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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士摇头,“为何愿意把一半产业交给老夫,也不愿与那个有解药的风清扬交换。老夫就不明白了。再者,老夫替贵夫人把脉之时,并不能诊断出任何结论。听你一说,倒是觉得这圣水毒气似乎与露娇人有相似之处,都是每月发作一次。可,这圣水在贵夫人的体内,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贵夫人身上的这些伤痕,莫名其妙的。老夫实在想不通是为何。”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相士劝道:“既然少爷愿意把财产交给老夫,为何不试着交给风清扬换来解药。老夫实在无能为力。我只能尝试着消除贵夫人身上的这些伤痕,却无他法根治。若是夫人发作之时,又怎生是好?”
“相士,多谢!看来,祝某只能另谋他法了。”
相士从药箱里抽出银针,“我试着用本门的针灸法替贵夫人把这些伤痕去除。但剩下的,只能看少爷你愿意不愿意了。再过几日,该是贵夫人每月的倒诊之日,老夫自会到贵府来。真是造孽,露娇人的毒未解,痛苦未除,又多了这一奇毒在身。贵夫人这身子……”
(2272字)
第十章 猜心(3)
是啊,她娇弱的身子,自嫁进祝府,被受了如此多的折磨。
祝子鸣回想起最初的时候,他讨厌她这样爱慕虚荣的女人,把她活生生地绑了,扔到泾河里。
虽然,那个时候他暗中把她从河底救起来。可,到底还是把她的命看得太低贱了。
相士的针分为两等,一是金针,二是银针,数以上百条针躺在它的药盒子里。祝子鸣往那里一瞧,密密麻麻的,“针灸真的能替君歌把这些黑色的怪圈消除掉吗?”
相士轻拈起一根银金针,“老夫暂且一试。早在贵夫人嫁进祝府前,我就替她算好了,她会有一大劫难。或许,这就是她的劫难,或许不是。听天由命,自会有结果。”
相士看一眼在旁的梅香和落花,“老夫施针的过程中,麻烦两位姑娘留下来。待另两位姑娘醒来的时候,帮老夫去我的竹楼,问我徒儿取来这方子上的药来。”
梅香接过药方,“是。”
相士点头。
祝子鸣着急道:“相士,还需要什么药材吗?我可派府中其他下人去贵居取来,不必等流水醒来。”
相士挥手,“老夫的寒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自始,都设有重重机关。在场的四位姑娘能顺利进入,是因为老夫根据她们的生辰,撤消了那些暗机对她们的警惕。除她们四位之外,还有祝老爷子可以顺利进入。若是他人造访寒舍,只会命丧重重机关之外。少爷请放心,那些药材是以防万一,可有可无。当然,若是备齐了,更妥,以保万无一失。”
落花忙问道:“那我留下来做什么?”
“替贵夫人把袜子脱了,老夫替她施针之时,请两位姑娘按住贵夫人的双手。”
落花梅香闻言,脱了绣花鞋爬到床上,先是脱掉君歌的袜子,露出两只光脚丫,然后一人按住君歌的手臂,“相士请施针吧。”
祝子鸣不忍心看下去,君歌那脚底数个黑乎乎的圆圈,凹凸不平,缓缓地鼓动着,着急道:“相士,那祝某能帮上什么忙吗?”
相士头也不抬,“你在一旁静静看着,别打扰我们。若有突变,好有个人照应。”
祝子鸣点头,退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天下第一相士施针。
待到君歌那脚底插满了金银相间的针以后,她全身不停地颤抖,像有成百上千道电流通过她的身体一样,冒着微微轻轻地热气,腾起在高床之上。
顿时,一片云里雾里。
相士继续插着针,“按稳妥了,休要让贵夫人因痛苦而伤了自己。”
落花紧紧按住君歌的右手臂,看似并不吃力。
只是那梅香,缺乏锻炼,自又不会武功,总觉君歌力气太大,有些镇不住她。
祝子鸣旁观着,心里一刻也不能安生,被那残忍的画面深深地牵引着,心也悬了。只见君歌意识不清地皱眉,咬牙。
原本清秀的面孔上时而穿过一条一条黑线,转成圈,一上一下地跳动,然后暴破。
天,这样,不是要君歌毁容吗?
黑线游离,轻冒烟气,好比身子里有数万条诡异的虫子在上蹿下跳,毫不安生。
祝子鸣手心捏了一把汗,看在眼里已经是胆寒。要让如此柔弱的女子来承受这样的痛苦,可真是太残忍了。
他发誓,若是抓住了风清扬,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脚底的穴位众多,纷乱复杂,稍微一不小心错了一步,那是要人命的。相士不敢怠慢,细细地施针,众观君歌全身,那黑线似乎渐渐小退,三三两两地游离。他稍微松一口气。
可,刚消停一下,那些黑线反而数倍地增长。君歌她完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焦黑的炭人。
怎么会这样?
祝子鸣失声,“这是怎么了?”
中途流水梅竹醒来,已前往相士的竹楼取药。
可,远水救不了近火。豆大的汗水冒在相士那皱纹重重的额头之上。眼见着无针可施之时,那些黑线又如退潮的海浪一样,缓缓退却。
松一口气。
转即,黑线又如浪潮袭来。
相士吩咐道:“眼下,不得不把贵夫人转入老夫寒舍诊治。”不容祝子鸣同意,他立即点了君歌的穴道,暂时封住强大的血流乱窜,“请两位姑娘前去备一辆马车,要快。”
“万不得已而已。少爷若是不放心,可跟着老夫一同前往。当然,少爷进入寒舍之时,得一步一步按照老夫的示意而行,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快马加鞭,沙尘漫天,比那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还要吓人。过往的人们看见这辆马车,都远远躲着,生怕被撞上,伤了性命。那过往处,沙尘起,消停后人们的头发脸面,凡是袒露在外的地方都是满满的灰。还未睁开眼睛细瞧,那辆马车便已消失在视线之中,扬起一路的沙尘,形成一条长龙。
赶往天下第一相士那小竹楼时,已是太阳下山之时。流水梅竹正好从竹楼里出来,“少爷,你们怎么来了?”
相士轻轻跳下马车,“把你们准备的药材交给我徒儿,让他准备苗疆驱毒阵式。”
不容多想,流水赶紧又冲进竹楼里。
眼观君歌全身,黑线未退,反而越来越多,“祝少爷,别看寒舍并无什么异样,若是你硬要踏进去,必死无疑。请少爷按照老夫说,一步一步前行,记住了,朝东三大步七小步,倒回三小步,直北向上三小步,七大步,滴一滴少爷的鲜血在那棵幼竹下,便可大步迈向小楼。切记,一步不可走错。我先和两位姑娘扶贵夫人进去。”
时刻一刻不得耽误,天下第一相士交待完毕便扶着君歌走进了竹楼。
祝子鸣记下了,这三七步法,刚好是他的生辰,三月初七。看来,这相士真是很灵,连他的生辰也能知道。
不简单!
祝子鸣赞叹,心里那抹拯救君歌的希望又多了一缕。
他一步一步走,直至走到那棵幼竹下,掏出怀中精致的匕首割破手指,滴一滴鲜血在那竹下。然后,见一阵轻烟起,幼竹不知怎的,突然缓缓地遁入泥土之中,说也奇怪。不知,这是什么阵法。
祝子鸣估计着,这便已经破解了这些重重机关对他的警惕吧。
一进竹楼,有位幼小童生恭候,“祝少爷,这边请,师傅已经开始为贵夫人驱毒了。”
祝子鸣点头,亦想不到三两岁的孩童语气如大人一般,胸有成竹,语气沉稳。
孩童让到一边,祝子鸣踏进那间他从未见过的神秘厢房。
屋子比祝子鸣想象中还要空荡,屋内没有多余的陈设,迎面便是一扇八折的红木雕花屏风,转过屏风,放着一个盛满黑乎乎的中药汁的桶状铜鼎。下面燃着微微火焰,梅竹守在一旁看着火。
那股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祝子鸣一阵作呕。
梅竹小声道:“少爷,你忍一忍吧。相士神医说,这鼎里都是天下奇毒,蝎子,蜈蚣,蟑螂,蛆虫,毒蛇……这气味自然是难闻了些。”
祝子鸣三两步走近屏风。
相士抬眼看了看祝子鸣,轻声说:“祝少爷,呆会无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要打扰我们。”
他点头。
屋子里升着八个火盆,将这屋子烘得像烈日盛夏。屏风后摆了一张发光透明的冰床。可,祝子鸣无法想象,这样的高温下,那张冰床竟然完好无损,走近一看,乃是一方巨大的玉石,而非冰床。
玉床上没有被褥帽,单单的摆着一个床架子,四周是一根长长的铁柱,套着粗重的铁锁链子。
君歌伏卧在玉床之上,双目紧闭,仍旧处于昏迷之中。
相士委婉说:“祝少爷,为了替贵夫人诊病,老夫不得不冒犯,需将她身上繁琐的衣物都脱下。请少爷体谅。”
祝子鸣点头,都这个时候了,他也顾及不了什么了。
梅香按相士所吩咐,一一把君歌的衣物褪下,搁在一旁。
只见相士手拿四个光滑圆润的铜环将君歌的四肢锁上,铜环上套着粗重的铁链子,链子的另一头套在床四角的铁柱子上。
祝子鸣既是心惊,又是愤怒,好想冲过去抱紧君歌,被天下第一相士的另一童徒拦了下来,“祝少爷,请不要打扰师傅。”
祝子鸣咬咬牙,手里紧握成拳头,发誓要把那下毒的风清扬碎尸万段。
相士解释道:“少爷,这驱毒的过程十分痛苦。我把少夫人锁起来,是怕她弄伤自己。”
突然,听君歌发出一声闷哼。祝子鸣赶紧看过去,见君歌全身不停地颤抖,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关节咔咔作响,用力挣扎。
那链子与石床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些黑色像爬山虎的脚一般,扎进她的肉里,不停地蔓延,渐渐地像是密密麻麻地纹身展开在她的身子之上。君歌突然睁开眼睛,痛呼:“啊……”
相士趁此之时,往君歌嘴里硬塞进一块布结,堵住,以免她咬伤到自己。
“君歌……”祝子鸣深深的目光里已泛起了泪光。
她睁着眼,双目赤红,眼神涣散,像被人抽离了魂魄,神志不清。
相士给她施针,她身子一僵,双眼一闭,顿时又晕了过去。
祝子鸣静静看着,不敢出声打扰了相士的诊治,只好握紧自己的拳头,把这痛苦往肚子里吞。
君歌,一半是你的性命,一半是整个北都国百姓的安危,你叫我如何是好?
不,他不能让战事暴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君歌如此痛苦。他专注地看着相士,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君歌……”
祝子鸣不敢伸手摸她,那些黑色犹如一条又一条长着会咬人的嘴的鳝鱼,飞速地在君歌的体内乱窜。然后,越来越多,蔓延到周身。相士轻拈起一根针,眼疾手快地瞅住一条,轻柔地插下去。那黑线就如同被钉住了头,不能游离了,却不停地挣扎身子,左摇右摆的,好似做着最后的挣扎。挣扎片刻后,只见它砰地一声,炸开了,那黑色的血顺着那针眼渗透出来,染了君歌一身。
落花拿起白色布巾替君歌擦拭干净,以免挡了相士继续施针。
那些黑色的线条又细又长,不停地在君歌身子里窜动,越来越多。
相士又拈起一根针,扎向另一条。一时间,只能看见他不停拈针,再不停施针,力道不能重了,怕伤了君歌,也不能轻了,怕扎不稳那黑线。
黑血布满君歌周身,落花刚擦干净了这一处,另一处又冒了出来。
祝子鸣望了过去,她就像是一个专门用来存放那些金针银针的布袋,密密麻麻地被那些针孔刺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