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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章晗说得诚恳,傅氏顿时赞赏地点了点头。想到从前第一次在秦王府中见章晗时,其虽是张家养女,于顾氏门中寄人篱下,却仍然待人接物不卑不亢,面对人算计,亦是毫不退让,她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和善昭都是少小离家骨肉分离,都知道这其中的不得已,所以我才能这么做,因为我知道你们能明白我这番苦心。我能有多少年可活,不过如今能扶助晨旭一天是一天,待到我不在了……”
听到傅氏那最后一句话,章晗顿时面色大变,急忙站起身想要跪下陈情的时候,她方才想起如今已经很不方便,可下一刻,她便看到傅氏站起身来,却是拉着她的手,按了她重新坐下:“你不用说那些安慰的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辈子从赵王妃到太子妃到皇后,该享的福都已经享了。看到那么多事情,只希望善昭他们兄弟几个能和和美美,只要皇上待晨旭能够如太上皇待善昭,今后东宫稳固,那我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母后……”
章晗脱口叫了一声,这时候,却只见陈曦依依呀呀摇着手。她起初还有些发愣,可见陈曦伸出双手,分明是想要人抱着,而傅氏亦是不假思索把小家伙抱到了手中,她便连忙擦了擦眼角说道:“母后待我们的一片慈心,我们必不会辜负!”
“你说的这话,可不要忘了。”傅氏看着章晗,语重心长地说道,“善睿固然心高气傲,可他是善昭的嫡亲兄弟,而他那王妃亦是和你同舟共济同甘共苦过。倘若可以,只希望你们善待他们夫妻两个。”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谨记在心!”
最要紧的那些话剖白清楚了,想到章昶捎带进宫的信,章晗少不得缓缓岔开了话题,从父兄的蒙恩高升,渐渐说到了出身归德府蒙受重用的那些军官。眼见得铺垫已经差不多了,她方才提到了当日顾家婚宴时,顾钟领着嘉兴长公主听到的那番话。果然,傅氏听完这些,面上一下子布满了严霜。
“母后,儿臣知道您素来不问外事,甚至连傅家的事务都不管,儿臣本不该用这些事情来让母后烦心。只是儿臣如今既为东宫妃,不说应该为太子殿下分忧,更绝不希望为太子殿下添麻烦。所以,家父和兄长一个远镇开平,一个远镇榆林卫,幼弟尚小,可儿臣已经打算令其熟读圣贤书,明礼法知分寸,断绝将来可能的隐患!可谁能想到,别人打不上儿臣父兄幼弟的主意,却把心思动到了儿臣那些同乡身上!太子殿下仁孝纯善,从没有想过要私建人脉结党营私,否则在京这许多年,太上皇怎会在诸皇孙中独宠太子殿下?”
章晗知道,此前废太子之乱时,因为她的当机立断以及留在京城的所作所为,让诸如夏守义这样的老臣心怀疑虑,乃至于有些人甚至把她当成了武后一流,打算以她为突破口对陈善昭不利。所以,父亲和兄长的深明大义,让她减轻了这些压力,但终究她和顾氏关系匪浅。然而,这一层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倘若还有人盯着其他和她有密切关系的人,紧紧抓住皇后傅氏,争取一直都一心一意为陈善昭着想的这位婆婆,是她如今最大的要务!
在傅氏面前,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坦诚一些!
傅氏眯起了眼睛,心里却想着章晗所说顾氏喜宴上的那小插曲。想想之前不了了之的那桩案子,那孩子虽没有被溺毙,最终送进了外头一间不知名的佛堂,可一整件事情根本没有查得水落石出,再加上淄王妃张茹小产,线索完全断绝而不了了之了。而这一次的事情同样是起于微处,但若是放任不管,一样会成为此前那样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案!
“树欲静而风不止……”轻轻说出了这七个字,傅氏就看着章晗说道,“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推波助澜。善睿那脾气我清楚,他为人傲气,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做不出来。”
“母后所言极是。”章晗微微欠了欠身,随即抬起头说道,“当初废太子之乱时,儿臣请燕王和燕王妃带太子殿下和晨旭一块离开,但燕王却知道儿臣一人留京艰难,于是请燕王妃留下,手足孝悌可见一斑。所以,前事也好,今事也罢,正是有居心叵测之人居中挑拨,意在不轨!儿臣深知燕王和燕王妃俱是性情刚烈的人,所以今日请母后示下,谨以此事,设法将背后煽风点火之人揪出来!”
这种事情,历来都是小心翼翼地压下去,如今章晗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傅氏顿时有几分犹豫。然而,想着自己的嫡亲骨肉却被人硬生生算计得几乎反目,她不禁又捏紧了拳头。好一会儿,她才看着章晗说道:“那你是打算禀报皇上?”
“不,皇上日理万机,儿臣不敢以此等小事搅扰。若是可能,儿臣并不打算把此事闹得太广。”见傅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章晗便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靠近了傅氏身侧,低下头轻声说道,“此等人所怀之心,人之常情,惩前毖后,杜绝后患就好。若是能够小惩大诫,儿臣并不希望传得人尽皆知。。”
见章晗并非想通过此事立威扬名,傅氏心中最后一丝疑虑顾忌也就打消了。她含笑点了点头,表情轻松地问道:“既如此,让我听听你这智多星有什么好主意?”
“母后谬赞,是太子殿下的主意,儿臣也不过拾遗补缺……”
坐在傅氏怀中的陈曦看看章晗,又迷惑地看看傅氏,虽然努力听着两个人的交谈,可显见什么都听不懂,最后只能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自己的小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是他没劲透了,喉头抽动了几下,见祖母和母亲仍然谁都不理会他,他终于大哭了起来,那骤然响起的哭声让傅氏和章晗齐齐吓了一跳。
第三百一十五章 套中套
午后时分,邻近江宁县学的花市大街旁一条巷子的一座幽静宅子里,这会儿迎来了几位神神秘秘的客人。尽管是大热天,但这些客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进门之后方才把压得极低的帽子拿下来,露出了那些个在各部院至少混了个脸熟的面孔。而作为召集人的老鼠胡子,这会儿笑容可掬地给众人打了个招呼,当人问起那位主宾时,他更是笑得胡子都是一翘一翘的。
“好说好说,那位赵指挥把大伙儿的礼物全都收了进去,又一口答应了要来与会,我这才和你们定了今天这日子。放心,他不会爽约!虽说他是和东宫沾上的新贵,可咱们也都是科举出身,在朝多年的人了,他要是敢和我们玩心眼,咱们却也有办法让他不好受!”
这话顿时说得众人顿时稍稍安心了一些。等到这些人进屋坐下,陆陆续续又有人抵达,那些个在顾家喜宴上结识的几个京官彼此一看,竟发现还有生面孔,等到老鼠胡子进来解说,得知是他的几个同乡同年,他们才释然。就这么在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中又过去了许久,老鼠胡子又出去了许久,外头方才传来了他的声音。
“来了来了,人来了!”
今日肯来的人都是送了礼的人,也都去打听过赵破军的底细。知道人是从太子妃的父亲军中出来的,而且蒙当时还是赵王的皇帝陈栐简拔挑入赵王中护卫,论资历比章家父子还要早,这怀疑的心思早就没了。此时此刻。当看到老鼠胡子陪着一条昂藏大汉进来,端详着人那威武雄壮的相貌体型,不少人都在暗地里喝了一声彩。
果真是一条好汉,怪不得传言说。人极得辽王陈善嘉的意!外间传言辽王是最敬重太子殿下的人,即便不能攀附东宫,由是搭上辽王这条线。却也是值得的!
“赵大人,大伙儿可都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您来。请上座,上座!”
环视一眼众人,赵破军就见这些人分坐两侧,因都是便服,一时间也难以分清楚官品高低,只见年纪有老有少。老的都要五六十了,年轻的不过三十出头,这会儿在自己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好不肃然。他在心底讥嘲地冷笑了一声,当下也毫不客气,径直走到上座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这时候。陪着他来的老鼠胡子方才一块坐了。
“咱们早就仰慕赵大人名声了,不料想闻名不如见面,如今真正得窥英颜,这才知道您竟是以为年轻英雄!今日好容易请得您光临寒舍,小可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来人!”
老鼠胡子扬声一吩咐,立时就有几个小厮将一张张高几搬了上来,紧跟着则是几个颇为美貌的丫头送上来一个个攒盒碗碟,往众人面前一一摆了,旋即又送上了几品酒来。老鼠胡子亲自执壶给赵破军满上了一杯。又给自己斟满了,这才双手举杯恭恭敬敬地说道:“谨以这第一杯,恭贺赵大人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那就承韦主事吉言了。”赵破军淡淡地答了一句,却是想都不想便举杯一饮而尽。他这豪放做派顿时让更多人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一时间都上来敬酒不迭。赵破军来者不拒,喝酒如喝水似的一口气灌进去十几杯。最后却放下空空的酒杯,又伸手覆在了上头。
“好了,诸位的敬酒,我也已经喝过了一轮。文武殊途,大家有话不妨直说。”
不想赵破军喝了这么多酒,竟然还能够保持脑袋清醒,甚至分得清喝过谁的,老鼠胡子不禁有几分犹豫,随即方才再次满脸堆笑地说道:“赵大人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言了。我等虽说官卑职小,但都是有心做些实事的人。奈何朝中按资排辈,咱们苦苦打拼了多年,却因为无人引荐,一直蹉跎至今。知道赵大人有通天之路,所以咱们想借一借赵大人虎威。”
赵破军顿时眉头大皱:“通天之路,我哪来的通天之路!”
“赵大人,这通天之路很简单,您和太子妃是同乡,若能替咱们在东宫引见引见,于您来说是为太子殿下引见了人才,于我们来说是终于有了赏识的明主,岂不是合则两利?”
老鼠胡子还没开口,东边第三张椅子上坐着的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就忍不住了。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索性又站起身,冲着赵破军拱了拱手说道:“赵大人,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人固然官品不高,但至少都做到了六部都察院中的主事或是监察御史,而老夫忝为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太子殿下仁孝友爱,我等心向往之,只求能够在太子殿下麾下做些实事,于愿足矣!”
倘若可以,赵破军简直想啐这老者一脸。明知道陈善昭这东宫太子如今根本没什么实际的权力,却说什么在太子殿下麾下做些实事,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是存着攀附之心罢了!他竭力压下心头怒火,见众人因为有了个起头的,七嘴八舌都在那显摆自己才干,表白自己赤诚忠心,他越听越觉得恶心,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伸手阻止了众人。
“好了,诸位的心思,我都知道了!各位请坐吧,让我想一想。”
见一众人这才讪讪地坐下了,他亦是重新入座,把玩着酒杯好一阵子,随即仿佛才是思忖好了主意似的,扫了众人一眼便微微笑道:“诸位这一片赤诚之心,我不是不能为你们转达。可是……”
这一个可是顿时让人吊起了心思,当即有人说道:“赵大人有难处还请尽管说,但使能办到的,我等一定尽心竭力!”
“很简单,口说无凭,要让我居中传信,总得有个凭据才是。否则,太子殿下又怎会相信一番空口白话的所谓效力之语?”
众人原本还以为赵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