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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冯桥桥心中暗自感叹裴怀英果然胆大包天,连钦差大臣的账都不买的时候,一名黑甲卫来到了冯家。
“冯姑娘,裴将军有请。”
“嗯。”冯桥桥起身,道:“娘,爷爷,你们不用担心,我这就去了。”
“你……你说话要注意,千万不要冲撞了裴将军。”白氏面色微白,这些日子下来,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
冯桥桥道:“我知道了,娘,你们进去吧。”
黑甲卫,带着冯桥桥往山下走去。
“你们将军在山上?”
黑甲卫道:“将军刚上山。”本该沉默无语的黑甲卫,对冯桥桥,倒也算得上礼数有加,引着她,不一会儿,就到了封山路口。
裴怀英背着身子,坐在简陋的木桌边。
黑甲卫上前行礼退下。
冯桥桥道:“裴将军,今天这个时间上山,找我有事?”
她没有行礼,也从来没行过礼。
裴怀英转过身来,“你可知道,钦差大人已经到了,要立刻将冯家九族下狱?”
“我知道,下午我看到了。”
裴怀英起身,道:“我护你不过是为了龙战,如今龙战离开茶山去了云州,人才刚走,钦差就上门,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只要你答应嫁给江岁宁,写下文书声明和龙战一刀两断,从此不再见他,我就为你冯家洗刷冤屈,让皇上下旨还冯家清白。”
冯桥桥沉默了半刻,忽然笑道:“裴将军是在威胁我吗?”
裴怀英眼眸一眯,“我是给你机会,不让你成为冯家几百口人的催命符,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冯桥桥道:“搞了半天,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我不识抬举?我记得我上次就说过,并非我不识好歹,而是你……”多管闲事。
她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裴怀英忽然面色微变,一掌拍向桌面,道:“刁民,食古不化,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却置若罔闻,这么嚣张,我忍你很久了。”
木桌在她掌力之下应声碎裂,引得黑甲卫首领微微侧目。
裴怀英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道:“冯桥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不再见龙战,我就出手帮你,否则……”
“否则怎样?”她依旧是清淡的言语,没有丝毫声调变化。
裴怀英忽然转身,瞬间到了冯桥桥身前,握住她的一只手腕,表情凶狠,“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冯桥桥眼眸闪动了一下,唇角挂起冷笑,一字字的道:“凭什么?”
裴怀英忽然怒气暴涨,下手施力,只听咔的一声。
冯桥桥右臂忽然软软的垂了下去,她脸色惨白,额头掉下一滴冷汗,却立即翻动左手,手腕上的小蛇瞬间飞了出去,直取裴怀英的脖子。
裴怀英的反应很快,小蛇飞了出去,没咬到她的脖子,但却咬到了她的手臂,她足尖一点,撒下迷眼粉末。
黑甲卫反应过来,等那些粉末消散之后,待要追寻,哪里还有人影?
黑甲卫首领面色突变,上前道:“冯姑娘,你怎么样?!”
冯桥桥连连吸气,手臂上的疼痛却不减,喘息道:“没事,这手臂大概是被卸下来了,你……”
才说一个字,山坡上忽然传来焦急呼喊,“你怎么了?裴将军动手伤了你吗!?”
冯桥桥转眼一看,冯英英因为从那天见过裴怀英,就特别崇拜她,竟然一直
十分注意裴怀英的来去,躲在一边观察,没想到居然看到这一幕。
冯英英大步上前,道:“你……你的手……”
冯桥桥吃力道:“你来的正好,会接骨吧?”想到那次妹妹面不改色就把扭伤的手腕拧了回去,冯桥桥这次真心佩服妹妹了,这痛,痛死了……
冯英英结巴:“你……你很痛吧?我会是会,可是我……要不我背你去我爹那吧,我爹也会接骨。”
“嗯。”冯桥桥闭眼,点了下头。
冯英英道:“裴将军她为什么动手伤你?”想到自己崇拜的裴怀英居然是这么一个随便对不会武功的小女子动手的人,那份崇拜登时淡了不少。
冯桥桥道:“先别管这些了,我们走……”说着,转头看了黑甲卫首领一眼,道:“蛇毒,见血封喉。”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两只手腕上的东西,随便是哪个,都不但可以防身,甚至杀人于无形。
冯家,三叔皱着眉捏着冯桥桥的胳膊,冯桥桥则是面色惨白,脸上冷汗流下好多。
咔!
冯桥桥轻呼一声,连忙咬住下唇,才没喊出声来。
白氏吓坏了,“你到底是怎么了?说了不要跟裴将军顶嘴,你干嘛还要说那些惹她生气的话,看看,伤到自己了吧?我……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冯桥桥虚弱的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她用话激我,不就是等着我反口吗?没事没事,三叔给我接好了,娘你可别哭了。”
白氏眼泪定是止不住的,看着冯桥桥流汗的额头,上前手忙脚乱的擦着,“好好的,她怎么就把你弄成这样了呢?裴将军她……”
厅中几人面色怪异,甚至连四爷爷,也焦急凝重了起来。
冯桥桥道:“可能是我说对了吧,她恼羞成怒,所以才这样。”
当时什么情况大家都没看到,只有冯英英目睹,大家到底能了解多少内情?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次事情闹大了。
茶山脚下,黑甲卫亲兵面前呐,可以说是战王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假扮战王……
然后,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就结束了。闻讯过来看望的几名亲友还没来得及进门,黑甲卫首领再次来到了冯家。
“冯姑娘,裴将军请冯姑娘换个地方住。”
冯桥桥深吸口气,道:“大牢里?”
黑甲卫首领微愣,“不错!”
“那好,我去收拾点东西就走。”
黑甲卫首领道:“冯姑娘请随意。”
众人面面相觑,想着押人去坐牢,怎么说也不该是这么个态度吧?但看黑甲卫首领的表情,不是嘲讽,是真的“请”冯桥桥去慢慢准备……
冯英英是嫉恶如仇,恨恨的瞪着黑甲卫首领,俨然是把他和伤了人的裴怀英当成一类人了。
冯桥桥叹道:“冯英英,你过来扶我一把,我胳膊疼的厉害!”
“哦!”冯英英愣了一下,连忙几步上前扶住她,临出门,还不忘回瞪了黑甲卫首领一眼。
出了门,来到冯桥桥屋中,冯英英道:“你这样没事吧?”想到以前这家伙就是个娇弱的,不由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冯桥桥道:“没事,我现在跟你说,你帮我去柜子里,把药拿给我,药粉,药膏,药丸,都带上,衣橱第三层有个绿色小布包,你把药全部装进去就是了。”
“这都是什么药?”
冯桥桥道:“别问那么多,快点,我们是去坐牢,不是去做客!”
冯英英道:“我看那人的态度就是请你去做客,居然有人抓人家坐牢还这么客气的!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不过想来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你,你闲的没事干,绣什么盘金仙鹤!冲撞了夷族的什么东西?对了——”冯英英叨叨着,神色诡异的看着她,“你不会真的是那什么夷族奸细吧!”
冯桥桥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你杀了人会到处跟人说,我就是凶手吗?!”
冯英英张了张嘴,“会这么做肯定是白痴……”
“废话这么多,赶紧把药全部收好了,拿件衣服挡着,我们出去,要是你拿不全,我怕我们就真的成了那什么奸细了,到时候黄泉路上几百口人估计不会太寂寞!”
冯英英脸色白了一下,按照她的吩咐,把东西都收拾了起来。
等他们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其他百姓已经被全部押解离开,只有冯桥桥家的几人,还站在山路口上。
黑甲卫首领道:“冯姑娘,您身子不合适,要不要我……”
“不用了,囚犯就要有囚犯的样子,走吧。”
黑甲卫首领点头,伸手一招,黑甲卫押着这些人往山下走去。
而茶山县城的百姓,也口耳相传,冯家犯了欺君之罪,得罪圣上,罪连九族,尤其是下午的时候,冯家长女又用手腕上那条毒蛇,伤了战王之妻裴怀英将军,罪加一等,下了大狱。
*
茶山原本只是小县城,县衙的大牢里,上百人,并不是那么好容纳的,于是将衙役班房也全部空了出来,折腾了半晚,终于安定。
一半人囚在了牢狱中,一半人囚在了班房里,依旧由黑甲卫团团围困,这次,真的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冯桥桥吃了一粒药,坐在简陋的班房凳子上。
冯英英道:“你的伤没事吧?”
“还好,吃了药,一两天就好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冯桥桥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急有什么用?我急我们也出不去。”
冯英英张了张嘴,一拳打在墙上,“这群人,根本查都不查,就把我们关了起来,我原来还觉得裴将军是个大英雄,没想到她跟那些贪官污吏一样!”
其他人脸色都有些疲累的担忧,但今天下午到现在,随便哪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危及性命,到了现在,哪里来的心情去说谁谁谁的不好?只剩下了无尽的着急和恐惧。
冯桥桥道:“娘,你不是一直想见爹爹吗?我估计爹爹等会也该来了。”
白氏愣住,“他们这些人,连你爹爹都不放过吗?我……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了?做个绣品也招来灭族的灾祸,这……这不是和以前柳家一样吗!”
冯桥桥道:“娘,即便我们不绣花,也会有别的毛病挑出来的,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冯英英精神一正,“对,就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又怎么得罪朝廷里那些大官了呢?我们可是安稳过日子的良民百姓啊!”
周氏道:“估计是招惹了秦家了。”
冯英英猛然想到那次,冯桥桥受伤第一次在县城出现的时候,曾经传出来的话,忽然恨恨道:“那个秦云明,我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他没惹到我头上,我才一直这么的,不就是个地主,有个当官的大堂哥吗?这么嚣张……”
大家心中各自思量,冯桥桥也坐到了窗边,囚室,分了男女,这里只有白氏周氏冯英英和她,坐了一会儿,她果然看到黑甲卫领着冯海也到了跟前。
冯桥桥站起身,道:“等一下!”
黑甲卫首领冲那个属下使了个眼色,冯桥桥转到门口,道:“让我爹爹和三叔过来吧。”
“嗯。”
不一会儿,就有人把冯海和三叔带了过来,连四爷爷和奶奶,都带了来。
白氏和冯海多日没见,现在免不得一阵嘘寒问暖,泪水连连。
这时候,囚室门口出现了一个孔雀蓝身影。
“爹娘!大姐!”冯巧巧跑到了门口,黑甲卫却拦住了她,不让她前进一分。
冯桥桥道:“可以放她过来说几句话吗?”
黑甲卫对视一眼,也没拦住她,却紧跟了过来,看来是对下午“裴怀英”出手伤人这件事情,心有余悸了。
冯桥桥心中一动,上下打量了冯巧巧几眼,道:“西京受伤了。”冯巧巧忽然面色一白,道:“大姐,我知道这件事情,山封了好多天,我每天都着急的要死,可是战大哥又不让我上去,他一天跑的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