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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陈善昭啰啰嗦嗦还要再挑自己的不是,皇帝不由气结,当下沉下脸道:“既然朕这幅字在你看来毛病这么多,那就烧了吧,朕也不赐给你了!”
“啊?”
陈善昭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抬起了头,见皇帝满脸的郑重,他慌忙懊恼地说道:“皇爷爷,孙儿只是随口品评几句,您可别当真啊。谁不知道,满京城的皇子皇孙,就是孙儿藏着您的真迹最多。再说,写都写好了,孙儿回去装裱好藏在书房里头自己看,保管外人谁也不能说这幅字不好……哎呀,不对,外人根本看不见!”
听到陈善昭这一番有些语无伦次的话,皇帝不禁哈哈大笑,随手用镇纸轻轻拍了拍面前这一张大案,他方才似笑非笑地说道:“罢了,也就是你敢说朕今天这一幅字不如从前那些。你既然说了朕下笔有凝滞犹豫,转折不够自然,朕自然不会把这么一幅有瑕疵的字赐给你,回头另写一幅好的吧。”
“是。”
见陈善昭无奈老老实实应了一声,皇帝不禁莞尔。他尽管是马背上得的江山,但这几十年坐江山理政事,前后请过众多书法名家教授,再加上苦于练习,每日又是那许多的折子要批,久而久之,那一笔字已经很拿得出手。然而,他今天叫了陈善昭来,字的事毕竟只是题外话,因而把笔放回笔架后,他唤来小内侍金盆进水洗了手,擦干之后才看着陈善昭道:“昨天听说你家媳妇有些不好,派人进宫把你叫了回去?”
“是,她怀胎已经五个多月了,一直都是脉象平稳,就连反应也远远比那些初次怀胎的轻,原本太医还担心容易滑胎,但这几个月守下来,方才放心多了,谁知道昨天突然脉象有些波动。”说到这事情,陈善昭想起章晗吐露的那些事,一时又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抬头偷瞥了一眼皇帝,见其亦是面色关切,他方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昨夜孙儿陪了她一晚上,她睡得还安稳……皇爷爷,孙儿有一件事想求恳,不知道您……”
“你从前就没有不敢说的话,今天怎么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了起来?”
“那孙儿可就大胆直说了!”陈善昭一下子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他本来就站在皇帝身侧,此时更是大胆靠近了一步,这才满脸讨好地低声说了一句话。不等皇帝反对,他便犹如拜佛似的双掌合十,近乎乞求地说道,“皇爷爷,横竖这事儿天知地知您知我知,顶多还有世子妃知道,保证再不入他人之耳!这不但是孙儿第一个孩子,也是皇爷爷第一个重孙!”
禁不起陈善昭这番请求,皇帝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往日一瞪眼睛就能让臣下噤若寒蝉,可就是从来吓不倒这个呆子!
当太子奉诏来到乾清宫正殿外时,正好看到陈善昭喜气洋洋地从里头走出来,手中还视若珍宝地抱着一卷东西。想到陈善昭从前也是如此轻而易举就能从乾清宫中把皇帝的亲笔字画等等弄出来,据说是赵王府内书房已经挂了整整一个暗间,他不禁暗叹父皇对陈善昭这个皇孙疼爱更甚过嫡亲皇子。但很快,他便笑着走上了前。
“啊,太子九叔。”
“怎么,父皇又赐了手书给你?”见陈善昭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太子不禁笑道,“满朝文武加上咱们这些龙子凤孙,就数你藏着的父皇亲笔最多。听说你家媳妇有些不好?她毕竟年轻,记着好好安养,别操劳累着了。”
“是是……”
见陈善昭答应得异常爽快,太子便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之前宫里调拨过去的八个人里头,竟然出了一个意图不轨的,你九婶之前后悔得什么似的,如今她们可还安分?”
“出了这种人也是说不好的,暗藏那种东西,若不是细心的人,等闲也瞧不出来。”陈善昭若无其事地皱了皱眉,旋即便含笑说道,“反正四弟妹杀了一个,其他的自然就老实了。对了,没想到九婶还调了一个熟人给我,其中那个出自文华殿的,以往我在那儿听讲时便见过她,还说过要到六宫局考女官的,结果却到了我家。”
“那不是最好?”太子的笑容一时更加温文和煦,“旧人用着也能更省心些。能在文华殿执役的,都是身家清白识文断字的,更何况你还识得,那就更好不过了。至于六宫局,若是善昭你愿意,把人重新举荐进来也行。”
“算了算了,横竖她自己如今也不乐意。”陈善昭不自然地叹了一声,眼见得太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略寒暄几句,立时也就匆匆下台阶去了。
看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太子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管如何,看陈善昭的模样,耗费几个月终于筛选出来的人,应该确实没选错。就算陈善昭这么个惧内的呆子,既然品尝过了男欢女爱的滋味,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清心寡欲熬过章晗身怀六甲这好几个月。更何况,那孙念熙原本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出身虽说寒微些,但容貌也好学识也好都不一般,否则等闲宫人有几个能够放下唾手可得的女史,而在太子妃稍一暗示的情况下就选择去赵王府?
倒是顾振竟然从顾家田庄上把那个宋妈妈弄了出来,即便人又聋又哑,但只凭顾振说人看到他又激动又兴奋,就说明人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而此前张昌邕的陈情他是听了,人却没理会,任由其去了广西,如今看来却还得再设设法。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兄弟齐心,妯娌和睦
赵王府大门口,当策马疾驰而来停下的陈善睿看到陈善昭的马车正在西角门前,几个从人忙着将车推拉进门,他便抖了抖缰绳,徐徐上前叫道:“大哥。”
陈善昭立时打起了窗帘,因笑道:“是四弟啊,今天文华殿的讲课结束得这么早?”
“今天那位翰林不太罗嗦,否则不知道得耗到多晚。”陈善睿眼见此时此刻车正进门,就慢了两步跟着,随即便再次跟了上去,等进门后,他就这么策马走在陈善昭的马车旁边,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哥,之前除夕剑舞,大嫂来给我敬酒的时候曾经提过,说是但使我赢了那个死胖子,大哥可会请我把这长江鲥鱼吃个够,不知道这话当不当真?”
“哎呀,你居然记到现在!”陈善昭顿时笑了起来,紧跟着便点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你大嫂都那么说了,再说那死胖子又狠狠丢了一回脸,却是你给咱们赵王府长脸,这话当然算数。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今天晚上如何?”
陈善睿原本不过是突然想起这件事,随口一提,不想陈善昭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听着这亲切的一声死胖子,他也就不假思索地说道:“那敢情好,只是,大嫂今晚不见大哥,回头埋怨的话,大哥可怪不得我!”
“那是当然,大不了我回头被赶去书房而已!”陈善昭爽朗地一笑,继而就说道,“既如此。四弟你回去换一身衣裳收拾收拾,再对四弟妹说一声,我先把皇爷爷的手书去收好了,回头咱们就在二门碰头。”
听到皇帝又赐了字画给陈善昭。陈善睿顿时愣了一愣。等到在二门口下了马,他吩咐从人就这么等着,又随着陈善昭进去。他少不得问了几句。虽则陈善昭说不过是御前对答得的彩头,他看着陈善昭碰在手中的那个长条锦盒,仍是不免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从咱们这些皇子皇孙到满朝文武大臣,大概没人比大哥得的御赐书画多。”
不止是陈善睿这个弟弟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当陈善昭径直先来到正心斋的时候,迎上前来的书童福辉看到自家世子爷手中的东西,心里也转过了这样的念头。然而。他却有更要紧的事情禀报,上前行过礼后,见陈善昭盯着他那吊起来的膀子直看,便哭丧着脸说道:“世子爷,小的今天不小心在后头花园里头摔了一跤。结果跌在了旁边一块石头上,这手给摔折了,禀报了郡王妃后请了个大夫瞧了,说是伤筋动骨,得养许久。”
都说这伤筋动骨就得百日,可他这差事若是给别人替了,百日之后他还能不能再回来这正心斋当差,却还是保不准的事!
果然,他当即就领受到了陈善昭那恼怒的眼神。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欢喜得差点没蹦起来:“算了,你家里要是少了你这一份月钱,还得养你的伤,也不知道怎么紧紧巴巴的。你依旧在书房当你的差,回头我找个人给你搭把手就是。回头记着教训,以后别这么冒冒失失的!”
“是是是,多谢世子爷!”
等到陈善昭进了正心斋放好了御赐的那个锦盒,他转身出来的时候,看着福辉那伤了的手,不禁嘴角一挑。等到出了书房那院子上了夹道,他突然就看见角门那儿一个人低头走了出来,看清了那人后,他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啊,是世子爷。”孙念熙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对襟掐花衫子,一条沙绿绸裙,整个人看上去亭亭玉立分外妩媚,见陈善昭果然脚下停了一停,她更是趁机开口说道,“今天奴婢又领到了十根蜡烛,多谢世子爷照料。听说就是针线上头,也都是只发点灯的灯油,纵有蜡烛也就是一个月一两根,若不是世子爷,奴婢只怕得每日在外头借那明瓦灯的光了。”
“不是为了看书吗?以后若是不够尽管去领就是。你既然能好学不倦,我自然能成全你。”陈善昭点点头后正要往前走,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却是转过身子道,“对了,你既然说你在景安堂的差事一向轻省,回头若是有空,就到正心斋替我整理整理那些书,正巧福辉的手折了。记着晚上过来,否则人多嘴杂。”
俶尔之间得了这样的好事,孙念熙只觉得欣喜若狂,慌忙强自按捺面上不露出那惊喜的神色,就这么屈膝答应了。等到陈善昭快步往前走去,她更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中充斥着一股踌躇满志的感觉。都说赵王世子的正心斋规矩最严,不许闲杂人等进,如今却对她例外,足可见陈善昭果然是对她分外不同的!
得知陈善昭和陈善睿相约去吃长江鲥鱼,知道这缘故的章晗不禁莞尔。眼看几个丫头服侍陈善昭脱去了那一身世子常服,换了身寻常的青绸衣裳,她便笑道:“你看看你衣箱衣柜,石青色莲青色雨过天青色豆青色松花色,一样样全都是青色的,进进出出看着都是一样的。”
“谁让坊间士子都爱青袍,我这样打扮出去,别人都当是寻常书生?”陈善昭说着就走了过来,竟是就这么蹲下身在章晗的腹部听了听,好一会儿才有些遗憾地移开了耳朵,因叹道,“这小家伙,每次都是我不在他就乱动,我一回来就没个动静!”
说着,他突然在章晗的小腹部促狭地轻轻拍了两下,随即就这么说道:“宝宝,你家爹爹和你家四叔出去吃长江鲥鱼了,等你出生后长大些,你爹也带你去!”
章晗被陈善昭这口气逗得忍俊不禁,直到他站起身来要出去,她少不得把人送到了屋子门口,待看见其右边腰上,自己曾经送给他的那枚大红如意结随着步伐前后摆动着,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等到回了房复又在软榻上坐下,她瞧着小桌上那摆好的一局残局,手指摩挲着那温润的棋子儿,神情却是有些恍惚。
一晃母亲带着大嫂和小弟往北平去也有几个月了,虽送过信来说万事都好,可终究不在身边,心里纵使想,也不能对人说出来,毕竟,是她狠狠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