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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幽兰,他急着想要起身。无奈,他伤得过重,这么一动,又牵动尚未痊愈的内伤,再度咳出血来。
「别动。」夏侯寅警告。
金凛却不听劝,抗拒着剧痛,勉强撑起身子,还抹掉嘴边的血迹,焦急的追问着。
「兰儿呢?」
「她没事。」夏侯寅淡淡的说道,没有告诉金凛,幽兰服的假死之药,剂量虽然轻微,但是她太过虚弱,被送来赤阳城时,过了该醒的时日,却仍未醒,就像是要永远永远这么沈睡下去。
好在,就在众人几乎要放弃时,药性全然退去,幽兰醒了。
不到几个时辰,金凛也醒了。
「她在哪里?」他焦急的问。
「我安排她,在另一间房里歇息。」夏侯寅回答。「我研究了你的药方,已派人去收药,目前的药,尚可撑上一段时候,你尽可放心。」他已经砸下重金,派人立刻去搜罗药材。
金凛已经挣扎着起身,撑着被打断后好不容易接上的双腿,执意要下床。他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只要稍微移动,断骨就互相摩擦,造成蚀心般的强烈剧痛。
只是,这并不能阻止他。
「金凛,你该知道,你需要静养。」夏侯寅叹了一口气。两人是多年好友,他清楚的知道,金凛有多么固执。
「我要见她。」
夏侯寅看着他,终于不再阻止,只是淡淡开口。
「她在隔壁。」
话才刚说完,金凛就用颤抖的双腿,艰难的、一步一步走向门口。每走一步,他额上的冷汗,就滴落在地上。他颤抖的跨出房门,来到另一间客房,用意志力强撑着,才能把房门推开。
而后,他的气力就耗竭了。
他颓然倒地,在地上喘息着,双眼却紧盯着那个躺在床榻上,双手叠在胸前、连呼吸都轻浅得接近无声的女人。
兰儿。
他心爱的兰儿。
金凛咬着牙,既然双腿无用,他就用双手,一寸又一寸的移动自己的身体。短短的几步路,对现在的他来说,漫长得有如千山万水,他身上的伤口,甚至还迸裂开来,渗出鲜血,将地面染红。
许久之后,他才来到床畔。
床榻上,幽兰睁着眼,脸儿白得像雪。她平静的样子,就像是正在作着一个谁也不能打扰的梦。
直到看见她安然无恙,金凛才确定,自己真的活了下来。
倘若,她不幸香消玉殒,他也早已决定,要追着她一同下了黄泉,绝不一个人独活。
如今,她活着。
他颤抖的伸出无力的手,用最虔诚、最谨慎的动作,轻轻的将她的小手,纳入他的掌心之内,在心中暗暗发誓。
只要她活着的一天,他的整个人、整个世界,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他会陪着她、照顾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今生今世,他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金凛靠在床畔,注视着那张娇弱的容颜,就算是气力逐渐耗尽,也不愿意离开。他就这么望着她,握着她的手,直到他体力不支,再也无法维持清醒,在她床边昏了过去。
就算在昏迷中,他的手,仍紧紧握着她的手。
永不分开。
*********
重伤痊愈后,金凛带着幽兰离开了风家宅邸。
他亲手在海边搭建了一座牢靠的木屋,虽然称不上奢华,但是简单朴实,因为处处用心而显得舒适。
门外,还有着一座花园,正在培育着一种,原本生长在较北方、夏季时会绽放紫色花朵的植物。
他们在此定居。
每旬一次,夏侯寅会派人送来食物与饮水。有时候,他也会亲自前来,跟金凛共同讨论未来的商业布局。金凛的思虑深远、目光卓绝,对夏侯寅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
只是,他仅提供意见,帮助夏侯寅分析判断,却从不参与商事,更不愿意离开海边小屋一步。
不论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比不上幽兰重要。
为了她,金凛舍弃了权势、舍弃了财富、舍弃了责任、舍弃了他的族人,还有他的国家。
他的余生,已决定为了幽兰而活。
她的身子虽然好转,却还是十分孱弱,偶尔会有反应,却从不曾对他说过半句话。
金凛耐心的等着,仔细守护着她。
白昼时,他会牵着她的手,在沙滩上漫步。起风时,他会将她抱在怀中,用肌肤温热她,不让风沙刮疼她细腻的肌肤。
闷热的夜里,他会解开她的发,宽厚的大掌握着木梳,仔细的、小心的,像是捧着珍宝一般,捧着她的发丝,轻轻的为她梳发。
有星光的夜晚,他为她在沙滩上,捡拾最美丽的贝壳,靠在她耳边,听着贝壳里头,如海潮般的呼呼风声,告诉她那是贝壳的魂魄,还怀念着海洋。
日升日落,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
他们寻见了平静。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她一个人。
尾声
日复一日。
不知过了多久,当过往的记忆,那些关于血腥、痛楚、泪水,都渐渐模糊的某一天。
那天,是夏季最炎热的一天。
紫棠花终于培育成功,在南方的海边,也能看见紫色的花朵,随着海风轻轻摇曳,散发着清淡的芬芳。
幽兰走在紫棠花中,步履轻缓,她伸出手,抚过柔嫩的花瓣。阳光穿透她单薄的白衣,照亮她柔润的脸庞。
金凛从小屋中走出,拿着一顶草编的帽子。天气炎热,他担心她纤弱的身子会耐不住暑气,一见她出门,立刻就追了出来。
他提供给夏侯寅的意见,赚进了大笔银两,夏侯寅坚持按例分红,那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以供应他跟幽兰过最富裕奢侈的日子。
但,他们还是留在这里,他只愿意亲自守着她,不让旁人代劳。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将她的一切,看得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兰儿,」他轻唤。「别走远了。」他走上前去,注视着那娇小的身影。
她没有回头,手里有着几朵紫棠花,清瘦的身影跟眼前碧蓝的海洋,衬得有如一幅色彩鲜明的画。
「兰儿。」他又唤了一声。
她缓缓的,回过头,看着那个总是跟在身后的男人。
曾经,这个男人是如此模糊,但,不知何时,他的面目又再次清晰。
那时,他带来的伤痛,让她封闭自己,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感觉。但是,日复一日,他无微不至的深情守候,终于教她无法视而不见。
她曾试着恨过他,却怎么样也没有办法。
他几乎不求回报的照顾着她,甚至抛弃了一切。
所以她继续保持沉默,原以为,她毫无响应的沉默,总有一天会让他放弃,但他从未离开,也从未放弃。
灿灿金阳,将他脸上的疤痕照得更加鲜明。
这些日子,她渐渐想起一切,也更加无法继续保持漠然。
海风扬起,他朝她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替她将发丝撩到耳后,替她戴上遮阳的帽。
「日头大,别晒伤了。」
他低沈温柔的嗓音,包围着她,幽兰闭上了眼,一颗心不由自主的颤抖。
然后,她抬起了头,含泪对他露出了微笑。
有那么一瞬间,金凛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晒昏了头。
他看见幽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然后对着他,静静露出微笑。
原本,他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容。
那朵微笑,深深震撼了他,让他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就怕稍有动作,就会吓着了她,让那朵微笑消失。
有多久了?
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是多么渴望,再见到她的笑。
这是梦吗?
是因为他太过渴望,而产生的幻觉吗?
天可怜见,即使是幻觉,他也感动得难以言语!
不论是梦,或是幻觉,那朵微笑没有消失,幽兰甚至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一切美好得让他心痛。
「凛。」她用柔柔的声音,轻轻叫唤着。
他闭上眼睛,全身颤抖着,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落下泪来。
终于!
终于,她愿意开口了。
终于,她愿意再度呼唤他的名字。
他艰难的几度张嘴,半晌之后才能挤出声音。他有太多歉意、太多懊悔,必须对她说明。
「兰儿,我——」
柔软的小手,捂住他的嘴。
「嘘,别说。」她望着他,轻轻摇头,眼里也有泪。「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金凛的身躯颤抖着。
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即使他曾经那么残忍的伤害她。但是,到了如今,她还是选择了原谅。
她对他的深情,让他的心疼痛着。
金凛低下头来,吻着她的手心、吻着那个烙痕。最后,才拥住柔弱的她,俯身轻吻着她的唇。
那些伤痛、泪水,都已随风而去。他们拥有的,是彼此、是未来,往昔的恩恩怨怨、国仇家恨,再也与他们无关。
因为仇恨、因为误解,属于他们的幸福,延迟了许久许久。
直到如今,他们终于能够如愿。
幸福,降临了。
【全书完】
编注:
另一段属于夏侯寅与柳画眉的、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请看釆花系列543《画眉》。
后记
六月的某一天典心
《幽兰》跟《画眉》,算是同一系列的作品。写《画眉》时,没想到要冠系列名,所以写到相关的故事,也照例让系列名空着。
如果,硬要冠上系列名称的话,嗯啊……那就文艺一点,称作「乱世之梦」吧!嘿嘿!
其实,虽然先写了《画眉》,但是在各位手上,这本烧烫烫的《幽兰》,才是乱世之梦的首部曲(啊,多有气势的名称!),不但发生的时间早于《画眉》,要以因果关系来看的话,会逼得咱们虎爷夏侯寅必须狠下心肠,欺骗心爱的妻子,远离凤城,金凛毫无疑问的,就是整件事情的起因。
这两个故事,不但互为因果,《幽兰》的故事,也构思在《画眉》之前。原本,是不打算写这个故事,或者,我应该说,不想这么快写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又出人意料。
在天气又湿又冷,阿心仔感冒没停过,每天消耗掉一盒面纸的三月,某个湿答答的下雨天,病恹恹的胖鲸鱼终于放弃,对着天空大喊:好啦!就写妳了!
然后,阿心仔就生病了。
先来报到的,是落枕。
编编:妳骗人的吧!
阿心仔:呃,我也不愿意啊,呜呜~~
某个周六,当阿心仔吃完早餐,摸着鼓鼓的肚子,准备匍匐前往计算机桌前时,忽然觉得右肩传来疼痛。
虽然痛,但还不至于不能忍受,所以阿心仔决定,做做伸展操,把脖子左右扭一扭,直到僵硬的骨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后,就自我安慰说,啊,我今天已经做了运动喽~~
到了第二天,还没有睁眼开,阿心仔就发现,?胖鲸鱼的右半身,变得又酸又僵,就连昨天被我用「自助式民俗疗法」暂时治好的左肩肌肉,都硬得像石头。
发愤图强的阿心仔,勉强爬下床,在吃完早餐后(早餐很重要,一定要吃唷!),含着眼泪,试图爬向计算机,以我吃苦忍痛的毅力,打开计算机电源。
编编……
阿心仔:喂,编编,妳为什么摆出怀疑的表情啊?!
挪动鼠标的简单动作,变成剧痛的触媒,阿心仔只等得到计算机开机完毕,就痛得满地打滚,最后只得含泪,跟娘亲拿了健保卡,到中医诊所报到。
接下来的疗程,有针灸、电疗、药熏,以及最惨烈、挑战阿心仔忍耐极限的推拿。
做完整个疗程后,阿心仔已经痛得泪眼汪汪。只见推拿师贴好药膏,末了还云淡风轻的嘱咐了一句:「明天再来喔!」
痛啊,呜呜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