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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给世子陈善昭。”赵王几乎想都不想便答了一句,见夏守义和张节都愣住了,他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之前带兵移师宣府,北平布政司和都司的事情都是他居中协调,如今不过是从北平一省变成天下罢了。再者父皇也爱重他,总会提醒点拨,你等也可以辅佐他。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见父皇。”
眼见赵王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出了诰敕房,夏守义和张节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头又是感慨,又是无奈。赵王的决定无疑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陈善昭素来仁善忠孝,在京城文武百官和百姓中间的名声也不错,昨日传胪之日在奉天殿前的表现更是有目共睹。只是,想到陈善昭那书呆子的传闻,以及他那世子妃,两人就不免生出了几分担忧来。
更何况,未来的天子将兵在外,未来的储君坐镇京城,就怕将来父子相疑!
良久,夏守义才轻声开口说道:“回头再劝殿下一次,至少得把王妃和长孙接回京城!”
当陈善昭受命匆匆赶到乾清宫,从祖父皇帝和父亲赵王的口中得知秦王终于举兵,而赵王预备亲自动身回军前,要留自己在京城坐镇,并主持一切政务的时候,他忍不住脑袋一片空白,老半晌方才在皇帝和赵王那审视的目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跪了下来。
“皇爷爷,父王,孩儿定不负期望。”
对于陈善昭这毫不拖泥带水的反应,赵王很满意,皇帝亦是笑了起来。见赵王上前扶起了陈善昭,面上满是期许,皇帝便轻咳了一声道:“老二,若是照你说的立刻动身,废立东宫怕是来不及了。你这么一走,就不怕朕出尔反尔?”
赵王讶然抬头,见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方才恭恭敬敬地低头说道:“儿臣知道,父皇历来言出必诺。再者九弟大逆不道,二哥如今也露出了狼子野心,儿臣却是儿子儿媳尽皆忠孝两全,相比之下,儿臣不信天底下还有比儿臣更好的东宫人选!”
哪怕是陈善昭这个当儿子的,听到父亲这样舍我其谁的霸气答话,也不禁吓了一跳。可当他扭头去看皇帝时,却只见皇帝并没有生气,嘴角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那一瞬间,想到皇帝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便明白了祖父的心意。
倘若祖父还是那个横刀立马的壮年天子,父王如此年富力强,那自然会心生忌惮。可祖父才遭遇了那样的大变,如今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自然更愿意把江山传给一个有胆气更有自信的儿子!
“很好,你很好!”
皇帝赞叹了一声,继而便沉声说道:“既如此,朕明日出席奉天殿朝会,颁诏命你为元帅,武宁侯顾长风为副帅。既然要走,总不能再让你和来的时候那样只求快,你把府军后卫带上,朕让善昭送了你风风光光地启程!料想就算老二求快,你那两个儿子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赵王眼神一亮,随即深深下拜道:“儿臣谢父皇!”
皇帝又嘱咐了赵王两句,这才放了其出去预备临行事宜,却把陈善昭给留了下来。盯着这个自己素来爱重的孙子看了好一会儿,他方才似笑非笑地问道:“善昭,定远侯府住得可还习惯?”
见陈善昭一愣之后微微点了点头,皇帝便淡淡地笑道:“只可惜朕不能让你在那儿住着了。你父王明日上路,你就先搬到宫里来吧。立储一时半会是来不及了,但总不能等到你父王班师回朝,这东宫还没腾出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今非昔比,主母难为
赵王来得快,去得更快。
前一刻的文武大臣们还沉浸在太子谋害皇帝,而赵王接密诏赶回京城力挽狂澜的消息之中而震惊感慨;下一刻,这一天一大早的朝会上,西北秦王举兵号称清君侧的急报一公布,皇帝命赵王为元帅,镇守辽东总兵官武宁侯顾长风为副帅讨伐的消息,更是引来了一片哗然。只是,御座上的皇帝虽看着虚弱,面色却是欣慰得很,而赵王也显见并没有建下大功却被又派了一个苦差事的恼火,反而笑吟吟地接下了任命。同样是在这一日朝会上,户部侍郎张节荣升尚书,但在先头的大消息下,这升赏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直到朝会结束,大多数官员们方才从吏部尚书夏守义和户部新任尚书张节的口中得知,这一回竟然是赵王主动请缨,今日便立时出发,而世子陈善昭将留在朝中辅佐皇帝处理政务,虽无监国之名,却有监国之实。尽管也有人对此事颇有微词,但皇帝心意已决,赵王更分明是日后的东宫,自然没人敢在这种时候说什么败兴的话。
而昨夜才得知此事的章晗,这一日和陈善昭一块送了赵王出城后回来,傍晚时分却被顾淑妃召入了长宁宫。尽管她从前曾经来过这儿多次,但相比从前曾经以顾夫人养女身份踏入此地,曾经以赵王世子妃的身份踏入此地,如今上下人等的态度全都变得更加毕恭毕敬,就连顾淑妃见她进了暖阁,亦是笑着站起身上来拉了她的手携着上了贵妃榻一块坐下。
“原本以为有些太平日子可过。没想到秦王又捅出了天大的篓子。”顾淑妃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便笑着说道,“不过,赵王乃是帅才。今次出征必然有好消息。”
“多谢娘娘吉言,只希望这一场兵灾能够早日平息。”
章晗因章晟亦在此次同行之列,再加上赵王一身关系重大。自然是诚心诚意地如此希望祝愿;而顾淑妃想着二哥顾长风亦是受命出征,亦是心中如此希望。既然能说到一块去,顾淑妃便和章晗又闲话家常似的说了些赵王从前的光辉战绩,渐渐地这才拐到了正题。
“顾振这一次跟着太子……看我都已经习惯了,他这次跟着九皇子倒行逆施,做下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论罪当诛。顾家出了这样的败类。虽则我那大哥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我也没脸说什么求情之类的话,但只希望能瞧在顾家其他人尽皆忠烈,而十二娘也曾经相助赵王入宫面见皇上的份上,把威宁侯这爵位保留下来。”
章晗不想顾淑妃竟然会在自己面前恳求此事。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才婉转说道:“淑妃娘娘,这爵位承袭乃是朝堂上头的大事,该由皇上做主,吏部领衔,我一介女流,这求情二字如何说起?”
顾淑妃知道章晗虽说为人精干,但该有的谨慎却一点不少,当即诚恳地说道:“皇上那儿。我自然会亲自去求一求,但更要紧的却是赵王和善昭。”
见章晗陷入了踌躇,顾淑妃摆手吩咐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下,这才叹了口气道:“晗儿,我也不当你是外人,直截了当对你说了吧。顾家两支。二哥那一支人丁兴旺,而大哥这一支却人丁凋零,说起来都是大哥当年一念之差。大哥一直征战在外,常常留着大嫂在家里独守空房。大嫂有了嫡长子之后,李姨娘又有了顾振,也算是有两个儿子。而等到大嫂有了抒儿后,不久大哥就封了爵位,因朝中那会儿有一位国公过世,嫡子无能,庶子精干,结果争袭不休,她生怕大哥常年在外,到时候也闹出这样的事来,便软磨硬泡,大哥便答允了大嫂不让妾室通房再生子。”
章晗一直纳闷顾家二房九个儿子,长房却只活下来顾振这一个,此时方才恍然大悟。而顾淑妃既然想着一定要保住大哥留下的爵位,也就继续一五一十地说道:“娘从前一直住在威宁侯府,虽则对大哥统共就两个儿子也颇有微词,但因为对大哥的嫡长子顾镛满意得很, 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提了给顾振请先生的事,也因为大嫂不上心,顾振自己又因为生母宠着,于是眼开眼闭。结果顾振一直跟着李姨娘,也没学着什么好东西,声色犬马倒是无师自通。谁知道,天下事便是无常,镛儿好端端的一场伤寒就过世了!正巧那时大哥卸任回京,身上旧伤本就不少,而膝下只有顾振这一个没出息的,一来二去和大嫂难免生出龃龉。”
一想到少年恩爱的夫妻,而且顾长兴回京的时候遣散在外服侍的所有侍妾,回到京城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更要面对后继无良人的情形,顾淑妃不禁更是觉得造化弄人,轻声苦笑道:“既然起了龃龉,当初大哥为了大嫂和镛儿,给侍妾们灌了绝子汤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娘知道后气得直发抖,责备大嫂不知道防患未然,也不知道及早给镛儿栽培一个兄弟为臂膀,又觉得顾振不足以承袭威宁侯爵位,便对大哥提议,顾振既是庶出,不妨从二嫂的儿子里挑一个。事情被大嫂知道了,却是宁死不肯,到后来,夹在中间的大哥便因为一场病过世了。娘心灰意冷,便任由大嫂报了顾振袭爵,又搬到了二哥和二嫂那儿。”
当初在嫁给陈善昭之前,章晗曾经在威宁侯府的会芳阁住过一阵子,知道那曾经是顾振的住处,只觉得奢靡过分,但看看府中其他地方,却都是简朴得很,因而一直有些好奇名声赫赫的威宁侯顾长兴是怎样的人。想到顾长兴能够答应妻子那样的要求,可说是男人当中百中无一,最终身后却落到那个下场。她只觉得心中唏嘘不已。
怪顾长兴?他身为镇守边关的武将,三年五载才能回家一次,嫡妻儿子都要留在京城,身边要人伺候。却又答应了妻子不留种,已经很难得了。怪胡夫人?哪个嫡妻不希望和丈夫一生一世两双人,不希望丈夫的爵位财产还要多出庶子觊觎。再加上在家教子奉养婆婆,那日子何尝不辛劳,有那点要求何足为奇?
可怪太夫人……眼看着长房的嫡孙殁了,顾振又不成器,若长子命中就这么两个儿子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因为侍妾们都给灌了药,长子回京已经是一身病痛。再奢求生男谈何容易,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二房身上。至于责备防患未然,虽有些苛责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养了这么大的顾镛会如此轻易地撒手西归,可诸子成器的二房就在边上。谁没有个比较?
顾淑妃借着胡夫人的事,也并不仅仅只是给已故的大哥求情,希望能留下威宁侯的爵位。见章晗果然陷入了惘然,她便没有出声,直到人许久回过神来,她方才轻声说道:“晗儿,你和善昭是患难夫妻,情深意重,如今趁着年轻。能生便赶紧多生几个孩子。日后纵使他有身边添人的那一天,也再越不过你的孩子去。想当初我在有十七郎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结果两次小产身子亏了,好容易才有了他。大嫂是因为和大哥聚少离多,方才会落得如今这地步,你母亲却曾经平安有了你们兄妹三个。足可见你必然是多子多福的命。”
听到这一番话,章晗自然明白顾淑妃的好意,当即欠了欠身道:“多谢淑妃娘娘提醒。”
“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顾淑妃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言归正传道,“我只求你有机会对善昭提一提,只要暂且留着威宁侯的爵位,哪怕暂时不挑人世袭也成。我那二嫂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朝廷要另选顾家子弟承袭爵位,必定是选嫡子,她未必愿意割舍。”
想到顾镇和顾铭当时都在奉天殿前带着几个勋贵武臣竭力相抗,又有嘉兴公主这个顾家媳妇一直在想方设法穿针引线,章晗心里知道,顾家这愿望十有是能成的,因而思来想去,她便答应在陈善昭面前提一提。只是,等到出了长宁宫,她却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胡夫人挣扎着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