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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闭上眼睛不说话。
“不知道北静王爷病得重不重呢,要不要去探个病什么的。”
水溶冷笑道:“你探不到的。”
“哦?”
“北静王出了花子了,好好养着呢,太妃在供奉蚕豆娘娘呢。”水溶由侍卫扶着坐起来,“侯爷的一片好心,我想王爷定然心领的。”
林沫赞道:“好个玲珑心思。”
“这不是夸男人的话吧。”
“那我该夸,王爷一片赤诚之心叫天地动容?可惜我又不是王爷的心头人,我夸了王爷也不一定高兴,不若就捡我自己心里想的夸一夸吧。”林沫道,“重伤之下仍不忘将自己抽出来,王爷心思紧密,叫在下不得不叹啊。只是我也想问,若是那一晚,我没敢收留王爷呢?”
水溶笑道:“你真当把自己的牙齿藏得好?你这个人,全世界都以为你循规蹈矩,我却看得分明的,你不可能不收留我!”
林沫一点头:“王爷倒是了解我。”随后笑了笑便道,“我这几天要忙着盘几间铺子,就先不跟王爷说话了,待晚间回来再陪王爷。”
这几天城里有不少铺子要转手,生意什么的都不赖,林沫自然是明白生了什么变故,只是他这个守孝在家不通朝务的人,当然只能看到京里头的欢欣平静,多买几个铺子存着也是有好处的,妹妹出嫁,总得陪点铺子田庄。
荣国府的人来了几趟,先是说来给大爷道歉,黛玉直接回:“又不是外祖母家的人得罪我哥哥,外祖母不必担心。”宝钗是荣国府的什么人,她说了一句话,需要荣国府来道歉?又说请姑娘大爷们过去,叫黛玉直接打了。
又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林沫养了个小丫头在房里,自以为得法,用贾赦贾珍的名义帖子,要去城里的五味楼聚一聚。
五味楼的菜在京里是闻名的,更闻名的是它的地段——对面便是有名的桃红巷,不少戏园子就在这块。如今颇得忠顺王喜爱的琪官就是打这儿往王府里头去的。
林沫看到那帖子,只觉得好笑。
“本侯在孝中,着实不便。”他道,“若是府上大老爷肯听本侯一句劝,那五味楼还是少去的好。虽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可不一定有近犬马而不妖的酒楼子。”
两声本侯泼了贾家一大摊子的冷水,连贾赦都不高兴起来。
贾母等暗叹一口气,心里恼了宝钗,面上却不显,只是对薛姨妈道:“这林哥儿气性也忒大了些。”薛姨妈如何听不明白贾母的意思,只得道:“原是我们宝钗说错了话,那丫头那天回去了一通哭,只说自己有错,因着关心宝兄弟,倒叫林兄弟恼了,我原也想着,趁着老太太请他过府的时候,叫宝丫头来陪个罪,原谅她的笨嘴拙舌呢。”
她都说到了这份上,贾母倒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道:“宝丫头哪里不好了,要我说,咱们家里这几个姑娘,加上凤丫头,都比不上宝丫头的嘴巧呢。”
凤姐忙凑上来打趣:“老祖宗,这我可不依,惯常只说我好,再来了个林妹妹宝妹妹,就把我们抛到一边去了。”
众人一笑,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至于薛姨妈心里怎么想,也没人知道。
倒是王夫人,那天也疑心上了林沫,可是太医又说不是,只是宝玉那怔忪的样子,怎么就不是被吓着了?可是宝玉自己也什么都不说,急的她上火,同薛姨妈道:“委屈了宝丫头了,不过说了句真话,叫那里那么忌讳,真是。”
薛姨妈劝道:“有什么呢?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姐姐疼宝丫头,宝丫头知道,哪里有什么委屈的。”
却说那贾宝玉,听了林沫两句话,一时间痴傻起来,又忆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场梦,不觉浮想联翩,又有些自惭形秽,到底有袭人在旁边劝着,好了不少。只是这袭人虽然也常劝他不要和姐妹们太近,也不过是在王夫人面前劝劝,如今看宝玉这个样子,如何舍得?这几日既松了口,宝玉才觉得痛快一点,心想,连袭人也不劝我不妥,可见姐妹们是不嫌弃我的。总算恢复了过来。
又想起林妹妹,更觉得可怜可亲,同那么个心思歹毒的哥哥住在一起,不知道林妹妹如今是不是又瘦了,只可惜林家那几个鱼目珠子拦着叫他见不到妹妹,只急得抓耳挠腮。
23容嘉小包子
水溶又在靖远侯府养了几日,这才回去。没过几日,传来消息,北静王熬过了这场天花,恢复得不错,脸上连红豆子都没有留下。林沫叫人送了礼去,倒没有亲自去拜访。他有点忙。
今年老圣人大寿,当今为了给上皇祈福,特特地开了恩科。林家倒没有子弟下场,不过师娘的姨侄却中了举,来京里赶考了。
这孩子姓容名嘉,年方十二,聪颖伶俐,是济南知府容明谦的次子,小时候倒是经常来林家玩,肉呼呼软哒哒的一团,后来他爹升了山东巡抚,就没怎么见过,没想到才几年,小肉团子都已经中了举人了。依容明谦的心思,儿子还小,不如再等三年,可是容嘉却觉得,下场试试手也好,横竖还小,便是落榜了也不丢人。容明谦这才应了,大大小小地收拾了一船东西叫容嘉进京,又想起来林沫在京里头,托了林白氏写信叫照应照应。
林沫向来敬重师娘,自然不敢怠慢,问了黛玉的意思,请容嘉到自己府上来,打算亲自指点他科考事宜。
黛玉听说哥哥老家来了人,也颇是紧张,自己亲自看着下人收拾好了院落,才放下心来。林沫笑道:“你紧张什么,那个肉团······容嘉,就是个小孩子,他管什么好歹呢,小时候玩得累了,趴在人家田庄的草垛子上都睡得着,好养活的很。”黛玉道:“虽是如此,也是哥哥的表弟,哥哥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哥,哪里敢怠慢。”
若是说林沫在林家有什么不满意,约莫就是林清不肯他称其为父了,但林沫却奉他为父,师娘的姨侄,自然是他的表弟。
见着黛玉这么说,林沫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道:“那孩子家里头殷实得很呢,不知道要带多少好东西来,咱们也不必备他的大毛衣裳,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我也说不准他这会儿多高,上次赏的皮子还有么,给他留一点,回头量了他的身段再做。”
“还有好些呢。”黛玉忙叫人去备着。
“那孩子倒是和你同年同月生的,只比你大几天,咱们家里头规矩跟荣国府不大一样,虽然是你表哥,不过应当见不着,他家里管这个也管得严,是个知礼的孩子,不过你以后在园子里头逛的时候也多带几个婆子,守着点园子入口。我也会叫他不要往内院去。”
黛玉道:“他是来考试的,定然是天天温书,往内院里来的定然少。”
“他敢去呢。”林沫道,“我不捶死他。”
黛玉如今在自己家里面住了快一年,算是了解到贾家武功起家,规矩疏松,如贾宝玉那样在内帏厮混的,在别人家里头算得上奇耻大辱,哪家的孩子这样,几乎就算是充女儿教养,前途堪忧。这个容嘉虽然比宝玉还要小上一些,听着却像是懂事的。
山东巡抚的儿子进京里来倒是叫不少人颇是关注,后来得知是个十二岁的奶娃,让人忍不住失望。而这个小公子一来,也不曾拜会父亲的旧友,直接躲去了表兄的府邸温书。林沫是个不惯见客的,连外祖母家里都没怎么轻易走动,何况是非亲非故的他们?
容嘉到的那天,林沫派了大管事林可亲自去码头接人。
不过几年没见,小肉团子几乎变了模样,身量抽长了不少,肥嘟嘟的脸也消瘦下去,棱角初现,端的是翩翩少年。林沫叹了一声:“长大了。”
容嘉一笑,露出缺了一粒乳牙的牙齿来:“我还当表哥忘了我。”
“哪里能够。”林沫看着他,“只是你这个年纪,来下场未免太早了些,便是文章不赖,考官说你年轻不知事把你给踢下去,也不会有人说他做的不对。就我这个年纪,还有人说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呢,你这口牙看着就不甚可靠啊。”
容嘉道:“不过勉力一试罢了,成与不成看天不看人。父亲过几年就要致仕,容家不似林家,我们根基浅,就是靠着父亲起家的,总得有人留在朝堂上撑撑门面。哥哥要守妻孝,我先来碰碰运气。”
林沫讶然道:“姨夫要致仕?这是为何?”
“地方任官,有谁能做到我父亲的升迁度?若我们是外人也罢了,偏偏根基就在济南,怎么不叫京里头忌讳?急流勇退方能细水长流啊。”容嘉笑一笑,“父亲辞官,留我一个黄口小儿在京里,我们容家才不会倒。”
林沫笑道:“说得这么好听,文章做得怎么样?吃了饭就到我书房里来。”
“还有件事要麻烦表哥,烦劳给我在京里置个宅子。”
“说得好像你已经中了似的。”林沫道,“也没几天了,你这几天就破破题,临时抱抱佛脚,等考完了,不管中与不中,我带你在京城里头转一转,咱们俩一起看看。”林沫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清明的,容明谦的官做得是有些招摇了,前些年兴修水利,挖渠修道,兴建书院,雪灾时还私开粮仓——虽然是个好官,但到底惹眼了些。当今重用容明谦,就是看在他背后的容家行事平稳,不会像甄应嘉那么做官做成土皇帝,可是到底是不放心的,如今容明谦之子主动到京里来为质,他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
虽有把握,也得容嘉自己有几分真才实学。
黛玉在自己屋里待了几天,紫鹃劝道:“姑娘也出去晒晒太阳才是,大爷不是说了么,多见见阳光对姑娘有好处。”
黛玉笑道:“家里如今有客人,不方便罢。”她在贾家住了几年,贾家荒诞的行为叫她觉得难堪,如今更是步步小心,不敢再有这样的事情,哥哥说的对,自己也算是代表林家女孩儿的教养,若让旁人知道林家嫡女时常同外男见面,像什么样子呢。
“有什么要紧呢。”闻歌抱着外袍子给她披上,“容二爷同咱们家大爷住在前头,昨儿我问过闻音了,容二爷除了自己的房间,就只往大爷的书房里头去过。咱们多带几个婆子守在园子门口,不叫他进来不就得了?”
黛玉这才应了,又道:“容表哥看书辛苦,且炖些温补之物给他吧。咱们家里头虽然没有尊长,也不能失了待客的礼数。”
“是,我这就叫厨房去备着。”
黛玉又道:“开我的库房罢,这些子小事没得麻烦哥哥。”林沫房里养了人的事,她因为雅意的嘟哝听说了两句,却也没在意,只是叫雅意不要乱说话,她是林沫派来的,黛玉也不敢轻易责罚,还是闻歌呵斥了她几句。只是虽然听着,但是林沫库房里头少了不少药材的事儿倒是真的,黛玉见林沫这几天忙着陪容嘉温书,并不曾叫人去采买,且这个时节也没什么好药,因而就打算从自己库房里头挪一些过去。
闻歌知道她的心意,含笑点头称是。
因而陪黛玉在园子里走了一遭,就叫紫鹃雪雁等陪着去开了黛玉的库房,找出些滋补药材出来给容嘉熬汤喝。又叫屋里头一个二等丫鬟,名叫馨儿的,给容嘉送过去。
容嘉正在书房里头听林沫评点文章呢,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