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口中胡乱说着,脑子里已缠成一团,全不知自己到底在编些什么了。她看着谢一心那枯涸而渴切的神情,仿佛自己的伤心被活生生地被放大了一倍,那些不着边际的安慰,也已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抚谢一心,还是欺骗她自己。
她同谢一心胡言乱语了半夜,终于看着他沉沉睡过去了。她站起来取了烛台,才发现自己目下两行老泪,早将衣襟打的一片濡湿。她也懒得去管自己现在那定然如鬼画胡一般的妆容,踉跄着推开屋门,要回平安客栈去。她刚踏出去一步,却看见屋外头一架轮椅,惊吓的又倒退了半步。
她想的没错,果然有老仇家要来找谢一心的麻烦了。
杨瑞凡却没再往前来。他一动不动地沉在轮椅里,将脸从阴影里抬起来望了一眼花蝴蝶。
花蝴蝶几乎是哀求一般地道:“他都这样了,你还要做什么……”
杨瑞凡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开了口:“……我本来确实是想做些什么的,可是现在我只想走了。”
他的目光越过花蝴蝶,往屋子里头望去。
“我本来实在没想到,死了个人,他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种样子的谢一心,我再朝他复仇,却还有什么意思呢?……”
“……而且我自己,却也尝到了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了。”
他在黑鸦鸦的夜色里很低很低地吃吃笑着:“……机关算尽,两败俱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蝴蝶立在这更深露重的寒夜里,眼睁睁地看着那架轮椅喀拉喀拉地消亡在无尽的黑暗中。
她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那唯一亮着的烛台,心想明天再来看看这谢老板,要记得炖一锅鸡汤,再熬些补血养气的药粥才好。
但第二天花蝴蝶提着瓶瓶罐罐推开那门时,屋里已空无一人了。
她放下汤水,走出去喊了几声,没有半个人来应她。她又回屋去,想找找有没有字条或者其他的蛛丝马迹,走了一圈,却也没看见半点端倪。
她又走了一圈,在一个空荡荡的墙角停了下来。谢一心房间里的物事本来就不多,而她现在觉得这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
她扶着太阳穴,勉力地去想这里原本放着什么。
哦,是了。她想起来了,这墙角里闲置着一柄长剑,上头甚至已积了好一层不薄的灰了
一柄苍蓝色剑柄的,并不出奇的寻常精铁长剑。
这天之后,恶人谷里,再也没有人见过谢一心。
第十七章 折剑
一
龙门风沙大,遮天蔽日不辨方寸不见五指。
何二最喜欢龙门卷沙暴。他不用跑堂,不用小心躲开客人们的明枪暗箭,只用把客栈里的桌椅板凳老酒干货搬进地窖,活板门一扣,大被蒙头过个二三天,就万事太平。
他卷在被子里翻来滚去好一会,刚刚黑甜一梦,梦里就听见有人在叩门。他刚想跳起来去开门,又想起来正刮沙暴,谁能在风沙里头敲活板门呢。于是又卷回去睡,那敲门声却不绝于耳,扰得他睡不着了。这一回神志渐渐有些清醒,他细听了一会,还是得承认是有人在敲地上活板门。另一边老板娘已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揪他耳朵,怪他做事不带脑子,人都没全喊进来怎么就将门扣上了。
何二忙喊屈,嚷着要老板娘点一遍人头,说绝不是自己的错。两下耽搁间,那敲门声却也不曾断了,无止无休地叩在他们头顶上。何二看了老板娘一眼,想这还不知是什么妖怪,放进来做什么。老板娘却只瞪着他,叫他想办法叫那敲门声止住了,别的一概不管。何二把脑袋往脖颈里缩了缩,去找了把杀猪刀提在手上,颤颤巍巍往地道爬上去开门。
活板门一开,一卷黄沙就冲了进来迷了眼睛。何二抬手去揉眼里的沙子那一会,就有一个人满身是沙的滑了下来。他慌忙退了一部,一手扣上门,一手举起杀猪刀,虚张声势喊道:“何,何方妖怪!你何爷爷不怕你!”
那当然不是妖怪,那是个人,瘦骨伶仃,顶着一顶广沿斗笠,穿的却是一领道袍,背上负着一柄处处可见的精钢长剑。黄沙从他的衣袍广袖里疏落落地淌下来,立刻积了一地。
何二见到是个人,当时就不怕了。他施施然地扣好了活板门,昂着头道:“你这人晚到半天,需得多交些迟管费,要你也不多,五两银子就好,来吧。”
这人没什么反应,呆了好一会才道:“我没钱。”
何二瞪大了眼睛,道:“没钱怎么住店?看你能在风沙里走,想来也有好几分本事,怎能没钱?”
这人沉默一会,道:“我没钱,那我走了。”
何二没想到他是这回答,当时就愣了。后头老板娘一声呼喊:“何二你这二愣子废话什么,快把那位客人带进来!”
何二挠了挠头,把这古怪的客人引了进去。
这客人确实不用带钱。他也不要床铺睡觉,晚上就随便找堵墙做下去闭目吐纳,吃饭似乎也是可有可无的,老板娘看不过眼给他塞个馒头,他就细嚼慢咽地吃下去,若是没有,他也并不在意。何二咋舌,这想必是位高人啊!不过龙门客栈高人向来很多,他也并不是太吃惊。
两天之后沙暴过去,众人就爬上地面,将整间客栈从沙丘里扒出来,再重新布置一一打点,旅客们就互相点头各自上路。
这古怪的客人却还不走。他一个人笼着袖子坐在一张桌子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不点菜,也不吃酒,老板娘虽不管他,别的客人却侧目了起来,只觉这人好生奇怪。老板娘走过时,他喊了一声,问从这里去藏剑山庄还有多少路。老板娘吃了一惊,然后就嗤嗤地笑起来,掩着面道这多么好问题,万里之遥有什么可问的,简直一个海角一个天涯了。这人听了,也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就往南边走去。何二看他似乎打算用走的出沙漠,不觉喊了一声:“哎,你的骆驼呢?”
这人停了步,背着他答道:“被刮走了。”
何二就又觉得这人像个傻子了。没了号称沙漠之舟的坐骑,他是打算怎么走出这荒漠去啊。不过这也不关他事,谁叫这怪人没钱呢,不然他倒是愿意卖一匹给他的。他摇摇头去抹一把桌子,眼角却忽地瞥见邻边那张四人桌上已只剩下两人了。他猛地一扭头,正见到两个彪形大汉展开擒拿手往那怪人背后抓去,而他无知无觉,仍在一意往前走着。
眼看两双铁爪就要抓到那怪人了,何二下意识地就挡上了眼睛,免得看到这怪人被撕成四块的恶心场面才好。但他没听见撕裂血肉的声音,反而听见了一声彭响,按耐不住好奇,张开一条指缝偷偷瞄出去,却见一幕好笑场景,那怪人好好的站着,仍在往前走,那两对铁爪却互相扣笼在了一起,将彼此的手抓的血肉模糊。他忍不住笑出了一声,客栈里头的人也都捧腹大笑起来。
那两个坐着的大汉听不下这笑声了,一拍桌子跳起来抢上去,四人站了四角把那怪人堵在里面。怪人终于停了下来,却也不拔剑,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似对将要到来的危险全然不觉。这四个大汉发一声吼,一齐攻上前去,却立马扑了个空。他们没打着这人,旁人却都看得清楚,这怪人身法飘忽步子灵动,身子一矮已从他们的间隙里游了出去,待到一招走过,他早已气定神闲地又站在沙上了。
这四人却是没想到这不吃不喝说话呆愣的怪人能有这样的身手,又听得客栈里诸人笑的越发响了,面子实是挂不住,齐齐掣出家伙来,两把钢刀两条长棍,上划下扫,左封右格,又攻了上去。他们原本就不是正道中人,不讲面子,自然不理什么四打一,只想这都是碰肉就着的家伙,这怪人再是灵巧,上三路下三路都被封了,总有一下逃不得。
这一下客栈里的人却都出来看了。这怪人的步法着实好看,轻灵矫健,身随步转,间或借力一点长刀短棍,就自能溜出包围圈去,反观这四个大汉,只能呆愣愣地追着这怪人打,反而像是四个大笨蛋了。
何二想,果然还是高人啊,只是说话像个傻子,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众人观战兴起,不知不觉已齐齐站到了那怪人那一边,每每见他又躲过一击绝杀之势,就忍不住要给他叫一声好来。也有越来越多人去看他那柄剑,心想这人为何却不拔剑呢,若他拔剑,又不知是什么光景?于是众人心里既希望这怪人继续游龙跨步,却又希望这四个大汉能拿出些像样的本事,至少将那怪人的剑给逼出鞘来。
但这四人显然太不济事,打了快半个时辰,也打不出个所以来。那怪人毫不吃力,身形轻捷依旧,这四个人却已气喘吁吁了,只是输的太惨,面子上实在下不去,才强撑硬挺苦熬下去。
何二想这样下去也没什么看头,不如去叫老板娘打个圆场,散了算了。他刚往老板娘那走了两步,就忽见人群里飞出两个人来,一执铁链软锤,一执九节钢鞭,一同向那怪人招呼过去!
这两件武器,原本没什么稀奇,放在一起却成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化骨无常,名字虽可怖,但这两人却是大唐朝的堂堂捕快,而他们出现在这里,定然没好事了。
两弯银冷光华破空划过时,已有些人去悄悄牵了骆驼逃了。
那怪人将身子一腾一滑,却终于还是没避过去。刺锤扫过,鞭节一刮,他头上那顶偌大的斗笠便被震的粉碎,露出一张憔悴清瘦的脸孔来。
何二扭过头去,看了看土墙上歪歪扭扭贴着的通缉令,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形容消瘦的怪人,正是名下背着百来件命案的修罗公子。
化骨无常一击已中,不再动手,两人用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抱着肘,审视着谢一心。
但谢一心本人却似无知无觉,他仍不打算拔剑,死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僵硬地站在那里。
何二大叹没想到这修罗公子竟然是个傻子,一边又替他担心了起来。他知道他是傻子,在化骨无常的眼里,他那操行多半就是傲慢无礼了。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可悲可叹哟。
不用再多说话了,这里长了眼睛的都已看出来这怪人就是全国通缉的朝廷钦犯。但龙门这样的边缘地带,黑白模糊,亦没有人去插手这趟浑水,只站在一旁看化骨无常要如何收拾这修罗公子。四个大汉得了台阶下,又瞅见了化骨无常,早脚底抹油逃了出去。
谢一心站了一会,不见面前这两人动手,竟然就又转身要往南边走。他举止太过古怪,旁人看得不解其意,化骨无常长年抓捕钦犯,却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也不讲什么江湖道义,钢鞭软锤同时出手,往谢一心背上打过去。
这一次来的却比之前快得多了。谢一心已吃过这软兵器的苦头,不在寻缝隙躲闪,而是直接一翻,以极大动作躲开一丈外。他这下动作变大,之前又已战过一场,自然有些吃力,不到一炷香时间,动作已不及初时轻敏。只是他却不知在坚持什么,始终都不愿意拔剑。纵是何二,都禁不住要给他捏一把冷汗了。
谢一心身形已颓,化骨无常却是越战越勇。忽而之间铁链钢鞭已分别缠住谢一心的一条小腿,铁链末端的刺锤顺势一击,正中谢一心的膝盖窝,他腿上一软,已跪了一条下来。化骨无常心头一喜,拿出多年同进同退的默契来,一起用力,将谢一心凌空扯了过来,再将他甩出去时,不死也得半残了。
但他们已没有这个机会了,只因谢一心已出剑了。
他们确实已将谢一心扯到了近空,但紧跟着他们的胸膛已被刺穿了两个窟窿。谢一心稳稳地站到了地面上,两轴铁链子悉里梭罗地落在沙上。他用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