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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肇叹了一声:“皇上这么着急地下诏册封,看来对她们母子是格外看重啊!”
高英咬着牙,目光如霜:“我费了那么多周折,付出那么大代价,甚至连香绡的命都搭上了,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吗?只要皇上一封那贱人的儿子为太子,咱们便可采取行动!”
高肇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这个老臣明白,都已经安排好了!”
“好!”高英紧握着茶杯的手指开始泛白,“这一回,我倒要看看元恪要怎么处置他的心肝宝贝!看他有没有胆子为了一个女人违背祖制,背上千古骂名!”
高肇的唇角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凡为储君之母当被赐死,这是我大魏自开朝以来就定下的规矩,即使英明如先帝,也不敢不从,皇上又岂敢为了一个女人,坏了祖宗家法,失信于宗室,落下不忠不孝的恶名!”
听完这席话,高英就好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将茶杯用力摔向墙角,一字一句重重地说:“我真恨不得亲手勒住那女人的脖子,送她上西天!”
第二天,元恪果然命刘腾当朝宣布了册封仙真和小皇子的诏书,并为小皇子取名为元诩,寓意着他将一飞冲天,将大魏王朝发扬光大。
接下来几日,被封为贵嫔的仙真由承香殿迁至天禧宫居住,与皇上的寝宫西昭殿仅在咫尺之间。前来道贺的宫妃与皇亲国戚更是络绎不绝,无数珍宝摆满厅堂,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殊不知,这看似繁华的光景下,一场汹涌的暗潮也正在酝酿着。
第154节:万叶千声皆是恨(10)
也就在元诩满月的第二天,以高肇为首的一群大臣联名上表,要求依照祖制,赐死太子的生母胡贵嫔。
元恪对此一概置之不理,只将奏章压在御案上,既不批复,也不驳还。
十日后,群臣齐跪在宫门前,逼元恪一定要有所表态,否则便拒不上朝,也不审理公务。
在历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就是朝中的官员联合起来与皇权抗衡,意味着君臣之间的冲突已经达到了极致。如此一来,举国震惊,民间也对此议论纷纷,甚至周围的敌国,诸如北边的柔然,南边的梁朝,也都暗自观望,蠢蠢欲动。
事情已到了不得不收拾的地步,如此下去,国家必将大乱,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日午后,深冬的阳光淡淡笼罩着西昭殿。
元恪负着手,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虽然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脸上的焦躁神情却显而易见。
刘腾实在看不下去,过来劝道:“皇上,老奴知道您舍不得贵嫔娘娘,但是大臣们总要给个答复。有些人,都已经不吃不喝地跪了三四天了,再这样下去,可会闹出人命的!”
元恪转头瞥了他一眼,眼里充满怒气:“朕知道!朕就是在考虑该怎样处理此事!”
刘腾抬眼望着他,眼神如胶,突然间,两行泪水从布满皱纹的眼睛里缓缓流了出来:“您这副样子,让老奴想起了先帝……”
元恪不由得一震,眼中闪过诧异的光芒。
刘腾顿了顿,很慢很慢地说:“想当年,他也如您宠爱胡贵嫔一般宠爱着林妃,也正因为宠爱,便将她的儿子,也就是您的大哥拓跋恂立为太子,原本一心想恳求太皇太后网开一面,为此不惜以万金之躯跪在太皇太后的宫门前整整三天三夜,然而太皇太后的一句‘百年之后,你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于地下’的训斥,却让先帝彻底死了心,只好忍痛,将鸩酒赐给了林妃……”
话说到这里,元恪的身子微微一颤,阵阵寒意在他全身蔓延开来。
“她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才刚刚满月的孩子的母亲,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逼朕?”说话间,仿佛有一股血气汹涌地扑向他的喉咙,喉咙里一片腥甜,让他差点干呕起来。
刘腾上前一步,扶住他道:“因为皇上担负着国家社稷,您不仅仅是贵嫔娘娘的丈夫,更是大魏之主,祖宗、江山、臣子,这些都是您不得不面对的。贵嫔娘娘也是一样,她的孩子成了太子,将要继承天下,她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这也是她的荣耀!”
元恪只觉得身体里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他一把将刘腾推开,吼道:“朕不要她冷冰冰地躺在棺椁里享受这份荣耀,朕要她活着,与朕朝夕相伴,一起看诩儿长大,并亲眼见证他登上皇位!”
刘腾心里一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一名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奔进来报:“不好了,皇上!大臣们看皇上久未答复,有人按捺不住,居然提着剑就要奔贵嫔娘娘的寝宫而去,被领军将军于大人给拦了下来,北门那儿眼看就要爆发一场大乱!”
元恪只觉得胸口像被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下,顾不得多想,他立刻下令道:“走,到那里看看去!”
当龙辇浩浩荡荡将要驶至北门时,元恪掀开珠帘朝外望了一眼,不由得暗吃一惊。只见宫门前黑压压的一片人潮,有的笔直地跪在原地,有的正在与御林军争执,领军将军于忠领着大批人马将他们围堵,双方僵持不下,吵闹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空气里,悄然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眼尖发现了皇上的龙辇,一声惊呼过后,顷刻间,周围肃静,群臣齐齐跪向皇帝,疾首大喊:“请皇上遵从祖制,赐死胡贵嫔!”
“请皇上赐死胡贵嫔……”
排山倒海般的声音,几乎震动大地。
元恪从龙辇上缓缓走下,放眼一望,发现大臣里既有前朝元老,也有王公贵戚,更有包括他舅舅在内的高氏一党,甚至还有不少宗室的王爷。从前,这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会鼎力支持他的后盾,如今却由于咸阳王的事件,连宗室都对他极为不满,此番大概也是想借题发挥,以泄隐愤。
第155节:万叶千声皆是恨(11)
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感受到了登基以来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样的时刻,他需要一个支持,哪怕只是一个不同的声音……
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其实骨子里也只是个凡人,脱去一身沉重的皇袍,他也有想爱的人,也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愿望。为了皇位,此生他已经牺牲得太多太多,难道,竟连自己深爱的女人都留不住吗?
仙真,是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他唯一想要留住的美好!只有她的存在,才能让他感受到一丝难能可贵的温情……
心底惆怅至深的时候,他抬起头仰望蓝天,脑海里空荡荡的,只有那双和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出现在他的眼前。此刻,广阔的天空里一片浮云也没有,仿佛只剩苍穹之间这一抹似有若无的苍凉。
突然间,远处出现一个人影。
一身似玉兰花柔白的白棉绫裙,乌黑的云髻间嵌着一支别致的碧玉莲花步摇,袅袅婷婷地移动着莲步朝众人走来,是仙真!
她怎么会来?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一点点地抽紧。他曾再三告诫底下的人,要严守口风,绝不能让她知道近日来发生的一切!
可她怎么还是知道了呢?
在眼前这种剑拔弩张的状况之下,她又怎么好现身于众人眼前?这不是明摆着前来送死吗?
就在他心底一片混乱的时候,仙真已经来到近前,她静立着,青丝如墨,在风的轻拂下悠悠飞舞着,一脸淡定地环顾着身下的那些大臣,倾城的容颜上徐徐绽放出一抹莲花般的笑容,像是豁然,又像是嘲讽,却是那么清净无染。
随后,她突然迎向元恪,扑通一声跪下,沉声道:“皇上,就请您下诏赐死臣妾吧!”
“你说什么呢?”元恪无措地望着她,急忙想要将她扶起,然而,她却用力死死贴着地,怎么也不愿起来。
“如果我的死,能维护您的威信,能巩固皇室的尊严,那么您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只要您能好好照顾诩儿,我在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元恪沉痛地蹙起眉,手指冰冷地颤抖着。
群臣之中,高肇立刻冲身边的亲信使了个眼色。
那名大臣马上朝前跪出一步,大声道:“既然胡贵嫔都已如此深明大义,甘愿赴死,皇上,就请您下诏吧!”
“皇上,下诏吧!”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皇上,请下诏吧!”仙真也低头再次恳求道,她清蓝的瞳人里透出淡淡的光芒,声音沉静如水。
就好像整个世界忽然坍塌了一样——
元恪的胸口,忽然被一股剧痛刺穿,这种疼痛,就好像是一种撕扯着自己生命的痛楚。他不知一旦失去仙真,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然而,他原以为他们之间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眼前是一片漆黑。
胸口又是一阵血气翻涌,心里的痛苦与绝望,翻江倒海般地蔓延开来……
真的要亲手赐死自己最爱的女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想起刘腾之前对他说过的那番话,他不明白自己的父皇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就算做皇帝必须心硬如铁,可他到底是人啊!不是没有感情的禽兽!
“你们想反了是不是,都给朕滚!”他对着群臣怒吼道。
哪知,底下的回声气势如虹:“臣等忠心可昭日月,正因为如此,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皇上为了一个女人,背弃祖宗家法。此事关系到大魏江山社稷,皇上若不当机立断,将来必成大患。史上此等红颜祸水之事,实在举不胜举!”
“你们……”元恪捂着胸口,只觉得憋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嘴唇也隐隐发紫。
“慢着!”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臣有话要说!”
一瞬间,元恪怔住了。
仙真也怔住了,她回身望去,蓝眸里顿时盈满震惊的光芒,甚至连思维都在刹那间凝固住了,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魔鬼——元叉!
只听他在人群中缓缓说道:“想当初,道武帝之所以立下‘子贵母死’之制,就是为了防止妇人干政,外戚为乱。可是胡贵嫔自入宫以来,虽然一再加封,却一直贤德恭谨,也从不过问朝政,再加上她又笃信佛教,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乱政之事!”
第156节:万叶千声皆是恨(12)
这一席话,使元恪的眼中露出一丝亮光,群臣中,更是爆发出一阵不小的议论之声。
没隔多久,清河王元怿也站了出来。
他内穿银色丝衣,外罩淡蓝色宽袍,衣袖间绣着精致龙纹,一头飘洒的褐色长发,头顶随意绾着一根白玉簪,眉眼温和却饱含力量,轮廓秀美的唇角自然上扬。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却视而不见般地朗朗说道:“臣弟赞同江阳王所言,‘子贵母死’已是前朝旧制,当时正是大魏立国之初,政局纷乱,外戚强大,太祖不得不立下此制稳固朝纲。然而因为它,历朝不知多少宫妃死于非命,更有无数妃嫔,祈祷上苍,但愿生诸王公主,不愿生太子。一旦怀有身孕,往往不惜千方百计地流产,生下男婴甚至不惜亲手扼杀以保存性命,如此血腥残暴,实在不应该在本朝这样的太平盛世继续下去……”
说到这里,他与元叉相互对视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元怿素来有贤王的美名,仪表堂堂又博通经史,为人温雅宽容,在宗室里颇有声望,他这样一说,宗室里大半都表示支持,甚至不少外臣,也都纷纷附和。
“是啊!清河王说得也不错,因为这道旧制,宫中每年都不知新添了多少冤魂!”
“这恐怕也不是太祖的本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