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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真跟着元昌奔跑时,一开始并未发现水榭上的人影,直到穿过柳林,踏上曲曲折折的水廊,猛一抬头,才看见元怿。
她的心突地一跳,望着眼前的男子,瞪大了眼睛。
他头戴紫金束髻冠,身穿缎质织锦的银色大袖衫,利落的祥云龙纹沿着衣裾不经意地漫延,束腰的玉带将原本就修长的身形缠绕得更加英挺。仿佛是上苍精雕细琢过的眉眼,如空气里掠过的春风,细长拖延之间又撩人心弦。
他们彼此凝视,任漫天柳絮飞扬着,飘着,卷着,落在彼此的头发和衣襟上。四周静静的,没有人开口,仿佛都想在对视的目光中找到一些什么。
最终,还是元怿按捺住所有的情绪,轻轻吐了句:“你……你怎么会在这?”
与此同时,元恪的龙辇伴随着前呼后拥的随从在承香殿前停下。
刘腾拖得长长的一声“皇上驾到”,让殿里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大小事务,赶忙出门接驾。元恪从铺着黄缎的辇阶上缓步走下,放眼望去,那些熟面孔都在,却唯独不见仙真。
他的眉不由得微微一皱,略带不悦地问:“仙真去哪里了?”
领头的青莲赶忙回话道:“启禀皇上,娘娘被太子……不,娘娘和太子一同到御花园散步去了!”
元恪轻哼一声:“她和太子到御花园散步?依我看,恐怕是元昌硬拖着她去的吧!”
青莲身子一震,垂下头,不敢吱声。
殿门前的空地上,顷刻被一股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元恪的脸色变得更沉,又说:“怀着身孕也敢这样不知分寸,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青莲紧张得有些结巴:“听说……听说西园的芙蓉池里多了几尾南朝的锦鲤……”
元恪根本没耐性听她把话说完,挥了挥手,转身道:“摆驾,再回芙蓉池!”
四
芙蓉池畔,微风拂柳,荷叶轻摆,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突然,一只水鸟从荷叶下钻出,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惊得如镜的池水荡漾起波纹,一圈一圈扩散出去,也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元怿与仙真近在咫尺地对视许久,终于忍不住发问:“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江阳王府,又为何会和昌儿在一起?”
仙真没有回答他,转身就想往回走,却被元怿闪电般地伸手一把拉住。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谁,难道连这都不可以吗?”
他炽热如火的目光让仙真更加无所适从,她拼命想要挣扎,却抵不过他强大的力量,急得她差点要喊出声来。
元怿又转头望向元昌,同样心焦地问:“昌儿,你说,她到底是谁?”
元昌望了望自己的叔叔,又望了望仙真,感觉有些无措,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的心是向着仙真的,眼见仙真一副急欲摆脱的模样,他的小眼珠骨碌碌一转,张口道:“她啊……她是我的奶娘!”
“什么?!”仙真与元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元昌似乎早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嘻嘻一笑说:“四叔别误会哦,她名义上虽然是我的奶娘,可是只负责我的饮食起居,我可没喝过她一天奶哦!”
你这小鬼!仙真心底暗暗咒了一句,脸跟着一路红到脖子,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
元怿对这番解释显然并不相信,他望了仙真一眼,依然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是昌儿的奶娘?”
仙真犹豫了半天才答:“嗯,是啊!”
元怿又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阿真。”元昌抢着替她答道。
听到这个刺耳的名字,仙真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元怿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真的属于面前这位绝美得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女子吗?不过,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之间的缘分,一次次的交错而过,原以为再也不会相遇,却总是始料不及地重逢。
第100节:困兽犹斗恨难平(8)
而每一次,他也总是这样心潮起伏得不能自已,莫非,这一切真是上苍的安排?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清咳。
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柳林下,一道明黄色的影子,被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却沉静得像一只匍匐在草丛里的豹子。
他静静望着水榭上的这一幕,不知已经窥视了多久。
方才还一脸调皮的元昌一见到这个影子,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儿臣叩见父皇!”
仙真也跟着跪了下来,发出几乎是低不可闻的声音:“臣妾向皇上请安。”
整个世界骤然变得安静。
元恪踱到水榭上,望着一脸茫然的元怿,又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元昌,神色一黯道:“你这不成气候的东西,是不是又不知分寸,拖着胡充华出来陪你胡闹?”
他尤其在“胡充华”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也使一旁的元怿全身猛然一震,如晴天霹雳般炸响在他头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她是……
元恪不动声色地将元怿的表情尽收眼底,看似不经意地说:“小怿,你也在这里,莫非真对这南朝的锦鲤情有独钟?”
元怿是何等聪明之人,心思虽乱,却也听得出皇上话中有话,赶紧低头回答道:“回皇上,臣弟原本正打算回去,没想到巧遇上昌儿,便与他多聊了几句,臣弟这便告退!”
说着,也微微笑了起来,转身从容优雅地朝水榭外走去。
元恪没去看他的背影,狭长的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他修长的身影伫于水榭中央,在水中投下淡淡的倒影。片刻,他神情复杂地望着仙真,只觉得一种微酸的感觉在心底泛滥,这就是所谓的妒意吗?之前,他还从未体验过。那是因为他是皇上,拥有天下所有的一切,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可是今天,当他看见仙真与自己的亲弟弟面对面地相望,仅仅是这样望着,他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一种火烧似的不安感在全身蔓延,这让他猛然意识到,对仙真的感情,已经到了连自己都陌生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绷起脸,试图用冰冷的表情来掩盖慌乱的心迹,可传进仙真耳朵里的,却是近乎威胁般的口吻:“还不跟朕回去,别忘了你现在可怀着身孕!若出了半点闪失,有谁担待得起?”
“是。”仙真低声回答,心却在一瞬间抽得很紧很紧。
从辇车上下来,迈步走向王府,元怿的脸上始终是僵硬的,没有一点表情。
方才在皇兄面前的伪装早已卸下,此刻的他,只觉得全身刺痛,思绪像风中的柳絮,没有方向地飘飞着,在一片寂然的地方,仿佛想要找寻着什么,却又不知究竟要找什么,心乱如麻的感觉几乎将他逼进绝望的角落。
他拼命地想,这份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何时在心里发芽的呢?
是在万寿堂门前,第一次遇见她的那时吗?
是从她惊惶地跌入自己的怀抱,身上带着白梅的香气,融入他呼吸的那刻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她的一切早已暗暗吸引住他,无论是婀娜轻盈的身姿,还是一头如瀑乌发,比蓝宝石更加纯净的双眸,或是欲语还休的樱唇……就像一块磁铁,毫无保留地吸走他所有的思想,甚至整颗心。其实,他早该猜到她的身份,却总是迟疑着不肯接受那个答案。是害怕,是不忍,还是为了保住心底仅存的那一丝幻想?
直到如今,他仍在想,她真的是皇上的女人吗?如果是,为何她的眼神和宫中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她没有她们的世故、冰冷、狡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存在。
也许,这正是她最大的魅力。不可否认,她拥有倾城的美貌,可是,真正最吸引人的地方,却又不是这过分耀眼的美貌,而是由灵魂深处静静流淌出的一种气质,像透明的水纹,一圈一圈,在人的心里扩散开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痛了,脚步轻飘飘地踏上府门前的台阶,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耳边也回荡起管家的声音:“王爷,咸阳王、北海王、彭城王他们可全都来了,正在厅上坐着,等了您好久!”
第101节:困兽犹斗恨难平(9)
他这才回过神来,用迟疑的目光望着面前的管家,片刻,他极力将所有混乱的思绪藏进心里,转而迈开大步,急急朝厅堂的方向走去。
堂屋里,几位王爷一见到元怿,全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脸上绷得紧紧的,一脸肃穆的神情。
他们都在等着元怿今日进宫带回来的答案,元怿对此心知肚明,也能感觉到堂上犹如暴风雨来袭前的那般压抑与窒息感,却只淡淡说了句:“皇上已经决定立高英为后,相信不日就会颁诏举行手铸金人仪式。”
此话一出,堂上立刻炸开了锅。
咸阳王元禧第一个拍案而起,愤怒地说道:“若是高英真被册封为后,岂不意味着高家将从此大权在握?本王绝不能坐视这件事发生!”
北海王元详也皱紧眉,拳头攥得紧紧的:“不错,高贵嫔为人阴险、毒辣,又在外廷和她叔叔高肇紧密勾结,真要成了皇后,又有谁能够制得住她?只怕不久的将来,司马显姿的下场就是我等的下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这话,一向沉稳的彭城王元勰也不禁打了个寒战,眼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侄儿元怿,却见元怿静静坐在座上,像一尊冰雕,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任何神采。
他心生诧异,又连唤了几声,仍不见回应,这下子他可真有些着急起来。从小看着元怿长大,他从未见过元怿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更何况,还是关系到元氏皇族兴衰荣辱的大事!
莫非……他今天在宫里遇上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正想着,那边另一位侄子元叉也发话了:“皇上的性情,几位叔叔也都清楚,倘若他执意要立高英为后,单凭咱们几个人的力量,恐怕并无回天之力!”
元禧瞪了他一眼,振振有词地说:“我乃是皇上的亲叔叔,三朝元老,上奏力阻这事,就不相信皇上会置之不理!”
元叉也轻哼一声,回敬道:“皇上既然下定决心,就不会没考虑到宗室这边的压力。”
元禧依然固执地说:“就算如此,我也一定要上奏,绝不能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元叉笑着摇了摇头:“真正的问题,其实并不在皇上身上。”
元禧马上发问:“那在谁身上?”
元叉顿了顿,淡淡吐出两个字:“高肇。”
元禧不由得愣住了,感觉像在情理之中,又好像在情理之外。
元叉继续说道:“九叔这么担心高贵嫔成为皇后,难道不是因为她在外廷与高肇勾结的关系吗?”
元禧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算是默认。
元叉顺势抛出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话:“所以,我们真正的威胁,并不在皇上,也不在高贵嫔,而是高肇这老贼!”
一句话点醒元禧,他露出恍悟的神情。
“你说的确实没错,若不是这老贼处处与我们作对,我们在朝中怎会如坐针毡,又怎会想要依靠司马显姿来与他抗衡!”
元叉环顾四周所有人一遍,眼神显得异常沉静,唇角流泻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九叔只要明白这点,事情也就简单多了。”
五
承香殿。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淡淡地倾泻在寝殿里,四周出奇的安静,偌大的殿里看不见一名宫人,连守门的宫女都被驱到外廊上,她们低着头,僵硬得像一排木桩。
空气里弥漫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