才能出院,两个星期后我会替你办出院手续回谷园山庄,周医生只要每隔一段时间来家里替你做例行的检查就行了。”
皱着眉头,纪昔兰忍不住转向他。“回谷园山庄?为什么我还要回谷园山庄?
谷少爷,我有自己住的地方,我──”
“在你的视力恢复前,谷园山庄就是你住的地方!”他的声调突地柔和了下来,可其中隐藏的命令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我说过,我会负起所有的责任。这段时间内,刘嫂会好好照顾你,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客人,我希望你能安心地待在谷园山庄,直到你完全恢复健康……”
他凭什么替她下这些决定!?
纪昔兰有种强烈的自主权被剥夺的感觉,一阵突然涌上来的痛楚使她愤怒了。
“我不是你的下人,你没有权利命令我,我该怎么做!谷少爷,我想你该做的不是事后的补偿,而是事前的预防吧?如果谷园山庄是那么容易被小偷侵入的地方,那么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难保不会在其它人身上再发生第二次……”她喘了口气,想起那一幕仍觉心惊胆战。而她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原本她该是为他的专制生气,却变成了在为谷园山庄的安全设施不满。
有好一会儿的时间,她都没听到谷浩臣的声音。
空气中某种窒人的沉默在弥漫着。突然间她意识到刚才她脱口而出说了什么,可她并不想收回那些实在有点儿藐视谷园山庄安全设施做得不好的批评。
“事实上……”猛然地,他开口了,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烦,显然不习惯于必须对人解释。“没有人会对谷园的安全设施存疑。平日就算有十个小偷想偷进大门一步也有问题,而那天打伤你的凑巧是设计谷园安全设施系统的人,他是谷氏集团安全室主任,谷氏总部和谷园的安全设施都是由他负责的。近来我对他的品性操守有些怀疑,对他做了一些调查。才发现最近谷氏一宗大工程无故损失上亿的罪案和他有密切的关系。我搜集到证据就先解雇了他,没想到他竟想把他那些犯罪证据偷走,以为那样我就没办法使他入狱……”他皱着眉,寒着面孔:“现在他的罪证已经确凿,再加上私闯民宅杀人未遂,他的后半辈子将在监牢中度过……纪小姐,我要说的是,谷园的安全设施我已经派人重新加强,所以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你现在大可以放心地住进谷园。”
纪昔兰总算明白她遭受的根本是一场池鱼之殃、无妄之灾,可是他显然还不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察觉这么躺在床上跟他说话。显得气势上就差了他一大截。
于是她双手按着床,费力地要让自己坐起来,可她这一用力,首先牵动了胸口未愈的伤,疼得让她忍不住低哼了一声,然后在下一刻,她发现自己正被人轻柔且迅速地半撑起来,背靠着舒适的枕头坐着。
那双宽厚有力的巨掌立刻离开她手臂。
纪昔兰知道那双手的主人不是刘嫂!
在惊愕之下,猝不及防地,她的心底掠过一下轻颤,某种莫名的情绪被他不经意的举动挑起,她几乎忘了要说的话了。
“需要帮助时就不该勉强自己,纪小姐!”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锐利的语调倏然将她怔愣的思绪拉回。
纪昔兰猛回过神,将那怪异的感觉拋开。忘了该跟他道谢,她想起了她要说的事。
“我真正要说的不是谷园山庄安全设施的问题!谷少爷,你应该有听到我刚才跟你说的,我不会住进谷园山庄,你应该尊重我的意愿,而且你也没有权利命令我,我该住哪里!”她必须跟他说清楚。他不能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他以为所有人都得听他的命令行事吗?
“我是没有权利命令你!但是,听好,纪小姐……”谷浩臣的表情肃然,他的眼睛深幽幽地盯着她美丽却迷蒙的眸子。“你的伤需要休养好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复原,你不想留下任何后遗症的话,就得遵照医师的指示。如果你以为我能放任一个刚瞎了眼的女人独自生活,而你的眼睛会看不见还是因我所引起的,那你就错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自己生活……”他一言以道破,虽然显得无情,但却是事实。“你的眼睛看不到,连最基本的吃东西动作可能都没办法做好了,你以为你还能应付得了生活上其它琐碎的事情吗?你仔细想想。”
纪昔兰心跳得狂乱而仓皇,她的指节因紧握着被子而微疼。她总算是第一次认真地考虑到这些问题:他说的没错!她只想到不让人知道她受了伤,要回她的公寓自己生活,可她现在是个瞎子──这字眼仍能扯得她的胃纠结抽痛──她能做什么?不说基本的生活就会出现问题了,她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什么人也不见吧?
想到后来,纪昔兰发现以往她的独立与冷静,对现在她的处境根本派不上用场,她需要帮助。
“你说对了。”她有些懊恼地轻叹口气低喃。
谷浩臣和刘嫂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道松懈了的神情;尤其是刘嫂,知道不服输个性的纪昔兰总算也肯听话住进谷园,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欣慰的笑容。
“行了、行了!昔兰,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该不会是对我不满意才不想搬到谷园住吧?”解决了这问题,刘嫂不由调侃地说着。
“你明知道不是!”纪昔兰对着她的方向瞪了一眼,咕哝了一声。
***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半月之后,纪昔兰在主治她的周医生允许下,终于得以出院。
而她全身的伤只剩下最严重的枪伤仍未痊愈外,其它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身子仍虚弱得很,但只要好好休养就可以恢复健康。当然,她的眼睛暂时还是失明的。
来医院接她的是小汤和刘嫂;小汤去帮她办理出院手续。刘嫂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走出来。直到坐进车子里,纪昔兰才缓缓吐了一口大气。
“你还好吗?”刘嫂有些忧心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没事!”纪昔兰摇头,没让刘嫂发现她的沮丧。
自受伤后,她一直没机会踏出病房门一步,即使最近被允许下床走动了,她仍然不曾踏出门;因为她鼓不起勇气。这些日子以来,她努力而笨拙地学习自己用筷子吃饭、自己洗脸、自己摸索着上洗手间……她用手、用听觉去摸索,可是她还是只在她的病房里活动,不敢跨足到病房外的世界。
有时她知道外面正应该是阳光充足的时候,可是她却连一丝的光线也看不到,以前视之理所当然的光明,竟成了一种奢望。在正常人眼中,黑暗只是夜晚时闭上眼休息的那几个小时,而且不必惧怕睁开眼睛还是与黑暗为伍……可是眼睛看不见的人呢?
纪昔兰每想到此,就禁不住全身起了一阵寒颤,由心底升起的那股强烈的害怕开始往她全身每一处扩散。即使她在这里被关心着,她还是没办法控制住那种似乎被世界遗弃的孤独苍凉感受。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的世界,令她简直快发疯了,可是就算她抓破眼睛,也不能见到她渴望的光明;她知道,她并不勇敢哪!
周医生、护士和刘嫂都对她付出了极大的耐心和关怀,才不致使她在摸索的过程中崩溃。
是啊!世上有几人能接受自己突然变成残疾的事实?她还需要时间来调适这件残忍的事……
刚才在刘嫂的搀扶下,即使她的步伐完美无缺不曾出丝微的差错.可是她仍敏感地觉得从她身旁经过的人似乎都在注意她的眼睛,彷佛在嘲笑她看不见!
其实她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没有人会多注意她一眼,何况她又戴了墨镜,是她自己多疑了!
是的,她感觉自己变得敏感而多疑。以前那个坚强又充满自信的纪昔兰,变成一个怯儒而易受惊的女人!她只不过眼睛失明,却像是自己再也不是自己似的……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她?
纪昔兰迷惑了。
回到谷园山庄,她立刻被刘嫂扶进之前她住的房间休息。交代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后,刘嫂就热心地到厨房要煮些好饭、好菜给他吃,纪昔兰想拒绝都没用。
她又回到谷园山庄!只是上回她的身分是代理管家,而这回是客人;谷园山庄最重要的客人──谷汞的少主人谷浩臣是这么宣布的──嘿!好巨大的转变!
平日像她这种没身分、地位的人,想踏进这里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还被当成重要的客人!而她之前是因为要当管家才能走进谷园,现在她这平庸百姓竟能被待为上宾,还不是因为她恰巧倒霉地在这里被赏了一枪,基于道义责任她才被接进谷园山庄。可如果真为了这一点虚荣而失去她的眼睛,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她宁愿要回她的眼睛,她宁愿继续当个平凡的下人!
纪昔兰叹了口气,重重的郁闷压在她胸口,几乎快使她喘不过气来。
她待在这里能做什么?她连最简单的扫地都成问题了,难道只能呆呆地在谷园山庄里等日出、等日落、等她的眼睛复明?天!她似乎真的变成一个废人了!
微凉的风从前方徐徐吹来,她知道前方就是面向后院的窗子,而窗外有一棵高及三楼的杉树。她可以回想出它的样子……
回想?
呵!她现在不能看,只能靠回忆了,这就是瞎子。
纪昔兰猛地握紧拳头,拼命忍住想尖叫的冲动。
那打从心底逸出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