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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闲晃著。
草丛花丛里,有不知名的昆虫在鸣叫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渐渐地隐没入山,带走了最後一抹馀晖,暮色降临在花园里,眼前一株开满著白色花朵的不知名植物,竟在一瞬间纷然凋零。
智美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株白花。
酝酿了一整年的期待,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就结束了一生灿烂……
智美在这株不知名的花朵前蹲了下来,心中满满是无以名状的惆怅心绪。
也许他是对的。
有些事情不适合面对面地摊开来说,例如说再见这件事。
当晚她便收拾行李,将博佳给她的钥匙放在桌上,同时把属於她的一切都带走。
她无声无响地离开,重返她所熟悉的城市。
※※※
回到市区的第五天,日子彷佛又倒退回五月以前,什麽事都还没发生的那时候。城市里快速的生活步调淹没了一切,淹没思想,处於其中的人们无法退後,只能前进、不断地前进。
智美到底是个城市人,即使曾经属於田野一段时间,依然有办法很快返回她在城市中的生活轨道。
苏安桐已经许久未曾在健身俱乐部见到童智美,是以今日见到智美,她非常讶异。而职业的本能让她嗅出了一丝不寻常。
她好奇地问智美:“一个多月没见到你,还在忙著逃婚啊?”
踩在健步机上,智美瞥她一眼。“好奇吗?如果我告诉你我过去一个多月都在做什麽,你得保证不把事情刊载在报纸上,公诸大众。”
“你当我什麽人?我像是那种会出卖朋友隐私的人吗?”说是这样说,但安桐一点儿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智美是什麽个性,她太清楚了。“说吧,你手指上那枚戒指是怎麽一回事?”
戒指?智美抬手一看,这才发觉她忘了将戒指除下。“真是观察入微。”她佩服道。
“故事想必精采,我苏安桐洗耳恭听。”安桐期待道。
“好吧,反正瞒不过你。”智美放慢健步机的速度,调整好呼吸的频率後,抬头向安桐微微一笑:“我相心你也猜到了,我结婚了。”
尽管已有准备,但安桐还是感到有些惊讶。“你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是不是?”急著想知道内情,她完全忘了应该让受访者尽情自由说话的基本采访原则,著急地问:“对象是谁?结婚多久啦?哎呀啊,你怎麽没请我当你伴娘?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咧,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智美忍不住大笑出声。能让素来以冷静自持的苏安桐方寸大乱,她非常得意。“别急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吧。”
接著,智美开始向安桐叙述过去一个月来所发生的林林总总,场景也由健身俱乐部转移到市区里一家情调好、灯光佳的夜猫子咖啡馆。凭窗而坐,当安桐喝完第一杯咖啡的时候,智美刚刚好将故事大略讲完。
但揭露的只限於事件本身,不包括智美本人对事件的看法。她下意识地隐藏起自己在这一段时间的心路历程。
安桐可不是傻瓜,这整件事,她最感兴趣的,也是最重要、最精采的部分莫过於智美与那位庞先生两个人的内心世界了。
为了满足好奇心,她想挖出一些内幕来。
“这位庞先生想必有许多过人之处吧?”安桐试探地问。
智美轻描淡写地笑道:“他?不过是个园丁,平常也就种种花、煮煮饭、扫扫地,你认为他会有什麽过人之处?”
安桐很快便捉出重点,并且加以分析:“如果他真的这麽平凡,照你的说法,你们不过才相识一个多月,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智美——是这麽眼高於顶、宁缺勿滥的人,你会嫁给他?还跟他一起生活了一个月?我相信这位庞先生一定不只是你说的那样简单。”
经安桐一说,智美在记忆里重新勾勒出她所认识的庞博佳……博佳是个什麽样的人?他跟植物说话,他会下厨,他非常体贴,他令人有安全感而且愿意以全心信任,他还非常聪明——光看他应付她家人的手腕就可以发现。除此之外呢?还有些什麽?
“怎麽样?”安桐问。“想到些什麽了吧?”
是有些什麽,但智美想藏私,不想说。“我一定要回答吗?”
安桐用力点头。“小姐,好心点吧,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
“好吧。”智美简单地道:“博佳他是一个可以让女人放心托付终身的男人。”是的,归结总总他“平凡”的特点,智美得到这样的结论。
安桐两眼大瞪,“这意思是……”智美其实是来真的,她的婚姻并非如她先前所言般只是权宜性质?她不懂。
智美回想著与博佳共同生活的那些日子的点点滴滴。
“意思是……庞博佳是个平凡的男人,但是安桐,你想想看吧,现今这个社会上,有哪个男人能像他这麽安於平凡?大街上男人一把捉,哪个不号称是新贵,哪个不立誓成为王永庆第二?这种时代,谁还下厨,谁还跟花草讲话呀?就是因为平凡,所以在一堆“自命不凡”的人当中,他反而才是真正不平凡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这样。
智美忆起第一次见到博佳时,她认为他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但跟她所认识的那些男人又有一点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如今她知道了。
博佳有他自己的风格。他不是别人,他就是他自己。
平凡中的不平凡啊……安桐沉吟道:“所以,这就是你挑上他当你所谓的“婚姻合夥人”的原因?”
智美摇摇头,笑道:“安桐,你糊涂了,你忘了我结婚的真正目的吗?就算博佳再好,我也不会因为他的“好”,就跟他结婚。我们之所以结婚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们都要自由,都不要牵绊,都受不了一再与人相亲——这才是我挑上他的原因。”
“可是……就我所听见的,我觉得你们很登对啊。”安桐不确定地道:“再者,你说你要自由、你不要牵绊、你受不了一再相亲,所以你挑上他,跟他结婚,问题是,你真的确定他之所以不结婚,理由跟你完全一样?天底下有这麽巧的事?如果你们观念这麽相近,我倒觉得你们还真是结婚的好夥伴。嗯,登对,登对!”她拍手道:“你们乾脆当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算了,反正婚都结了,正好捡个现成,便宜你们了。”
“你怎麽会有这种想法?”智美讶异地看著安桐。“大概是我的话不小心误导你了吧。”她强调道:“我跟博佳一点都不适合。”
“是吗?”安桐笑笑地道:“你刚不还说他是个可以让女人放心地托付终身的男人吗?我听错了吗,嗯?”
“没错,我是这麽说过,如果你被他养一个月,包准你也会这麽认为。”
“难怪你气色这麽好,真羡慕。”如果可以,安桐倒真的有兴趣试试看让一个好男人这样照顾,但她迄今一直没这种机运。
回归正题,智美继续说:“不过这跟我们适不适合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的生活步调相距太远,根本配合不来。”
“配合嘛,不就是你退一步,他让一步吗?”
“没这麽简单。”智美用力摇头。“我不可能会习惯他那个环境的,我不可能像他一样跟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沟通,也不可能下厨作菜……不可能……”
安桐一针见血地问:“是“不可能”,而不是“不愿意”?”
“什麽?”智美愣了一愣。
安桐倾身问了一个她刚刚就一直想问的问题:“智美,我问你喔,假如教你再回去跟那位庞先生一起生活,你愿不愿意啊?”
智美连考虑都不考虑。“我为什麽要回去?我结婚不是真的为了结婚耶,我是为了自由、自由!”
“嗯。”安桐手肘支著下巴。“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以生。”罗曼。罗兰的名言。
“什麽?”智美没听清楚。
“唉,你还真是不自由,毋宁死。”安桐下了个评语。
“什麽?”这回智美是不确定。
安桐不理会智美的抗议。她看著她,说:“智美,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跟那位庞先生一起生活了一个月这麽久,对你而言,他在你心中的意义依然还是跟一开始一样,纯粹只是一个单纯的合作对象而已吗?他在你心中究竟算是哪一根葱?”
葱?安桐渐进式的询问,让智美沉默了半晌。博佳於她而言,究竟算是什麽?
见她沉思良久,安桐道:“是不是很难回答呀?”
智美点点头。“是有一点难。”
安桐循循善诱道:“你觉得他重不重要?”
智美摸摸下巴。“难说。”这题目好像不适合设计成二选一的选择题。
“不重要?”
“不。”
“那麽是重要?”
“也不。”
“智美!”安桐太想知道答案了。
智美低著头,把玩著精罐里的小汤匙。许久,她才开口道:“博佳他……他算是我一位……很特别的朋友吧。”
“朋友?”这隐含著什麽特别的讯息吗?
“啊,是的,一位特别的朋友。”智美点点头,自己接受了这样的答案。
安桐露出一抹微笑。“我觉得你应该要再多花点时间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智美啊,基於朋友的立场,我不得不提醒你,人是会改变的,有时候时间久了、立场转移了,很多坚持可能都是无谓的,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就会真正想结婚了也说不定。”
智美挑起右眉。“这我可不敢确定。”
安桐笑道:“所以我才说是“说不定”啊。”
智美用表情表示不以为然。“不会的。”
安桐也不介意,她比较关切的是,“现在你跟那位庞先生算是处於分居状态吧,以後有什麽打算?”
“没什麽打算。”智美淡淡地道:“维持现状就是目前最好的打算了。”
“如果你以後遇到一个让你想结婚的人,你怎麽办?”
智美与博佳讨论过这个问题,她说:“不管是谁想结束好重新开始,我们都会放对方走,感情上,我们不干涉对方。”
“这样做有意义吗?”安桐不解地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得到真正的自由啊。”
智美耸了耸肩,“自由也是有限度的,我很满意我现在所得到的,目前,这样就够了。”起码亲友不会把她当商品一样到处推销了。在他们眼中,她是已经“出清”的存货。
“是吗?听起来你对自由的标准认定好像又比前一阵子降低了。”安桐微笑地说。
“有吗?”智美一点儿也不这认为,她还是以前那个童智美啊。
安桐看著她,别有深意地说:“我怕你是当局者迷。”
“迷什麽?”智美笑问。安桐这说法有趣,她想听听她怎麽说。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归结先前自智美处所听来的总总资讯,安桐画龙点睛道:“你素来冰雪聪明,智美,你想想看,倘若你真的只是将那位庞先生视为一个追求自由的合作对象,你又何必一再强调你们之间的“不适合”呢?”顿了顿,她说:“除非你对他有感觉,你是吗?——不,不用回答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智美的表情由困惑到深虑,安桐拍拍她的肩说:
“我有个采访,先走一步,下次再聊。”她祝福智美能够看清楚她真正需要的是什麽,希望她幸福。
安桐转身大步离去,智美的思绪犹自纠缠在安桐的问题中。
她为何如此介意她与博佳之间的不适合?
这个问题,智美一时无法回答自己。她足足想了三天,在逻辑、哲学与种种情感因素中来回穿梭寻觅,她终於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