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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又不说王子腾任上的事儿,你们说什么呢?”
“最近皇上不是要考校世家子弟么。说他们家的孩子也想去试试身手,可是实在是不中用。”
皇帝考校世家子弟,甭管是为了什么,对于这些富贵闲人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这些人,往日里就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多,当然,也有要往仕途经济上上进的,可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比得上寒门子弟肯吃苦。便是捐官也罢,家里托关系也行,总能给个职位,只是多半要在上头耗上一辈子没个进展,只图个说出去好听。而今大好的机会,不由地要感谢皇恩浩荡,陛下英明。
原先年前事务杂多,这事儿得拖到年后的,只是宫里华太妃的身子渐渐不行了,她这病来得凶险,竟比中了的太上皇还要严重些,加之又没了儿子,上皇不喜,宫里多是落井下石之人,身子如何好得起来?倒是皇后为了自己贤良淑德的美名常去探探,只是她如今如何敢在皇后面前摆谱?每每总要换了衣裳见皇后,一来二去的,竟是一次比一次还要厉害了。皇后禀明了皇帝,华太妃撑不过冬天,现下也不过是吊着了。
华太妃纵有千般错处,太上皇却顾念着往昔的情分,不肯除了她太皇贵妃的封号。这皇贵妃与贵妃到底不同,她要是没了,几个庶出的亲王只怕还得给她守孝,得按国丧来办。这事只怕就得拖下去了,皇帝很不愿意那些个子弟再无所事事下去,何况几个公主年岁确实不小了,
如此大好的机会,贾家却没法子分上一杯羹——他们家如今正守着孝。宝玉倒是自以为得救,他素来不爱这些。可是贾政却十分犯愁,与贾母道:“宝玉如今上学也断断续续的,指望科考,必不中用,如今大好的机会,可惜了。”
贾母却有主意:“前儿南安太妃叫人去上香的时候,见着鸳鸯,还说了几句话,这事,得娘娘拿主意。”
贾政讶然道:“怎么了?”
“娘娘如今在老圣人面前尽孝呢,说是那日在围场英勇,老圣人很是褒奖,说她有国公爷的样子。”贾母抹了把眼泪,“如今,也只能靠娘娘替咱们家周旋一二了。”这叔叔刚死,侄儿就想当官的事儿,就是要走别的关系,也不大好。
贾政虽然觉得这么着不合适,只是如今自己家是这个样子,也只能放手搏上一搏。若宝玉此番能得了皇上的青眼,倒真是造化了。便是不能,宝玉是有几分歪才的,去露个头,也算是好事。
宝玉本来庆幸着,如今一听说还是得去,不仅如此,老爷还要亲自考察他与兰儿的功课,顿时晴天霹雳一样,简直魂不守舍。
有人失落,有人却是忌恨,赵姨娘在屋里,简直要揪碎了帕子。
128第127章
宝玉有几斤几两;贾母等看不清楚,贾政如何会不知?只是卫言恩送卫若兰去试试身手的时候;也告知贾政,皇上这次放了话下来;倒不是一定要考察孩子们的文章,天南地北的人文见识、年轻人处理事务的思路法子;都是要看看的。宝玉这孩子念书不用功;但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看的不少;送到卫家去与卫若兰一道叫师傅教着,听说也是亮点颇多。
卫家的师傅是严师,宝玉上了几天,有些吃不消;贾母也很是心疼,便同贾政说道:“不是说那个先生也摸不准皇上到底考什么?既然不考书里的,叫孩子在家里念书也是一样的。”
不论在什么时候,总有考生以“又不考书上的”给自己安慰,又觉得先生无用。只是不想想,卫家是什么人家?那是驸马家,临时为卫家子弟此番试手请的先生,必有明乐长公主的面子,岂会是一般人?贾政总说贾母溺爱宝玉是害了他,倒也没说错。卫家的先生纵然猜不到皇帝到底会出什么题,人家至少也能提供一些思路。宝玉自己看书,又是看的杂书,能看出什么结果来?
元春果然在老圣人那儿有几分面子,皇帝请安的时候,老圣人提起来:“如今你的贤德妃在朕这儿服侍着,倒叫朕想起贾代善来了,当年朕在淮南御驾亲征,贾代善鞍前马后的,还替朕挡过一刀。可惜走得早了些、他们那班子随朕南征北战的,如今也没剩几个了。人都说一代好汉二代孬,但是看贾代善,不输他老子啊。贤德妃说她有个弟弟,长得就跟贾代善一个样,朕倒想看一看。”
太上皇的意思很明显,“一代好汉二代孬”这话实在是不好听,但皇帝向来不是个为这种话生气的人,既然父皇说想看一看贾宝玉,那就看看吧,皇上还大方得很,知道宁府办丧事,但是荣府,倒不如过来两个。
如今是用人之际。皇帝又是以喜欢用年轻人出了名的,这不能不说是一次机会。
让多少世家跃跃欲试。
说是让那些白身来试试身手,倒也有些已经有了功名的奉命来露露脸,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些人也是各部举荐,不是要升官,就是要走大运了。
比如说容嘉。
容明谦辞官没辞得掉,大伙儿心知肚明,这位正值壮年的巡抚这几年干得实在是出色,出色得其他人都显得平庸甚至不妥当了。尤其是林沫整出来的清算账务这一出,能全身而退的实在没几个。纵然后头林沫松了口,说是把钱补上就行。但那么多漏洞,要补上谈何容易?就算倾家荡产填上了,皇上那儿的面子可就没了。
容明谦确实个特例。坐得端行得正,想找茬也没法子。
任命还没下来,但是这么一看,不会比巡抚低。
到了比试那一日,难得的天气还不错,林沫终于弃了他的拐杖,摇摇晃晃地去宫里听旨。水溶早早地告了假不来,他家里王妃就是这几日临盆了,这个孩子他也很是期待,去户部当差那是没办法,人人都忙得脚朝天他也不好意思不到,可是这么个选人的时候,他就干脆不来了。京里那些子弟有几斤几两,他根本不用看就知道。
林沫慢腾腾地往户部那班子地方去,曹尚书笑嘻嘻地笼着手等他,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就被曹尚书拉到了一边:“小林大人呐,来来,这是吏部的于尚书,工部的马尚书。。。。。。”
这些人林沫说不上多熟悉,也都认识,他这么些年在京里也不是不交际的。只是上司这么着介绍了,他也只能一一见礼,却不知曹尚书是个什么意思。
那日他也没跟曹尚书说什么呀,忽然这么亲密,为的是什么?
他们这些人来得晚,那边的弓马考校已经结束了。林沫想起容嘉早就对这一项跃跃欲试了,不觉会心一笑,果不其然,兵部的张尚书回来的时候,笑嘻嘻地对容明谦道:“小容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五箭都是正中靶心,行兵论述也是做得好。”武试本来就不是什么硬性要求,多少人平日里在大街上骑个马还要一堆下人扶着怕小祖宗摔下来的,这么着一看,唯一的亮点竟然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的容嘉了,他还算中规中矩,也没想出风头,只是对手实在是不行。
“哪里哪里,他只是会纸上谈兵罢了。”容明谦少不得要谦虚一番。只是他是定了的朝廷大员,容嘉的文武双全也不是吹出来的,众人哪里肯放过这么个奉承的机会。容明谦虽然嘴上不肯说容嘉一点好话,心里倒是有几分得意。转头瞧见林沫站在人群后,负着手笑盈盈地盯着他看,不觉红了老脸。
而那厢,出了马场的容嘉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回过头,竟发现贾宝玉那个呆子皱着眉头在看他。
莫名其妙的,他又没惹他。容嘉甩甩手,有些无奈。
宝玉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地生气。倒不是为这次容嘉出风头——他并不在乎这次成绩,他看容嘉,本就因为黛玉的婚事十分不爽,而容嘉方才下马时,颇是小心地查看了一□上的挂饰,倒没注意自己腰上挂着的玉佩,而是把一个露出来的香囊小心地塞了回去。
宝玉离得近,那香囊他扫了一眼,登时就痴了。
曾几何时,他身上也挂着那样的香囊,林妹妹针脚细致,描边又清秀,她做的香囊,从来都精致得叫人舍不得放手。
此刻看容嘉,简直是新仇旧恨意难平。
可是他到底是荣国府的公子哥儿,知道大庭广众的,不能有无礼的举动。贾兰站在他身边,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一箭脱了靶。宝玉心不在焉地劝道:“你才多大,弓拿不稳也是正常,再过几年就好了。”
贾兰仍是不平,多看了几眼容嘉。
接下来是文试,所谓的文试,确实不考校文章。贾政等送了宝玉贾兰去比试,此时听得消息传出来,也松了一口气。
他户部的同僚告诉他:“各部长官都问几个问题,能答好的就好了。”
这时候,皇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要能干事的!各部长官,当着皇帝的面,自然也不能徇私。何况,如今他们也确实缺人手,要几个没用的人回去,简直是丢脸、是以,各人问的都是中规中矩的,倒让人措手不及起来。
皇帝同太上皇在上头冷眼看着,连素来看重老臣的太上皇都冷哼了一声。
出色者实在寥寥无几。
到了户部,曹尚书却道:“臣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准备,倒是林侍郎事务繁忙,本就有心提两个人给他。臣请林侍郎代臣提问。”
皇帝欣然应允。
林沫沉吟半刻,问:“河北一年收几次麦子?”
这个问题一出,饶是严肃如宜德大殿,都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几个尚书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是推他出来的曹尚书,此刻都有些不解。连他的表弟、准妹夫容嘉,都傻了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疑惑是疑惑,题还是要答的,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林沫叹了口气,摇摇头。
此刻,却忽然有人道:“回林大人话,河北那儿是两年三熟,没有春麦,秋种小麦,来年六月收割,接着是玉米,十月收,再接着种棉花。”
林沫眼神一亮。四处搜寻,却见答题那人自己站了出来给他行了礼,他便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林大人的话,下官陈也俊。”
这陈也俊,宝玉倒也认识,可卿殡天的时候他还来祭过,往常同卫若兰冯紫英两个玩得最好,却早早地考了功名,如今在步兵统领衙门当值,也不清闲,与他们就不再常聚了,这次竟也来了,一个武职,方才没怎么出彩,这次却是开口说了话,且算得上一鸣惊人。
只是这风头却是答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来的,不少人都有些不明白。
林沫接着问:“请问陈大人,各地税率,你可知一二?”
陈也俊也不惊慌,竟是从盐税粮税起,一一背了出来。
这都不是什么秘密,大街上随便抓个人,也能给你说个一二,只是这些公子哥儿,平日里有几个关心这些?陈也俊这回倒是出其不意了。
林沫见好歹有人答上自己的话,笑嘻嘻地退了回来:“陛下,臣问好了。”
“这么说,林爱卿属意他了?”皇帝扭头,身后的一个太监替他记了下来。皇帝倒是又多问了几句:“你好好的,问他们收成做什么?”
林沫道:“陛下,户部管得便是户籍与税收,臣不问这个,问什么呢?”
他这话说的,倒没什么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