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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银钩是知道玥姬的真实身份的,所以才将人带在身边,将危险放在眼皮底下,也可以洞悉属下异样。
当银钩与她离开离国皇城时,本是想隔开玥姬与岚琅见面的吧,但她却做了不利于银钩的烂好人!银钩不但不怪,还细心包容她种下的祸端,导致今日将他置于如此境地!
她怎么可以怀疑银钩呢?怎么可以不懂银钩呢?在她不知道的另一面,是银钩为了她铺垫好平坦大路,踢走硌脚的石子,砍杀拦路的匪徒,让她可以无拘无束地奔跑。而她,却是一次次背弃银钩的感情,追逐那触碰不及的遥远!
今日,银钩定是知道她会来,所以在这里等着她,却又要掩饰真实身份,怕教众起疑。
银钩不是真正的无行宫宫主,又被玥姬误导,给了岚琅夺“因果”的契机,将他重伤至此!
都是她啊,若不是她心软留下了祸害,银钩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银钩到底亏欠了她什么?若说是在花蒲村时的敷腿之恩,那他回报的岂止一二?若说是因她要领他回家,如今却是他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让她永远不知人心险恶,屋外天寒。
猫儿在深深的自责中视线渐渐模糊,脑中运作愈来愈慢,身形一晃,向后倒去。
岚琅瞬间出手将猫儿抱入怀中,急声唤道:“猫儿?猫儿!”
猫儿缓缓睁开眼睛,如此清冷决然地望着岚琅,费力地推开他的怀抱,犹如陌路人般冷声道:“别靠近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收留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你!是你做了让我痛不欲生的事,让我在死前尝试无法忘记的痛苦。岚琅,我恨你,你做到了!”
岚琅身形一震,不敢相信猫儿竟会如此说。
猫儿步伐慢慢地走向银钩,看见酒不醉对她沉重地摇了摇头,看见银钩对她温柔而笑,猫儿的眼泪顷刻间掉落,人亦轻轻依偎在银钩身侧,乖巧得如同真正的小猫儿。
银钩腹部的冰刺已然化成一滩血水,凉凉的,蜿蜒在红色衣衫上,染出深色花痕,若盛开到极致的曼陀罗般妖冶血腥,充斥了死亡的绝美味道。
他缓缓抬起手,抚上猫儿垂泪的眼,轻轻擦拭,软声道:“猫娃娘子不哭,为夫从来不曾惹娘子哭泣,若这去了,却惹娘子伤心,为夫不得安宁。”
猫儿狠狠擦拭眼睛,将那泪痕抹去,有些呢喃不清地说道:“银钩,我不哭,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好困,真想睡个好觉。原来怕睡着了,醒不过来,见不到你,梦中总是不消停。”
银钩细细摩擦猫儿的脸颊,眼中爱恋炽热一片,将手中攥着的“梵凡”戴到猫儿颈项:“放心睡吧,我说过,会一直躺在你的左边。此誓言,做鬼不变。”
猫儿猛地一惊,只蹦出一个字:“你!”
众人恍然一震,赫然明白银钩之所以被伤得如此之重,皆是因为他得知“因果”被岚琅吃下,全无了生存欲望,竟是要……以身殉葬!
银钩的笑容变得涣散,冰凉的手指搭在猫儿唇瓣:“嘘……这是我的承诺。爱你,便是生死相许的唯一。”
猫儿将手腕上的“无独有偶醉玲珑”贴上银钩的手腕,在那片悠扬婉转的玲珑声中,仰起头,将红润小唇贴上银钩苍白的唇瓣,缓缓闭上眼睛,呢喃道:“银钩,爱你。”
在轻缓婉转的玲珑声中,猫儿悄然睡去,银钩缓缓闭上眼睛,唇边隐了一丝笑意,如此安详知足。
曲陌眼角有清泪痕迹,沿着毫无温度的如玉面颊滑落,隐入颈项,流至胸膛,在心口跳动的位置,阵阵刺痛!
娆池女泣不成声,身子如秋后孤叶般瑟瑟发抖,整个身体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在撕心裂肺的悲痛中昏死了过去。
酒不醉抱起娆池女的身子,脸上悄然滑下泪珠。
花耗一拳头捶到石壁上,悲痛得无法自己。
斩猪刀赤红了双目,冲岚琅怒吼道:“浑蛋!你不知道猫儿中了‘睡岁盅’,活不过今晚吗?今天是猫儿生辰,你却让它变成两人祭日,你奶奶的,老子砍死你!”
岚琅胸口一滞,在斩猪刀举刀砍来时,忽然发狂,若着魔般大笑起来,一拳头砸在石壁水龙下隐藏的机关上,在血染红河中癫狂道:“都陪葬吧!”
巨大的无行宫瞬间动摇起来,仿佛有万头大象齐奔而来,晃得人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顷刻间,水龙壁破裂,汹涌澎湃的寒江水咆哮奔入,以狂傲的姿态席卷人的性命,扑灭着卑微渺小的生灵,似要葬送掉一切繁华,吞噬掉曾经如花的笑颜。
银色巨兽叫嚣着,以无人可以抵挡的自然力量毁灭着一切。人,只能四下逃窜。
岚琅与曲陌几乎是同时出手去抱睡梦中的猫儿,岚琅却是慢了曲陌一步,眼见着猫儿被曲陌抱走,恨极地拍下银钩身后倚靠着的石柱机关。石柱周围瞬间塌陷,岚琅和银钩顺着水流一同跌落其中……
曲陌守在猫儿身边,已经不眠不休数个夜晚,由晨曦乍起到日落西山,偶尔困乏了,小憩一会儿,却总觉得猫儿在自己入睡那一刻要醒来,于是忙打起精神,看向猫儿,期待着奇迹。
猫儿的脉搏仍旧在跳动,猫儿的呼吸依旧绵长,只是那长长的睫毛不再微颤着张开,那圆润清透的大眼不再看向自己,那清脆玲珑的嗓音不再对自己说:曲陌,这个送你。
曲陌记得,猫儿是最爱送东西给自己的,无论是湿淋淋的荷花,还是烤熟的信鸽,或是从曲府树上刚采摘下的果实,她都当宝贝送给自己,然后眼巴巴看着自己吃掉,笑得无比满足。
如今,那笑颜不再,欢歌没有,人影凋零,独剩下他一人,在这偌大的空洞中,守着猫儿的体温。
他很羡慕银钩,银钩的样子应该被雕刻在了猫儿心中,代替了自己的位置;他也很敬佩银钩,竟能爱得如痴如狂不顾一切。生同寝,死同穴,多热烈的情感啊。曲陌苦笑,身形愈发单薄。
窗外水洗银月正圆,月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照在猫儿脸上,一片柔和的美丽。
曲陌将猫儿抱起,小心地盖上柔软的被子,登上关口眺望台,纵览群山,柔声道:“猫儿,你可看见,今夜月色正圆?猫儿,你可知道,我愿用万里山河换你憨然一笑?猫儿,你何时才能醒来?娘娘与叔叔们都惦念得心碎了。”
猫儿一直沉睡,安静得似乎少了鲜活气息,总是令人惶恐不安。
观望一会儿月色,曲陌怕猫儿冷了,这才抱着猫儿回了屋子。
娆池女隐在树木后面偷偷垂泪,酒不醉环抱住娆池女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曲陌抱着猫儿迈过门槛,却因连日来不吃不睡身子太虚,脚下一踉跄,猫儿的身体从怀中跌出。曲陌忙一个前扑,身子一转,将猫儿抱入怀中,以自己的身体为垫,躺在地上。
曲陌的样子虽然狼狈不堪,但他却不急着起来,而是轻轻闭上眼睛,似要熟睡般安静。
万籁俱静中,猫儿终是缓缓张开眼睛,周围暗淡的光线让她分不清身在何处。当她察觉到身下压着一人时,瞬间变得狂喜,忙沙哑着嗓子唤道:“银钩!”
曲陌瞬间睁开眼睛,望向猫儿仰望的小脸,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或者,又是他一个短促的美梦?
猫儿适应了幽暗的光线,终是看清楚了身下压着的人不是银钩,不是,不是……
脑中一幕幕渐渐清晰,猫儿的眼中浮上无尽的痛苦,摇着僵硬的颈项,仿佛无法接受自己醒来这个事实般瞬间爬起,大步向外跑去。她,要去找银钩!
然而,猫儿久睡不起,身子疲乏无力,终是跌倒在门口。
娆池女乍见猫儿醒来,心下狂喜,由不远处瞬间跃至猫儿面前,颤抖着手指,抚上猫儿的臂膀。
猫儿仰着头,声音干涩,急切地问道:“娘娘,银钩呢?”
娆池女眼眶一湿,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猫儿提高了声音,又问:“银钩呢?”
娆池女原本被酒不醉擦掉的眼睛又瞬间涌出,伸手将猫儿搀扶起来,却无法开口说银钩已死之事。
猫儿见娆池女只哭不语,见酒不醉满眼深沉,只得转头去看曲陌,然而,每个人都如此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啊!
猫儿突然发疯般不顾一切地往外跑,沙哑着嗓子,大声唤着:“银钩!银钩!银钩你出来!你说过,要比我晚死一天,你是个小人!你说话啊,你应我啊,你到底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你骗了我,你让我放心睡,可我却醒了!”
猫儿痛声疾呼,声声血泪,在树影斑斓中,更显得无限凄凉。
花耗和酒不醉赶来,在悲喜交织中不晓得如何安慰。
曲陌钳住猫儿臂膀,低喝道:“要去哪里?”
猫儿极力挣脱,若受伤小兽般抓挠着:“放开我!放开我!我去找银钩!银钩在等我!”
曲陌红了眼睛,大吼道:“银钩已经死了,你还活着!”
猫儿恍惚道:“死了?死了?”瞬间大吼,“尸体呢?我要见尸体!”
娆池女由身后抱住猫儿的腰肢,哽咽道:“无行宫被大水弥漫成一片汪洋,银钩——银钩的尸体葬在寒水中了。”
猫儿一把甩开前后两人,疯了般跳上一直在屋子外游荡的“肥臀”,狂啸间向“百家林”冲去,曲陌等人紧随其后。
娆国守城大将认得娆池女,当即开城门放行。
猫儿策马狂奔半个夜晚,却寻不到曾经的“百家林”,她在晨曦中静静独立,触目只是冰冷的寒江水。
猫儿踉跄下马,望着如镜子般毫无波动的冰水,泪水一滴一滴滑落,坠到寒江中泛起一个一个的圈儿,将猫儿那悲极的容颜晕染荡漾。
触目蒙眬,身子瑟瑟抽搐,猫儿轻声沙哑道:“银钩,我们的誓言没有变,死同穴,有我温你,不冷。”
猫儿回过头,望向跟来的众人,灿烂一笑:“银钩等我,来世再见。”身子后仰,在众人的惊呼中砸出一片飞溅冰花。
曲陌与花耗第一时间跳下寒江水,在冰寒彻骨中将决意溺毙的猫儿救起。曲陌爬上岸,一掌拍向猫儿背脊,将其腹中的寒水逼出。
猫儿张开眼睛,又看见众人,瞬间癫狂起来,疯了般往寒水下冲!
曲陌将人抱住,大喝道:“猫儿!你心里只有银钩,可曾见你白发染鬓的娘娘?她刚得到女儿,你便要投河离去!何其残忍!你可忍心?”
猫儿挣扎的身体一震,娆池女紧紧抱住猫儿的腰肢,声声唤道:“你若死了,我亦不活了!”
曲陌松开猫儿,指着那寒江水,怒吼道:“你且跳,我们通通陪着!”
那滴水的衣衫贴在猫儿身上,被冷风一吹,犹如小刀割肉般痛,却不及猫儿心中痛楚的万分之一。
猫儿满目苍凉,清泪在无声中滑落,跌坐到地上,喃喃道:“你们何苦逼我?何苦逼我?”突然发狠地拉扯起自己的头发,仿佛要扯断万千烦恼般那样用力,尖声大叫着:“何苦逼我?何苦逼我!”
众人惶恐,忙上前安抚。
曲陌将猫儿抱起,猫儿若疯了般四处抓挠。她手劲儿本就奇大,如此挣扎中,将曲陌的颈项挠出滚烫鲜血!
当那猩红的血液喷洒到猫儿脸上时,她突然惊醒了,瞪大了眼睛,尖叫道:“血!银钩的血!”
曲陌闭上眼睛,任猫儿狂乱抓挠,疯癫大叫。
酒不醉上前一步,点了猫儿的睡穴。
猫儿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眼角一直挂着泪痕,被寒风一吹,冻结成了一颗冰泪。
猫儿疯了,即便是醒过来后仍旧癫狂痴笑,扯着人便问,为什么逼她?为什么不让她和银钩一起?为什么?为什么……
猫儿常常自虐,仿佛是恨自己般用力撞门,在众人收拾走所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