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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别饿着了。”温亭劭说道。
她盯着鸡腿,忽然生起气来,一恼火扬起手把鸡腿丢到水里。“不吃了,我饿死我自己。”
“沃娜。”他板起脸孔。
她将脸埋在膝盖上不理他。
见她又蛮横起来,他的脾气也让她激起,正要斥责她时,瞧着她肩膀动了下,夹着微弱的啜泣声。
他叹口气。“别哭。”他抚着她的发,抬起她的脸,见她颊上沾着泪,不由又叹了口气。
“我生我自己的气。”她抹去泪水。“小时候我毒发的时候,痛得在地上打滚,我撑着一口气不想死,心里想说不定捱过了,阿母就对我不一样,她会对我好,可是我痛了一次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她看着我,眼睛还是冷冷的像冰一样。”
他皱着眉将她搂进怀里,再度因她母亲的行径感到寒心,也为她心疼。
她环着他的腰说道:“她把我丢在洞里的时候,我的心死掉了,哭得都没眼泪了,我想死了也好,我再也不要受苦了,可是姑奶奶把我救起来,说阿母是个毒辣女人,就算我要死也要拉她一起去死,我听了觉得很对,我要让阿母也跟我一样痛苦,她以为我死了,可是我偏不要死,我要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坏。
“跟姑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让我看到她的脸,对我也很疏远,只是教我功夫教我毒,有时候我会偷偷跑回去看阿母在做什么,每次看到她对沃彩跟沃迷好的样子,我的心就好痛,为什么她对她们好,却对我这么坏。
“等我学好姑奶奶教的东西去找阿母的时候,她已经生了重病快死了,她根本不认得我,只当我早就死在那个洞里了。”
他紧搂着她,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下,给她一点安慰,他想他永远无法明白一个母亲怎会这样伤害她的子女,但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着。
沃娜抹去泪。“她都要死了,我要怎么报仇,怎么骂她?我难过地回到住的地方,结果发现姑奶奶走了,她也不要我了,丢下我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我生出来要做什么?那时我想死了也没关系,从小到大我都一直这样想……”
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裳。“就算毒发了我也没关系,我不想治好这毒,我只想着死了也好,现在……现在我想好好的跟你一块儿活着,可是却晚了……”
“胡说。”他怒斥一声。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
“妳听好。”他捧着她涕泪纵痕的脸蛋,严肃道:“还有希望的,妳要相信我,我找到了能治好妳的人。”
她的泪水直掉。“你骗我,你讲好听的话骗我。”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
“不是好听的话。”他心疼地抱紧她。“沃娜,我没对妳使心眼,我真的找到人能治好妳,妳要相信我,过两天妳就能见到他。”
她还是不信。“真的吗?”
他坚定地点头。“如果我要骗妳,我为什么要说两天,如果是假的,两天后妳知道了不是更伤心,我会这么笨这样骗妳吗?”
她摇头,慢慢的有点信了。“你真的找到人能治好我的毒?”姑奶奶说过阿母对她下的蛊毒很难治好,她也只能将毒性压下却解不了。
他颔首。“真的。”
她破涕为笑,高兴地亲着他的嘴,他的脸沾上她的泪,使他叹了口气,想到她以前痛苦孤独的日子,对于她能熬过那些日子,他又是心疼又是不舍。
虽然他家遭受灭门,那段日子他也很痛苦,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比起她来,他至少享过天伦之乐。父母的疼爱、姊姊的关怀都是支撑他至今的力量。
即使惨案发生后,他与姊姊到了翟府,寄人篱下,可平心而论,翟府的人虽然因为姊姊与翟治临的关系而对他有些疏离,却也没有虐待过他,他在那儿至少是衣食无缺,但沃娜却什么也没有。
沃彩说过沃娜是在她们母亲死后突然来找她与二姊的,他猜测沃娜是想享受一点家人的温暖才去找妹妹们的吧。
想到此,他更觉上天对她太苛刻了,他温柔地吻着她,抹去她颊上的泪。
良久,他才松开她,喘息地亲了下她的额头。“以后妳不能再任性地糟蹋自己的身体。”他拿起肉包子。
“好。”她幸福地偎在他怀里,柔顺地点头。“如果……我是说万一我……”
“我不想听。”他直接打断她的话。
她的柔顺撑不了一时半刻,立刻又变回蛮横的模样。“我话还没说完。”
“我知道妳要说什么。”他夹块肉塞到她嘴里。
“你……”她生气地瞪他。“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比妳聪明,当然知道妳要说什么。”他微笑地说。
她继续瞪他。“你坏心眼多,不是聪明。”
“如果不使点心眼,妳现在还在牢里。”他笑着说。“好了,快吃。”他塞个豆腐到她嘴里。
她欢喜地吃着他喂过来的东西,喜欢这种被宠爱的感觉。“我不想待在这里,好闷喔。”为了怕别人发现,他把她藏在白云寺下面的密道里。
“明天早上就能出来了。”
“真的吗?”她高兴一点了。“你要报仇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我下个毒,那个老头立刻就死了。”一件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他微笑。“这样就没意思了。”
她不悦地看他一眼。“什么没意思,你没意思,最没意思。”
她的话让他笑开,他低头亲了下她噘着的嘴。“我保证就要结束了。”
“最好是这样。”她转了下黑眸,那个害她坐牢的臭老头,非教训他不可,等她出去了,让他好看!
第十一章
聚英楼
丁业在傍晚时接到口信,温亭劭约他在聚英楼一叙,他冷冷一笑,看来这毛头小子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为防万一,他带了贴身护卫随侍,交代他守在兰轩房外头,若听见他咳嗽了,便立刻冲进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进厢房,等待他的却不是温亭劭。
“是你。”丁业讶异地看着毛奇邰。
“相爷请坐。”毛奇邰起身指了下对面的席位,他是个身材魁梧、满脸大胡子的男人。
“温大人呢?”
“他不克前来,所以就由我代劳。”
“好大的架子,竟然要一个小小的军巡使来跟我谈,你还不够格。”丁业冷哼一声。“既然他不能来,那就改日再谈吧。”竟然叫个掌管京城风火盗贼的小官来跟他谈,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相爷留步。”毛奇邰笑着说。“相爷才来就要走,不是不给我面子吗,唉,说错话,我是什么人,哪有什么面子,我是说您不看在我份上也看在我恩师权知开封府的面子上听我说几句话。”
丁业瞄他一眼。“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这你就错了。”毛奇邰摇头。“我可是有要紧的事要跟相爷说,相爷先坐着喝一杯吧,只耽误您一点时间,听我说几句话不会要您的命的。”
丁业斜睨他一眼,这才在对面的席位上坐下。“说吧。”
“喝点酒。”毛奇邰为他斟酒。
“要说什么快说。”他不耐烦地说道。
“是。”毛奇邰坐下,饮了一杯才道:“那我就直说了,这些东西相爷应该不陌生吧。”
他由怀中拿出一迭纸。“还请相爷过目。”
丁业翻开纸张,脸色微微变了。
毛奇邰又喝口酒。“这儿的酒真是好喝。”
“你想怎么样?”丁业冷声问。
“其实我不想怎么样,我与相爷虽不对盘,可素来无冤无仇……”
“是温亭劭给你的。”丁业冷下眸子。
“是。”毛奇邰点头。“不瞒相爷,我欠他一份情,所以只好得罪了。”
“什么意思?”
“温大人的意思是您年纪也大了,也差不多该告老还乡了。”毛奇邰说道。
“这点东西也想要威胁老夫。”他才不放在眼里,这些只不过是他收贿的一些证据,还不到足以打死他的地步。
“这只是凤毛麟角,说句不中听的,您年纪也大了,再过几年一样得退,在这时辞官还能留些美名。”
“你们想用这些扳倒我,还早……”
“您误会了。”毛奇邰摇手。
“我一向就对党争、斗争没兴趣,这几年朝廷党争都在虚耗自个儿,咱们北边有契丹虎视眈眈,可臣子们却只会斗争,毫无建树,皇上又只晓得大肆盖庙,说是承天旨意,一点也不知励精图治,只在那儿造空话,我这做臣子这样说话实在不该,可我是个粗人,说话不懂得拐弯抹角,还望相爷包涵,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你们斗来斗去的事我是真没兴趣,也不想知道,我只在意怎么打辽人。”
虽说太祖皇帝有鉴于唐朝牛李党争,禁止臣僚结为朋党,可朝廷里还是各自结党,只是不敢明着争权争势力,都在暗地里使力较劲。
听到这儿,丁业的脸色稍有和缓。
“你们的恩怨我多少知道一些,可我说了我没兴趣管,温兄弟也不是要我管这事,他只要我传话,他拿出的证据只是凤毛麟角,他这几年在官场不是虚耗着,他查了您不少事,也握了不少不利您的证据,这证据若是落在我恩师伍大人手里,非要将您老斗死斗臭不可。”
丁业的脸色又是一变。
“可我实在不想瞧见这情形发生,我说了朝廷这几年党争太厉害,乃国家不幸,为这事我劝了温兄弟许久,他才同意不交给我恩师让我处理,只要您告老还乡,这些东西永远不见天日。”
“他说的话我能信吗?”丁业冷哼一声。
“由我当保证人,相爷信不过温兄弟,也得信我,我毛子向来一言九鼎,你们谁没做到自己答应的事,我就跟谁翻脸。”毛奇邰捶了下桌子。
丁业不语,不过倒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条件对他来讲并不严苛,这两年他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他也想过再过几年要辞官安养天年,就像他说的,也不过是提前了几年,没什么。
只是……白白便宜了温亭劭,他微扯嘴角,不过他有法子整治他,就算他辞官了又如何,他还有一堆门生,势力依旧在。
“怎么样?”毛奇邰问道。
“他这样不是便宜我了吗?”丁业挑起眉毛。“我倒不晓得他这样宅心仁厚,查了这么多年就只是要我辞官。”
“这我也问了,温兄弟说他找到了自个儿喜爱的姑娘,想跟她安稳过一辈子,就算斗垮了你,你门生遍布,这些人也不会放过他,他在朝中自然不会有好日子,在京城也坐的不安稳。”
毛奇邰喝口酒。“他那姑娘是漂亮,难怪人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对了,差点漏了件事。”毛奇邰连忙补充。“温兄弟说他姑娘的事还请您老高抬贵手,撤了告诉,他女人是个苗族姑娘,性子烈,得罪了您家公子,还请海涵,他要我代为赔罪,改天他再登门致歉。”
丁业斟了杯酒。“这事我回去考虑考虑。”
“相爷您这样就没诚意没度量了,跟个女人家计较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是?”
丁业扯起嘴角。“我明天就去元大人那儿撤告,我说要考虑的是辞官的事。”
“相爷果然有度量,爽快,好,三天怎么样?”他问。
“就三天。”丁业说道。
三天够他布好一些事,他若辞官,朝中必然会出现失衡的状态,他得想想该怎么安插自己的人,顺道为自己铺点后路。
“相爷。”毛奇邰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有件事下官一直想问,却不好开口……”
丁业瞥他一眼。“又有什么条件吗?可别得寸进尺。”
“不,不是这事。”他顿了下,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