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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转移话题:“小玉不见了,连沙曼那个美人儿好像也凭空消失了,莫不是已被花七公子金屋藏娇?”
花满楼笑叱:“又胡说。无名岛的人已将她俩视作叛逆,我自要安排她们遁匿。尤其沙曼受我们连累,何其无辜,总该保护她免遭追杀才是。”
王怜花道:“无名岛的高手此番为助太平王世子刺杀皇帝,已是精英尽出,却大都折损在你手上。而三千五百万两镖银,运送途中又被你命人延阻,无法运到海外。那岛主吴明说不定已焦头烂额,被快活王召到快活林中问罪去了……”
话正说到一半,花满楼忽然打断他,一扬酒壶:“这玫瑰酒,你觉得如何?”
王怜花立刻会意,知道他是发觉到有人在靠近他们。
当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声赞道:“醇正甘冽,香而不腻,比之平阴玫瑰所酿,别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花满楼闲闲地说道:“家父先前建兰州别院时,顺便在市郊置地种花果。有个花匠突发奇想,试着把玫瑰也移植了来,长得竟出乎意料的好。可惜这会儿已非‘玫瑰花开香如海’的季节,只能品尝用那些玫瑰酿的酒,聊作安慰。”
却听有个声音笑道:“品酒论花,两位公子好雅兴。”
一人背负着双手,出现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圆圆的脸,头顶已半秃,脸上带着很和气的笑容,若不是身上穿的衣服质料极好,王怜花简直要以为他就是那种玫瑰的花匠。
王怜花一笑,问道:“阁下是?”
对方道:“我姓吴,叫吴明,口天吴,日月明。”又大笑,“其实我最多只不过有张多嘴而又好吃的口而已,日月之明,是连一点都没有的。”
花满楼颔首道:“吴岛主。”
吴明道:“沙曼和小玉,必已对两位说起过我。我还要感谢两位对小女手下留情。”
王怜花道:“沙曼和小玉说,岛主爱惜人才,必会为了宫九等人,来讨解药。”
吴明微微一笑:“花公子的心药对人并无伤害,宫九他们若肯修心养性,自能不治而愈,且反而因祸得福。所以,我今天不讨解药,只是来为王爷传信。”
王怜花扬眉道:“太平王?”
吴明摇摇头,说道:“快活王。”
伸出手来,手里有张大红贴子。他躬身一揖,贴子平平缓缓地飞出,就像被只无形的手托着移动似的,夹带着一股烈焰般的灼热,四周的空气都被烤得扭曲起来。
王怜花面色一凝,这小老头看似平凡无奇,功力之深却比宫九那些人加起来还有过之。若在从前,他还真不敢贸然去碰那贴子。幸亏这段时间和花满楼在一起,总是缠着花满楼讨教武功,进境一日千里,此刻一伸指,贴子已被夹住,周遭那逼人窒息的灼热也顿时消失。
吴明瞳孔一缩,一字字道:“见面更胜闻名,陆小凤不愧是陆小凤。”
显然,王怜花现在仍是易容成陆小凤的样貌。
王怜花打开贴子,念道:“今夜子正,谨备菲酌,盼移玉快活林,漫漫长夜,酒后余兴尚多,盼复。”
快活林离兰州约有一百多里路,在榆中西南的两山山麓。
两山东为“兴龙”,西为“栖云”,峰峦雄峙,林海浩瀚。
深秋时节,山间林木的树叶红、黄、绿缤纷交错,依山势而建的快活林,被笼罩在一片绚丽的色彩中。
小溪触石,淙淙如琴,栎桦夹道,幽静绝俗。
花家车马从兰州别院出发,黄昏时分,已来到快活林,入住在云杉苍郁的碧幢苑。
十来辆车,几十名仆从,再正常不过的豪门公子出游之态,既没有刻意的低调做作,也没有过分的奢华张扬。
晚风渐凉,碧幢苑的楼阁内却暖融融的。双层的地板,上层镂刻着祥云沧海纹样,下层平铺香灰,灰上燃着暖阁香。香烟自上层的镂孔袅袅散出,让人仿佛置身飘渺云水之端。
王怜花斜倚在榻上,懒懒地嘟囔:“请人竟偏要选在子时,真是个老怪物!”
花满楼笑道:“那不正应了地雷见天地之心的复卦?周而复始,所谓‘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玄酒味方淡,大音声正希’。”
王怜花道:“玄酒味方淡,泉水却常在这阴阳相交的时辰,呈现绝妙滋味。他莫不是要子时汲来太白泉水,烹茶待客?”
花满楼安详地摇着扇子,说道:“听说,快活王茶酒食色之外,也好赌。”
王怜花道:“不错,他每次来快活林,总要把兰州城的显贵请来与他豪赌一场。我手下有个叫时铭的小子,家里世袭的指挥使,也曾在受请之列。”
花满楼笑问:“可是那兰州城中无法无天,害得人人头大的小霸王?那倒是个比胜家兄弟更会和光同尘的厉害人物。”
王怜花抚掌道:“此评一出,连我都觉与有荣焉了。快活王眼光虽犀,却也只以为那小子是个浑人。他素来有洁癖,嫌那小子的手常抓东西来吃又不肯洗干净,直接让气使把那小子扔到了门外。”
花满楼道:“据说气使独孤伤已将内家‘隔山打牛’的真气,练得颇有几分火候了。”
王怜花咯咯笑道:“你总算心口如一,不拿我当外人了。那独孤伤的功夫是‘酒色财气’四使中最厉害的,已有人称他为关外第一高手。可惜在花公子眼里,也不过‘颇有几分火候’而已。”
花满楼也不禁笑起来:“这一次,若能见到酒色财气四使齐聚,倒也有趣。”
王怜花道:“别人我不知道,那个色使,我保证你不可能见到他。”
花满楼一怔:“他不是从洛阳,带白飞飞逃回快活王身边?”
王怜花道:“我娘只为借他的手把白飞飞送给快活王,怎可能容他有机会将到过洛阳的事说出来?他只要一踏入快活林,立刻会一命呜呼。”
花满楼道:“令堂会在他身上下毒?可是洛阳到兰州,路途迢迢,变数极多,毒发时间如何拿捏……是了,只要白飞飞肯合作……”
王怜花道:“有种戒指,专门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其内藏了枚毒针,白飞飞戴上后,想要色使的命,只需轻轻拍他一下就行了。”
花满楼蹙眉欲说什么,花家仆从来通报:“七少爷,有位吴明先生,来请您和陆公子赴宴。”
吴明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手里各提了盏用作引路的宫纱灯笼。
王怜花好奇道:“吴岛主,现在好像还没到子时。”
吴明脸上仍是那副和和气气的笑容,说道:“两位既然已提前抵达快活林,不如先请移驾缀翠轩,与我等一起用顿便餐,再去见王爷。”
缀翠轩,正是快活王在关内的行宫,自然也就是整个快活林中最华丽,最精致,也最宽敞的地方。
缀翠轩外,灯火辉煌,但却静得很,没有一个人走动,只是暗处不时有矫健的人影闪动而已。
缀翠轩里,酒菜已陆续上桌:白亮剔透的“水晶龙凤糕”,二十四种造型和馅料的“二十四气馄饨”,蟹黄、蟹肉夹在蒸卷里切成小段的“金银夹花平截”,清炖整只小牛的“水炼犊”,乳汁煨炖的鸡块“仙人脔”,丁香油淋过的腌制鱼脍“丁子香淋脍”……
此外,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婆罗门轻高面、御黄王母饭、七返膏、通花软牛肠、光明虾炙、鸭花汤饼、同心生结铺、冷蟾儿羹、双拌方破饼、玉露团、长生粥、赐绯含香粽子、甜雪、八方寒食饼、白龙月霍、金粟平堆、凤凰胎、羊皮花丝、乳酿鱼、葱醋鸡、红羊枝杖、八仙盘、雪婴儿、小天酥、蒸腊熊、卯羹、暖寒花酿胪蒸、缠花云梦肉、遍地锦装鳖、蕃体间缕宝相肝、汤浴绣丸……每一道都独具匠心,教人目不暇接,食欲大开。
一应用具,没有庸俗的金杯玉盏,而是清雅绝伦的唐代秘色瓷,每一件都可谓稀世奇珍。
席间除吴明外,赫然还有酒使韩伶、财使金无望,以及气使独孤伤。
独孤伤瘦骨峋鳞,沉默寡言,一件黑油油的皮衣,紧裹在竹竿般的身子上,就像是蛇皮,他整个人也就像是条毒蛇,每一分,每一寸都潜伏着不可测量的凶险,他虽然连指尖都未动一动,但随时都像是在等着择人而噬。——有这样的人坐在身边,实在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乐事。
金无望面容丑怪,亦是极少开口。
倒是吴明、韩伶,谈笑风生,仿佛与花满楼、王怜花两人是多年未见,今朝总算重逢的老友一般。
王怜花笑吟吟道:“据在下所知,这些菜品出自‘烧尾宴’,为唐代新入仕者与同僚所共享,取新羊入群,断尾而与诸羊相融之意。快活林中珍馐无数,王爷偏选此宴,似乎意味深长。”
吴明大笑:“陆公子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以你和花公子大才,正可襄助王爷,成就宏图伟业。”
王怜花道:“太平王世子也曾提起过此事。”
吴明举起酒杯道:“宫九目光浅拙,将两位误作了凡夫俗子,无知之举粗鲁可笑,我这里代他向两位赔罪了!”
杯中是马乳葡萄所酿之酒,芳香酷烈,颜色已由新酒的绿色转为白色,确是陈年佳酿。
花满楼呷口酒,赞道:“滋味远胜关内所制,莫非是用了生长在吐鲁番的葡萄?”
韩伶双目中射出精光,说道:“正是。“
花满楼道:“当年唐太宗亲自督酿美酒,所用不过是自吐鲁番移植之物,已然冠绝京华。在下今日所享,则又比唐太宗所享更胜一筹了。”
韩伶喜形于色道:“花公子原来也是知酒之人。”
花满楼笑道:“眼盲之人,味觉便稍好些而已。”
韩伶缓缓道:“公子虽眼盲,所负花家暗器绝技却足傲视天下。当日在开封梁园,举座宾客,能自梅花镖下救老朽性命的,只有公子。”
花满楼含笑不语。
一直不作声的财使金无望,忽然开口:“在下曾于一艘船上误遭暗算昏迷,却竟大难不死,醒来时已身在陆地。巧的很,当日船上人中,也有花公子。”
王怜花知他们再说下去,必会提及自己,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眼盲之人不仅味觉好,听觉也好得很。可惜这‘素蒸音声部’却名不符实,只能看,不能听。”
“素蒸音声部”是桌上的一道看菜,虽是用笼蒸熟的面食,却并不为要人吃。造型为七十二人组成的乐舞场面,既有弹琵琶、鼓琴瑟、吹笙箫的乐工,又有身着罗绮、轻歌曼舞的歌舞伎,各人服饰、姿势、动作、表情不一,极富观赏之趣。
吴明道:“既用唐宴,自然少不了唐乐。只是子时之前,怕已来不及演尽唐时十部乐,不如选取其中一部佐酒如何?”
花满楼笑了笑:“酒源自吐鲁番,乐何妨也选源自吐鲁番的那部?”
吴明道:“那便旬高昌乐’。”
王怜花抚掌道:“高昌史上,数出身榆中的麴氏君王享国最久。我们既来榆中,旬高昌乐’来品赏,实是再妙不过的!”
不大会儿工夫,厅前答腊鼓,腰鼓,鸡娄鼓,羯鼓,箫,横笛,筚篥,琵琶,铜角……诸般乐器咸集。连几近绝迹的箜篌,亦在其中。伴着天籁乐音,两名白袄锦袖,赤皮靴、赤皮带、红抹额的舞姬,翩翩起舞。
花满楼一阵沉思,似已陶然,暗中却用“传音入密”对王怜花道:“这乐舞胡风浓纯,恐怕并非快活林中原有。”
王怜花道:“嗯,应该是快活王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