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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沫冷哼了一声:“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不给你些好看,到了明天你试试看。”容嘉慌忙讨饶,兄弟二人闹成一团,倒是叫寻过来的容熹惊道:“嘉儿,做什么呢?吉时都要到了还在这儿瞎胡闹,父亲、周先生都在等着你了,还不快过去。”又对林沫道,“今儿个要麻烦泰隐了。为了这小子的大事,我匆忙来京里,还没得空去府上拜会的,泰隐不要嫌我失礼。”
林沫忙道不必介怀,倒是忙过了,可以去府上玩一玩,把承哥儿也带上。
容熹的亡妻欧阳氏与他是青梅竹马,感情颇是深厚,妻子亡故,容熹简直万念俱灰,曾誓再不续弦,要一心抚养儿子成人,只是他到底还年轻,又是长房长子,将来是容家的家主,容明谦、容白氏哪能由得他胡来,到处张罗着给他寻个媳妇。后来见他反驳得厉害,越地失望,也不敢挑剔了,只求寻个温婉和气的,能对遂承好些,连家室背景都不看重了,这才相中了迎春。此事容白氏做主,定下来了,由不得容熹反对。
林沫心想着,这个素来偏执的表哥,不会是因为这事对自己也恨上了吧,越觉得好笑。他与迎春又说不上交情,与他容熹倒是一块玩了十几年,难道他会为荣国府那样的人家坑害自己的表哥不成?再者说了,这桩婚事,从头到尾是长辈们做的决定,便是静娴,也不过是担了个媒人的名儿,与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林沫虽然这么想,却也没说出来。随着容熹一起进了容家祠堂。
容嘉是五品官,几揖入门后,周翰林为他初加缁布冠,再加两梁缨青緌导进贤冠,三加元冕,林沫是赞者,跟在周翰林身后,助他为容家束理须,颇是自得。加冠之后,容明谦见于祠堂,赐容嘉表字“仲澐”,容嘉复又拜过尊长,后又拜见来冠礼的宾客,才算礼成。
容明谦见儿子气宇轩昂,颇是俊逸,也放下了一向的严肃,颇是感慨地长叹了一口气。周翰林正好在他身侧,道:“容兄有子,已成参天大树。”容明谦忙谦道:“小子无知,哪担得起先生如此谬赞。”
林沫跟在后头,笑眯眯地道:“姨夫这话说的,倒不是真心了。”
周翰林亦笑道:“可不是,容兄可得相信林侯的眼光啊。他说你儿子好,仲澐就差不了。”林沫这趟气定神闲的,倒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皇后已经认了他妹妹为义女,只等出门的时候赐下封号,容嘉加冠之后,只怕不久就要晋升驸马爷了。
林沫道:“说起这个,嘉儿今天还问我,姨夫会不会给他赐字‘仲武’呢,我说断不能,这不是重了舅舅的爵?只是到底没想到姨夫会给他取这个‘澐’字,从水云声,意境倒真是叫我们拍马难及。”容明谦哈哈大笑道:“沫哥儿,你也别这么说,姨夫看着你长大,难道还不知道你,你将来会比我们这些老东西走得更远更稳的。至于取这个字,嘉儿小时候,五行缺水,家里来了个和尚,说他命里有个水多的贵人,甭管是惊涛骇浪还是伤秋感怀之血泪,都能佑他平安。只是到底不放心,给他取这个字,也是一番心意。”
众人忙道容大人果然是慈父心肠,可怜天下父母心。
容明谦这话倒是不做假,他欣喜与林家的亲事,一来,林沫这姨侄他看着长大,最是个稳妥不过的人,二来,合八字之时,算命的就说,林家姑娘命里带水,与容二爷再合适不过。容明谦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自己是个铁石心肠什么也不怕的,别人拿鬼神之说唬他,他也从不信。只是对于几个儿女,却不能像对自己似的狠心,甚至更信些。如今倒是像,林沫是大波大浪,黛玉是女儿血泪,都像是嘉儿的贵人。
他心里盘算着,要趁着自己走马上任之前,先把熹儿的婚事办了,好叫他明年放心赶考,再把嘉儿的婚事也趁热打铁了,当即便示意林沫至无人处:“沫哥儿,你是晓得的,我过了年没几个月,那头交接一番,就要去两广走马上任了。”
林沫道:“尚未恭喜姨夫高升。”
“哪里算得上是高升。只赶在这把老骨头没硬透之前,再为君国出些力气罢了。只是嘉儿的婚事,我知道你有心留姑娘在家里几年,到底若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在,得多几分遗憾呢。”
林沫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道:“姨夫,倒不是我不体恤您,实在是这时间来得太紧,我们得给姑娘准备好些嫁妆吧?来来回回的礼,不得一桩桩一件件地操办?横竖我妹子同嘉儿年纪都还小,不如再等两年,姨夫广西广东那儿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告个假,来京里,我把妹妹风风光光地送到你们家不好?”
容明谦一咬牙:“好歹要我看着下聘呢。”
这话说得倒像是不催,只是下了聘后,百日或二月之后便是婚期,容明谦倒是打得好算盘。林沫是晚辈,已经拒绝了一次,倒不知这次该如何拒绝了。
姜还是老的辣。
那厢容嘉正与宾客喝酒,林沫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因为四表妹的事,姨夫会与湘茹有些间隙。”
容明谦道:“他们俩没成,我也不知该说谁无福,只觉着可惜。倒也还罢了。柳郎将来定成大事。”说着又看了一眼林沫,“而沫儿你,姨夫眼拙,竟然看不出来,你将来究竟能走得多远。”
林沫开玩笑道:“兴许我能像姨夫或者外公一样,官至一品?”
容明谦摇头道:“不,沫哥儿,你能走得更远些。将来史册之上,当留林家大郎的名讳!”
林沫目光如炬,低头道:“若不能这样,我来这一遭做什么呢。”
137第 137 章
容嘉和黛玉的婚事犹要再商量商量;一来两个孩子确实年纪还小,二来,黛玉如今是皇后的义女;顶着帝姬的名号;这婚事就不能只由着林容两家做主。但容熹与迎春的婚期可就越来越近了。迎春年岁渐长;再拖下去就不像话了;而容明谦此刻又在京里,有他主持大局;婚事也更体面些。
容熹是长房长孙,又是容家未来的家主;容白氏持家有方;虽是续弦,倒也大方,没越过元配欧阳氏去,但是除去聘金不提,余下的衣裳、珠宝、茶叶、羊酒等,满满当当地装去了贾家,相比较之下,迎春的嫁妆简直算的上是寒碜。
素来女方的嫁妆至少得是聘金的一半,只是先头容熹有欧阳氏,嫁妆也不好越过元配去,但邢夫人得了这话,简直像是得了圣旨,便越地节俭,倒是自己的小金库渐渐充裕了。贾母喜欢伶俐的孩子,看迎春只觉得哪儿都不如人,自然也不上心,到婚期临近,她来添妆时,见了那简直算是磕碜的嫁妆,气道:“大太太,你是迎丫头的母亲,这便是你准备的嫁妆?你当迎丫头要嫁到哪儿去?你还让不让她在夫家抬头了?还让不让我们家在京里头做人了?”
邢夫人素来是笨嘴拙舌的,也知道狡辩一二:“老太太这话可折煞我了,难道我们不想她嫁得好?只是我们一没田二没钱的,就靠着老爷的俸禄同我二十两的月钱过日子,又能省下多少来?倒是想砸锅卖铁的,让迎丫头嫁的体面些呢,也得有锅砸,有铁卖呀。”
贾母气得无话,王夫人皱眉道:“大太太这话说的,难道是在怪老太太?”
贾赦本就喝高了黄汤,说话愈地荒唐:“二太太,你也别挑拨了,这事原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不是总是不理事,不管别人的死活么?这是我们大房的事儿,没你说话得份儿!”
这下,连宝玉也听不下去了,只是贾赦到底是他伯伯,只能干着急,说不出话来。
贾母指着他的鼻子,浑身都在哆嗦:“老大,你同你媳妇这话,是在指责我了?要我说,这家还怎么过?索性分了吧!这样你有田有钱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你闺女置办嫁妆呢!”
王夫人本不愿意这么明着分家,贾政也顾忌着名声,夫妻二人竟一同劝道:“老太太喜怒,大老爷并不是这个意思。”
贾赦果然喝醉了,指着贾政道:“我怎么就不是这个意思了?老二,你别占着便宜还卖乖。你摸着你的良心想一想,咱们家,谁长谁幼,谁该当家作主,谁该窝在一个小院子里忍气吞声?你要是自己想不出来,不如出去问问人!你倒是一句话不说好事占尽呢。我倒还真要告诉你,这家,早该分了!你们家宝玉弄个新的斗篷就是我们一两个月的月钱,你怎么不说呢?到底是谁过分呢。”
贾政白了脸:“大哥何须说这么多,原本就不是这一回事!”
贾母怒道:“好!好得很!”一边又喊,“鸳鸯,请族长过来,再把族里的都叫来,咱们家丢脸不嫌事大,明着分一下,省得再说我偏心宝玉!”
迎春不料为了自己嫁妆的事儿闹得这么大,有心要劝几句,可是她又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也不是敢开口劝架的,一时间只能坐在自己床上抹眼泪。倒是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绣橘与司棋,虽然低着头,却按捺不住唇角的笑意。
这事对于迎春来说,如同她的婚事一样,是个不大不小的转机。
贾家一族族长便是贾珍,其余族人解释仰仗荣宁二府过活,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贾母看起来也公道得很,把账目摊明了说,贾珍是小辈,对贾赦、贾政二人尚只能唯唯诺诺地应着,对贾母更是说什么听什么。
贾母倒也公正,所有家产、房契、田契一一清算了,一分为三,她独一份,待死了再分,贾赦一家子得一份,贾政一家子得一份,她继续与小儿子住着主堂。
这看着公平,贾琏心里却有话说,他们是长房,论理该是荣国府的一家之主,从来没有袭爵的同次子分一样的家产的道理,就是真有,那也是老大爱护幼弟。更何况,贾母手上的那一份,估计只会留给宝玉,他们大房还有争头?
如今王熙凤又不在,谁也说不准这公帐上的数目对不对,也没人敢提这其中的不公平,贾母最偏心宝玉与凤姐,偏偏凤姐又不在,就宝玉伫在那儿,为着二姐姐的出嫁伤怀,十二万分地惹人怜爱。
贾琏想起凤姐的好来,连连叹息。若是凤姐同薇哥儿在。。。。。。
可惜这只是个如果,现如今在府里头的是他千方百计求着贾母应下的尤二姐,住在大观园里头,就在迎春昔日住着的缀锦楼里,身边跟了个小丫鬟服侍着,贾母放下话来,等过了家孝,才许贾琏正式纳她。既然她在园子里头住着,为了自己着想,就更不愿意贾赦与贾母闹翻。毕竟,她是贾母一手保下的,若是因了这事,贾母也与贾琏离了心,将她给忘了,她的前途可知?琏二奶奶娘家如今正得势呢!
只是现如今这场子,实在没她说话的地方,甚至她连站在那个祠堂的资格都没有。
贾琏心里一动,想起凤姐曾提过金陵的祖坟田产。那日里可卿去世,凤姐与她素来交好,梦里竟梦见了可卿与她说:“咱们家如今是烈火烹油,鲜着锦之,只是盛宴必散,水满则溢,倒是要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凤姐听了可卿之言,当真在金陵祖坟那儿置办了不少田产,不觉给贾珍使了个眼色。
贾珍素来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主儿,贾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