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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番话,太子便脸色阴沉地拂袖而去。而太子妃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心里又是彷徨又是不忿,最后索性一把扯过旁边的引枕,仿佛把浑身的气都撒在上头似的又是掐又是抓,直到指甲根都疼了,她才高声叫道:“来人!”
“主子?”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长宫女,行过礼后,她便知机地走到太子妃身侧。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居然敢办砸我交待的事情,把那两个惹祸精连同他们的家人,全都给我扫地出门!不许给他们留一丁点东西,把人统统赶出京城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是。”
三山街上的那场火,将赵王府的那占了三间屋子的铺面烧得干干净净。那些积年的账簿固然烧了个精光,同时失去的还有绸缎庄里存着各式布料绸缎,算起来损失很不小。然而此时此刻,跪在正堂里的却不仅仅是这个绸缎庄的管事,还有另外两家铺子的管事。尽管他们不曾闹出失火来,但账簿同样烧得干干净净的他们面对这一桩已经捅了天的事情。即便自诩为老江湖老油子的他们,也禁不住瑟瑟发抖。
跪在那儿已经超过一刻钟,上首的世子和世子妃却都是不发一言的情况下,闹出失火的秋老六终于撑不住了。他几乎是使劲把头往地上撞了几下,随即带着哭腔叫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万望世子爷和世子妃瞧在小的多年辛劳份上。饶过小的这一次!”
尽管另两位管事对这个闯出大祸的同伴恨之入骨,可这会儿见章晗冷厉的目光落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他们只觉得后背心汗毛一炸。一瞬间就想起了王府外头那三具冻殍。几乎同时,他们也全都是和之前秋管事一样,咚咚咚磕起了响头来。就在那沉闷的声响在这屋子里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静寂时,他们突然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时都停止了动作。
秋管事乍着胆子抬头一瞧,却发现是陈善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来,拳头还捏得紧紧的。尽管从前一直都当这位世子爷不理庶务更不懂庶务,没怎么在乎过他,可这会儿他立时意识到,倘若不求这位仁善的世子爷宽宥,先头已经露过雷霆手段的世子妃决计不会放过他!
“世子爷,小的是跟着殿下建藩时的老人了。求您看在小的跟了殿下几十年的份上……”
他这一起头,另两个也立时磕头如捣蒜地求饶了起来。
“世子爷,小的是王妃陪嫁的家人,小的一直忠心耿耿,账目上头只是一时糊涂……”
“世子爷。小的只是不合听了人挑唆,只以为太子妃荐来的人是想对殿下不利……”
最后一个辩解无疑是最最聪明的,但这种拿大事来给自己脱罪的言语也是章晗最不能忍受的。尽管上一次举起屠刀的结果并不能让她觉得愉快,但她还是随之站起身来,对陈善昭敛衽行礼后说道:“世子爷,父王离京的时候。曾把王府内务和人事账目等全都交给了妾身,今次的事情让妾身处置可好?”
陈善昭原本打算暂时不管自己这书呆子名头,假作一时震怒,把这些没脸没皮的东西全都清理干净,但此时此刻听到章晗这话,又见她的眸子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哪里不知道妻子这么做是想为自己担去别人的注意力?尽管感情上他极其不愿意,但在理智上,他却知道章晗这么做才是对的。因而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他才重重坐了下来,沉声说道:“好吧,既然父王全都交给了你,那就你来处置!”
“世子爷……”
还不等那三人再想出什么哀求的法子来,章晗就沉声说道:“来人,把他们拿下!”
“世子妃,您不能……”
然而,此时带着亲卫侍立在这素来就杀气腾腾的白虎堂中,正是章晟本人。对于嫡亲妹妹兼世子妃的命令,他自然不会打丝毫的折扣,立时就有亲卫扑了上来,干净利落地将人反绑,根本没有让人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机会。而在人全数绑上的那一刻,章晗就开口说道:“其他两个也就罢了,秋老六,你闯的既然是捅了天的祸事,就应该按照律法明明白白地处置。这一次的事情,说得好听是失火罪,说得不好听,定一个纵火罪也不足为过!”
眼见堂上侍立的总管夏勇和外院诸总管俱是神情一紧,章晗前些天仔细细细地研习过朝廷律法,当即冷冷地说道:“若是失火罪,烧的不是他自己的房子,不过是笞五十。但若按照纵火罪,放火烧官民房屋及公廨仓库,系官积聚之物者,皆斩。并计所烧之物减价,尽犯人财产折剉赔偿。光是这几条,你刚刚那些辩解分明巧言令色!世子爷是朝廷钦封的赵王世子,自然是敬上敬律法,如今犯的是大律,你还敢在那儿拿着从前的功劳要挟?”
陈善昭见章晗不提家法只提律法,顿时会意,当即面色铁青一言不发。而那铺子被烧的秋老六起头虽知道章晗这位世子妃行事果决,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却不想真的会听到一项死罪,而且那赔偿二字压在头顶。从前在外头养尊处优过着好日子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一时间他顿时完全瘫软了下来。
而章晗却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又看着章晟道:“章晟,你带着王府亲卫立时把人送应天府衙去,然后派人去看住他的家人,着应天府衙立时追赔,不得有误!一把火烧得世子爷的大好生辰扫兴败兴。再过一个多月更是过年,三山街那铺子今年账上的亏空,自然全都要着落在这秋老六和他一家人身上!”
等到章晟带着亲卫亲自把秋老六拖出了屋子。章晗方才侧头看着另两个噤若寒蝉的掌柜,见他们都流露出了期冀的目光讨饶的神情,她便淡淡地说道:“至于你们两个……你们虽说没有失火。但既然账册也是‘无巧不成书’烧了,那现如今你们自己说该怎么办?”
听到章晗竟是迸出了这么一句话,那两个管事对视了一眼,继而眼神闪烁了起来。然而,还不等他们心中迸出一丝希望,他们就又听到了接下来的一番话。
“不过,不管你们想说什么,这两家铺子想来你们也是不能胜任!通告整个王府,三山街奇望街大中街这三间铺子即日换主事的,若首告从前的主事曾有欺上瞒下藏匿银钱亦或者其他罪状的。查清之后两成给赏!上下家人中,但使有本事能管好铺子,亦或是有什么能干人举荐的,只管报上来!我也不说给多少工钱,只要他们能让世子爷舒舒服服看到什么书就能买什么书。年终账目盈余够王府过年,我给那铺子的管事一年盈利的两成为赏!今天这么多人都听到了这话,我可以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言出必行,绝不食言!”
听到章晗如是一说,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打算瞒下几分家私的两个人顿时呆若木鸡。眼见章晗那满是寒光的眼睛看着自己,两个人只觉得喉咙口噎得慌,却不想倏忽间又听到了这位世子妃那冷冰冰的话。
“眼下,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把吞进去的东西一分一毫都吐出来,我给你们留两成,算是你们这些年来的酬劳。否则王府过不好这个年,你们这个年也别想过了!”
尽管这个条件换成平日,他们根本连想都不会想,但眼看着秋老六兴许连命都保不住,家人也十有**会跟着倒霉,他们自然不想也落到那样糟糕的地步。于是,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低下了头,声音中满是苦涩和畏服。
“小的愿意把东西都交出来,只希望世子妃网开一面!”
当陈善昭从冷寂肃杀的白虎堂中出来时,他就着清冷的空气深深吸了一口,见一身白狐皮披风的章晗扶着沈姑姑的手缓缓跟了下来,他想起自己担心了好些年的婚姻大事不但终得圆满,而且还大大超乎了自己的期待,他不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愉悦笑容。尽管接下来,他便不可能和之前那样时时刻刻看到自己的贤妻,但他的心里却是信心百倍。
“看什么呢!”
章晗总是难以想象,为什么陈善昭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能毫不避讳,就如同此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赞叹的眼神仿佛在欣赏什么瑰宝似的,让她心里又是欢喜,隐隐约约又有些被外人窥视的羞恼。然而,她本是嗔怒地说上这么一句,却不料陈善昭竟是就这么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紧紧攥住了,旋即便转身往前走去。她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的脚步,也没注意到沈姑姑什么时候放开了搀扶自己的手,直到已经走了十几步远处,她才突然惊觉过来。
“陈善昭……”章晗轻轻叫了一声,见旁边的人仿若未闻似的,她忍不住又提醒道,“这是在外院,你别这么明目张胆!”
“律法上又没有规定,当丈夫的不能在人面前拉着自己妻子的手!”陈善昭侧头看见章晗的脸上不知不觉就红了,他知道小妻子虽说在人前够雷厉风行,可实则却是个脸嫩的人,当即微微笑道,“没事,如今谁都知道我这书呆子娶了个厉害媳妇,谁还敢嚼舌头,不怕被你惦记上了倒大霉?”
“呸……我又不是母老虎!”
“贤妻大人虽不是母老虎,但那虎威却是着实慑人得很。没看到从夏总管以下,人人都是对你噤若寒蝉的样子?我原以为少说也要三五个月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没想到连番事变之下,不到一个月你就成功了,可是……有时候厉害的名声却未必是好事,日后盯着你的人就更多了。”
章晗脱口嗔了一声,但随即耳畔就传来了陈善昭那低低的声音。听着听着。她便紧紧反握住了陈善昭的手,随即用低沉却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打算。让人盯着我,你才能放手去做你的事。放心。我又不是那等温室里头娇弱的花,禁得起事情!”
“你呀!”
眼看二门渐近,几个仆妇都迎了出来满脸殷勤恭敬地行礼。陈善昭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等进了二门,夫妻携手沿着青石甬道又走了老远,他才突然又开口问道:“你之前说,只要他们能让世子爷舒舒服服看到什么书就能买什么书,就会依约赏钱,为什么说这话?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我虽然爱书,也攒下了那么多书,但关键时刻不是不能动的。”
“但眼下还不到关键时刻。”章晗抬起头来看了看陈善昭,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神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绝不会去动你最喜欢的东西!”
“傻瓜,如今你才是我最喜欢最放不下的!”
陈善昭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步子,几乎生出了一种把人抱在怀中肆意亲吻的冲动。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他能做的只是轻拂着章晗额前那一缕不甚服帖的头发,右手顺势又拂过了她的耳垂。见她在最初的愕然过后,竟是连耳根都有些红了,他不禁促狭地一笑,拉着人就转身快步往前走去。即便是听到耳畔传来了章晗那微微气喘的声音,他亦是没去理会。
等到终于进了上房。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留守在屋子里的秋韵出去,继而便攥着章晗的手腕进了西屋。此时此刻,厚厚的高丽纸隔绝了外头的落日余晖,却也让尚未点灯的屋子里显得昏暗而又静谧。通着地龙的屋子里分外暖和,就只这么双目对视的一小会儿,他已经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章晗额上那一层细腻的汗珠。下一刻,他便把自己的唇贴近了上去。
“唔……”
尽管自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