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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肩头,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把人往自己怀里带。谢清漩恨他轻薄,照着他身上就是一脚,纪凌吃痛不过,这才放了手。
再说黎子忌那只鹰,那真是喙尖爪利,刚猛非常,谢清漩无意折损它,那柳条网不过是个权益之计,经不得几番抓挠,便四散纷飞,眼见那鹰又扑下来了,纪凌不等谢清漩应对,轻笑了声:“看我的。”言毕,气升丹田,力贯双掌,右手一扬,一只银目乌羽的雄鹰霎时直腾九霄,这鹰个头并不大,但一身戾气,日光下漆黑的羽毛闪着圈紫色的光彩,妖异非常。
两只鹰在半空便撞在了一起,咬作了一团,顿时钩爪相扣,羽翼翻腾,斗了个热闹。谢清漩听声音不对,一把攥住了纪凌的胳膊:“是鹰吗?你怎么会召鹰?”
纪凌冷哼一声:“你不教我,我就不会了么。”
谢清漩听了,脸色都变了,放声高呼:“都把鹰收回去!”
谢清漩平日里说话温言悦色的,纪凌从没见他急成过这样,有心听他一句,可那两只鹰厮打作了一片,正是难分难舍,再看黎子忌咬了个唇,恨恨盯住空中,直把谢清漩的话当了耳旁风,纪凌拧脾气上来了,也不去理他了。
谢清漩知道两人真耗上了,也急了,二话不说,一撩青袍,“哧”地撕下一大截来,双手一甩,袍子借了风势,飘飘浮浮朝两只鹰兜过去,眼见着快到跟前了,只听空中“噢”地一声悲鸣,原来纪凌那只鹰竟把尖喙生生钉入了金眼鹰的后背,那畜生尝了血腥,愈加振奋,利爪踢蹬,直把对手自空中掀了下去。谢清漩听了这响动,脸上没了人色,双手指天,那袍子顺了他的手势,飘到金眼鹰的身下,托住那周身是血,濒临死境的生灵,慢慢悠悠落到谢清漩的怀里。
纪凌首战告捷,右臂一挥,得意洋洋地将银眼鹰收回了袖底,待要讥笑黎子忌几句,只见那人脸色泛青,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看谢清漩跪在地上,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扎着沾满血污的双手,摸索着帮金眼鹰压住伤口,水色的唇不停地颤抖。纪凌有些怕了,挨到谢清漩身旁,问他:“黎子忌怎么了?像是昏过去了。”
谢清漩狠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快去大殿请我师父…”
纪凌一时没反应过来,谢清漩猛地抬头,厉声喝道:“听不懂吗?请我师父来啊!…鹰是卜者的原神,鹰亡人亡…你害死他了!”
——'待续'——
时近正午,赤日炎炎,蝉声鼓噪,空气里像是掺了硫磺,稍稍动作便能擦出花火,玄武殿二层的露台上跪了个童子,头上顶着个碗,日头实在太毒,直晒得碗里的水都快起白烟了,那孩子的衣服便似水里捞出的一般,脸挣得通红,眼珠子都不活络了,却兀自咬紧了牙关,静静跪着,哼都不敢哼上一声。
三尺开外的廊檐下垂着一道乌玉珠帘,将殿内殿外隔成两个世界。大殿正中摆了张榧木棋盘,棋盘这头的玄武王依旧是一身黑衣,益发衬得肌肤似雪,他生得极是端丽,漆黑的眸子似两汪寒水,单是瞄上一眼,都叫人遍体生凉,此刻他蹙紧了秀眉,手探在棋盒里,一味沉吟,棋盘对面的黎子春拈了粒白子,笑微微地等着他长考。
忽地玄武王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食中二指挟起粒黑子,“啪”地拍落。黎子春见状,哈哈一笑,投子于案:“还是给你看出来了,一招之失,满盘皆损,大龙被绞,,我认输。”
玄武王抬起眼来,幽幽望定了他,衣袖挥处,黑子白子零落了一地。
“这个破绽卖得可不够高明。”
黎子春闻言淡淡一笑:“瞒不过你了…看来,这精进的不单是棋艺了。”
玄武王冷哼一声,推开棋盒:“这样算什么?处心积虑下排布了半天,又拱手把胜局送到我跟前,你输得没意思,我赢得更没意思。”
黎子忌从地上拾起把黑子,纳入玄武王手边的棋盒,低低地递上一句话:“我要给你的岂止是一局棋。”
不等玄武王回应,黎子春直起身子,瞧着珠帘外那个童子,笑着说:“棋都下完了,这糊涂虫也算是挨够罚了,把他召进来吧。”
“没用的东西,拿个棋盒都会打了。”玄武王说着抬了抬手,一旁侍立的童子赶忙递过一个白玉杯,碧绿的茶汤清凉沁人,玄武王呷了口茶,微抬眼帘:“算了…随你处置吧。”
黎子春得了这句话,道了个“是”字,起身走到外头,拿掉童子头上的碗盏,又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那孩子看着他,眼泪都要滚下来了,正颤着唇,要道谢呢,通往露台的乌玉台阶上
“蹬、蹬、蹬”一阵急响,黎子春举目一看,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的,不是别个,正是纪凌。纪凌见着黎子春,立马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黎子春看他慌成这样,知道是出了事了,按住他的胳膊:“慢慢说…”
纪凌重重摇头:“黎子忌不行了,你快跟我来!”
黎子春淡定若水的一张脸刹时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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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黎子春赶到别院,谢清漩已帮黎子忌的鹰止住了血,可无论是黎子忌的鹰还是他这个人都没了动静,急得谢清漩额角都跳出了青筋。黎子春毕竟是黎子春,急也是急的,真看到了面如金纸的弟弟,反倒镇静了下来,自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细瓷瓶,倒出粒丹丸,掰开黎子忌的嘴,塞到他舌根底下,回头吩咐纪凌:“搀着清漩,跟我来!”
四人刚跑到半路上,玄武王已派了童子来接人了,只见那四个童子各抖出一根绫罗,赤、青、黄、绿,四色交织,转眼化了条虹霓,四个童子攀上虹身,两前两头控住了这带虹,黎子春抱着弟弟一跃而上,纪凌也扶着谢清漩立了上去,只听“嗖”的一声,那带长虹有如蛟龙出海,破空而去,须臾之间便落到了玄武殿二楼的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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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子忌!”不等童子撩开那道乌玉珠帘,黎子春已抱着弟弟扑了进去,一下子跪倒在玄武王脚下:“霜!救救子忌!”
玄武王仰起冷若霜华的一张脸,冲着谢清漩招了招手:“清漩,把子忌的鹰给我!”
——'待续'——
41
谢清漩听到这话,跌跌撞撞地往前急行几步,“咕咚”一声双膝跪倒,低垂了颈项,高高托起那浴血的鹰,奉到玄武王的面前。
玄武王伸出两根玉白的指头,掰开鹰眼看了看,把手移到了谢清漩的头顶,轻轻按着,叹息一声:“你还真是个惹事的根苗。”
谢清漩自然不敢接口,那玄武王回过身去,走到窗前的长几边,拂衣坐下,手指抚过案上的瑶琴,随口吩咐身后的童子:“焚生字香。”
两个童子闻言,面面相觑,都傻在了那里,玄武王手指一收,“铮”地一声扯断了琴弦:“都聋了吗?”
黎子春见状,将昏迷的弟弟轻轻放在地上,膝行至玄武王座前:“非要用冥升大法吗?”
玄武王眼皮一抬,淡淡瞟了他一眼:“你说呢?”
黎子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双手捺到案前,急着说:“冥升大法太耗神力,一旦行法,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将养不好,明年开春便是魔尊更迭的日子,一场恶斗就在眼前,你…”
玄武王玉手一挥,截断了他的话头:“这么说来,我别管子忌,由他自生自灭喽。”见黎子春怔了在那里,他微微一笑:“今日这香,你来点罢。”
撤去瑶琴,童子们在几案上铺了层锦缎,从谢清漩的手中接过鹰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上头。黎子春亲自请来了生字香,恭恭敬敬地将一个乌玉香炉置于案上。纪凌听他们说得玄虚,只道这生字香是怎么样的神物,及至此时才看清了,那炉中插的也不过就是三支棒香,形状式样毫无特殊之处,只是那香的颜色非黄非黑,而是象牙白,炉中的香灰反倒是泼墨般的浓黑。三支香的顶端都有些焦痕,显然是用过的东西。
童子点起根线香,交到黎子春手中,黎子春接过来,对着乌玉香炉叩拜再三,将三支生字香一一点燃,随着袅娜的白烟,大殿里浮起一股子暗香,说它像檀木吧,比檀木多了份雍容,说它是龙涎吧,龙涎又不及上它的清雅。纪凌正在那里闭目品香呢,忽然觉着周遭静得出奇,抬眼一看,不由愣了,除了他和昏迷的黎子忌之外,大殿里的人全对着玄武王跪伏了下去。缭绕的香烟之后,玄武王盘坐案前,两手搁于膝头,掌心朝上,吐气如兰,渐渐地,他周身笼上层荧荧的异彩,肌肤由瓷白转作玉色,最后竟成了透明,却也不见肌骨,整个人浑似用水晶琢成的一般,说不出的风神俊秀,剔透玲珑,纪凌不由看呆了,忽见那玄武王缓缓举起了双掌,与此同时两股轻烟自他掌心升起,说来也奇,这烟升起一截子,便凝在了空中,细细看去,竟是结作灵芝模样的两朵祥云。玄武王合拢双手交于胸前,口中清啸一声,对着案间的鹰猛然击落双掌,掌底的那对祥云一擦着鹰身霎时散作片银晃晃的迷雾,将那只鹰团团裹定。玄武王收拢双掌,回复到打坐的模样,嘴唇翕张,颂起了经文,伏着的众人听到了,连忙跟着诵念,殿内一片嗡嗡嘤嘤,不像在救命,倒像是做起了法事。纪凌正觉着没趣,忽地,案上的鹰扑了扑翅子,竟似回过了魂来,玄武王听见响动,却不曾抬一下妙目,口中依旧飞快地诵念着经文,单单伸过右手按住那鹰,拇指、小指轻轻抬起,笼着鹰的银雾刹时聚拢到他指底,汇成了一缕白烟,只见他玉手一转,将烟拍入鹰背,那鹰“嗷”的一声,腾到了半空,铁翅忽闪,羽毛上的血珠纷落而下,有一滴正掉在玄武王的唇上,于万里冰雪间映一点猩红,万般的迷人,万般的诡异。玄武王也不理那血点,右臂一抬,于半空中生生擒住了苍鹰,五指贯力,嘴里念了个“收”子,那鹰立时化作一道金光,“嗖”地一声,奔着地下的黎子忌就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金光没入黎子忌的额头,黎子春飞扑到案起,袖子一挥,将三支香齐齐熄灭。
风过珠帘,大殿中香烟渐渐消散,玄武王收敛了心神,水晶般的肌肤透出些肉色,渐次回复至瓷白,睁开眼来,又是那个单薄娟秀的少年了。
此时,两个童子已赶到了黎子忌身旁,一左一右扶起了他,探过鼻息,笑着禀报:“公子缓过来了!”
黎子春闻言长吁了一口气,再次拜倒:“多谢我王,此恩此德,子春永世难报。”
玄武王轻舒秀眉:“说这些干嘛,都起来罢。我乏了,你们先回去,晚上过来,我要问话。”说着起身朝内殿走去。黎子春也站了起来,跟着他走了两步,玄武王回过头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还有事吗?”
黎子春摇了摇头,走近前去,伸手出手,轻轻按上他的嘴唇,玄武王也是一愣,却见黎子春微笑着扬起手来,指尖染着一抹猩红:“帮你擦了…沾到鹰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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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黎子忌受那颠簸之苦,玄武王又遣了先前几个童子,驾着虹霓,把四人送回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