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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说要找份正当职业,黄牛可不算。”
“怎么就…”不算了…
孙弘打断他:“当黄牛有四金吗?国家认可这个职业吗?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吗?”
潘小岳哑口无言。
“年纪轻轻干些什么不好,当黄牛。这么多正当职业呢,就没一个你能做的?我看你就是懒,想不劳而获。你趁现在开始努力工作也不晚,知道么?”
“这里多涂点。”潘小岳打断他。孙弘又开始唠叨了,像个居委会大妈。
“这里?”孙弘果真开始涂那块皮肤,边涂边说:“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不能不说。我觉得人吧,在社会上要有一技之长。你有本事了,到哪里不能找活干?没有一技之长就去学,年纪轻,学什么都快。”
潘小岳嘟囔道:“我有一技之长。”
“你有啊?有什么?卖月饼票?”
“你这人真是…嘶…轻点!”
孙弘对他的手掌吹了口气:“疼么?”
“小心口水别喷上来。”潘小岳的手往后缩了缩。
“没礼貌。”孙弘把他的手拉回来:“对年纪比你大的兄长要尊重知道么?”
“你才比我大多少?”潘小岳反问。
“大一天也是大。我比你大两岁。”说完这句孙弘合上了红药水的瓶子:“好了。”
潘小岳一身轻松,马上要站起来。孙弘压着他的手不让动:“别急着走,等干了。”
于是潘小岳的手搁在办公桌上,看着手掌上的红药水一点一点蒸发。
孙弘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你说你,就算买卖月饼票,也别在那种地方。你不是故意坐门口看小姐的吧。”
“喂,你可得说清楚,什么叫那种地方。我根本不知道那家店还做这种生意!”
“不知道最好。下次换个地方。”孙弘又找出一张邦迪,撕开了包装。
“大哥,你光看红玫瑰了吧。有没有发现我坐在月饼零售店前啊,离我家最近的就这家了。”月饼店前的客流量是最大的。
“还真没注意。”孙弘将创可贴粘性部分在自己手上黏了两遍后才贴在了潘小岳的手上,还特意给接触伤口的地方留了条缝儿,便于透气:“我比你大,你是该叫我哥。”
没想到他俩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对话。特别是孙弘,就像个邻家大哥一样,字字透露着真诚的关心。就好像——把他大力按在地上,抓他回来,说他嫖|娼的——不是他一样。
“好了,你可以走了。”孙弘提醒道。
“哦。”潘小岳站起来,把谢谢往回咽,拔腿就走。
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对他太好。
刚出门就撞上一个胖子,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抬起头才发现那是虎子。
虎子喘着气,胸脯一上一下的:“小岳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幸好撞的是虎子,肉软,不疼。
“他们没怎么你吧?”虎子将潘小岳从上到下看了一圈,又翻了个个儿继续看一圈才满意地说:“还好没把你给打死。我带保释金来了。”
潘小岳愣了下:“你哪儿来的钱?”
“问我妈借的,她现在可有钱了。”虎子回答。
“不是很久没联系你妈了么?”如果没记错,虎子的妈是跟别的男人跑了,除了他爹的葬礼,虎子和她都没任何交集,不认她了。
“今天联系了。不是怕你被警察给打死么。你看我说得对不对,警察很黑暗的,上次得罪他们了,今天又把你抓进去报复了。”
“没事儿,我已经无罪释放了。”
“什么?”虎子眨巴眼睛:“这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后头有人说了一句:“没有阴谋,回去吧。”
潘小岳回头,发现那是孙弘。和他点了点头,勾着虎子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边告诉他,这次警察真的没为难他,还答应买他五张月饼票,省去了他被按在地上的过程。
虎子听完说:“那我就放心了。”
虎子取了他的摩托过来,扔给潘小岳一个安全帽。
潘小岳戴安全帽的时候,边上一辆宝蓝色的汽车朝他响了声喇叭。
车窗摇下,里面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温文尔雅又帅气的脸,轻笑着对他动了动嘴巴。
“潘小岳,你什么时候变了性取向啊?”
潘小岳回给他一个苦笑,扣上了帽子的搭扣,坐上胖子的后座,向周航挥手。
周航有些气急败坏地补了一句:“丢不丢脸啊你!”
“走吧,虎子。”潘小岳说。
虎子发动了摩托车。“突突”地摩托开得飞快。
虎子回头对他喊话,风声很大,虎子也喊得很大声。
他说:“小岳你今天上电视了!”
“什么?”
“你上新闻了,警察扫黄的新闻。”
“真的?”
“回家有重播,我给你录下来!”
“虎子,你对我真好。”潘小岳对他说。
“什么?听不见!”
“我说——”潘小岳对着他的耳朵喊:“你对我真好!”
虎子笑得傻乎乎的:“我们是兄弟嘛!”
是呀,这个世界上的感情不止爱情这一种而已。
潘小岳他还有朋友——有像虎子这样的兄弟。又何必因为失去一个周航不快乐呢。只是一个,不再爱我的人而已。
回到家,和虎子一起吃了泡面。谁都懒得烧饭,吃泡面也觉得美味。
晚上新闻果然重播了,虎子很兴奋地录节目。
新闻长度只有不到一分钟,主持人说红玫瑰全体被捕,一共十六人。画面是警车停靠在警局门口,男男女女戴着手铐从车里出来,不少人被拍到了脸。潘小岳也出了镜,在镜头里闪过了一秒而已。黑色背心蒙着头,只露出一个尖下巴。接着一直手遮住了镜头,画面也在此结束。
认识他的人,还是一眼看出是他。比如虎子。
比如说,周航。
看完新闻潘小岳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关机了。
打开后,瞬间进来了好几条消息。
虎子打了他两个电话,发了他三条短信。
两条垃圾短信。
还有一个未接来电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这个号码还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潘小岳,你什么时候变了性取向?”
哦,原来是周航。
发了那么一条嘲笑的消息,见他没回又亲自赶来说一遍——幸灾乐祸。
幼稚。潘小岳心想。
不是说不再见面么。说到又做不到。见面说的净是伤人的话,果然不如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中秋节(1)
之后果然没有再见到周航,也没有收到来自他的任何信息。
潘小岳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孙弘。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他在月饼店门口搭了一个伞蓬,人直接坐在了店铺的台阶上,就这样还有雨水溅在他的鞋上。幸好店里的阿姨不赶他走。她们没有任何业绩指标,只要潘小岳别竖块牌子表明他是黄牛给人瞧见,他坐哪儿都行。有个阿姨甚至让他进去避雨,他没好意思去。
天色已经黑了。这时候白领们下班回家,应该是生意最好的时段。但下着雨,潘小岳只卖出两张票子,就没了生意。店里也没半点客人。
雨声淅淅沥沥,大颗大颗的雨水从天下掉下,在地上的水塘砸出一个个坑,此起彼伏。
有一双灰色运动鞋踩乱了波纹,走了过来,鞋上已经都是水珠,还不停溅起更多水珠。男人穿了一件军绿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T恤,撑着一把同样黑的雨伞。
“潘小岳。”来人叫他。
“哦,是孙警官。”潘小岳回头看到月饼店的招牌,把屁股往边上挪了挪,把台阶给让出来:“是来买月饼么?”
来人自然就是孙弘:“这里真是一家月饼店,上次没注意。”他唰的一声收了伞,直接在潘小岳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拍了拍身上的水珠:“雨真大。”
“可不是嘛。”潘小岳转过头看眼前的大雨,哗啦啦的雨声又变得嘈杂。像是上天有流不尽的眼泪,洗刷这座城市。又像是整个城市也在哭泣一般。城市的灯光,一格一格地从高楼里透出来,晕黄的,慢慢在眼前变得模糊。
“你在想什么?”
孙弘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转头才发现他还坐在边上,潘小岳问:“怎么不去店里?”
孙弘手指他的小包:“我来找你买月饼票。”
潘小岳受宠若惊:“不是不买黄牛票么?”
“不是我买。老大要买。上次说好的,五张,七五折。”他一本正经道。
呦,还记得挺清楚,七五折。市场价在八折左右。
潘小岳从包里找出五张票子,塞孙弘手里,开始打计算器:“给,五张。原价158一张,五张一共592。5,算你590吧。”
孙弘从口袋里摸出六张一百,数了一遍给他。潘小岳找给他一张十元:“验票取货都可以去这家。”他指了指身后的月饼店。
孙弘直接把票子塞进了风衣的内袋,问:“生意好么?”
“下大雨呢,不怎么好。”潘小岳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早点回家休息。”孙弘说,接着他站起来,又唰地一声撑开了伞,说了声“我走了。”钻进了雨里。
“哦,再见。”潘小岳看着他离开。水沿着孙弘的裤脚爬上来,和鞋子近的部分已经全部潮湿。对着他的背影,潘小岳扬起贴着创可贴的左手,挥了挥手。
警官,再见。啊不,如果下次见面还要把我按在地上,还是不要见了罢。
潘小岳一向是个倒霉的人。如果说他的愿望是不要再见到孙弘警官,那么他一定不会如愿。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
街上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三五个亲朋好友上街游玩,下馆子,喜气洋洋。明天不用上班。更多的人,选择在家过节,吃个团圆饭,餐后甜点是月饼。
商场变成了红色和金色的海洋,挂满了红灯笼,黄布幔。自动扶梯附近的天花板上,吊下很多金色的月亮,半圆的,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潘小岳挎着他的小包,在商场的营业柜台那儿杵着。
商场推出了积点购物的活动。两百元买五百个积点,所有柜台的商品都换算成点数出售。不同柜台折扣不同,折算成3。8折,5折,7。8折三档,在用满积点的前提下。一般人没法将点数彻底用完,不是不够就是多了,所以像潘小岳这样的黄牛就发现了商机。低价收购剩余点数,再以稍高的比例将点数卖出去。比如3。8折那档,你可以不买点数而直接让潘小岳替你付钱,他收你4折。仅仅多了0。2折的费用,省去很多精力,而比起浪费点数,还是合算的。
消费者显然挺喜欢有黄牛介入,潘小岳只是站着,就有生意不断自己找上他。有卖剩余点数的,有买点数的。只是潘小岳的长相有些吃亏,很多人看不出他是黄牛的,问了收银员哪儿有黄牛,才被收银的阿姨一指给指过来。还有些学生妹,激动地问他,你真是黄牛么?好帅啊!差点没把潘小岳给吓尿了。
从五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收银台的队伍一直没断。一开始排起了长龙,十点以后,队伍才短了起来。节日商场营业到十二点。
十一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