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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着,跑着,原本黑漆漆的荒地变成了一片旖旎春色,一盏盏暧昧的小灯燃起,轻盈的红纱缥缈,精雕的船儿摇曳,歌舞湖畔犹如女子多情的眼眸般荡漾在夜色间。
河畔一边是杨柳依依,一边是灯火阑珊,一家家张灯结彩的花船在波光粼粼的河畔舞动着年轻的腰肢,歌姬舞姬争相斗艳,粉黛红颜中,肌肤相贴间,用声色犬马吸引着夜色的眼睛,用一颦一笑卖弄着曲曲欢歌,为醉生梦死的人盖上红艳罗帐,暖这乱世的体寒。()
那缠缠绵绵的腔调唱得好:盼君颜,思君顾,唯恐妾身不能待,仅以此酒醉尘间,只愿君心怜妾意,莫相弃……
那些歌舞升平的妖娆如同走马灯般在猫儿眼前划过,只剩下一尾歌音以及数不清的缭乱,晃得人有些迷离,分不清此身何在。
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夜晚,靡丽而多情的河畔,一抹宝石蓝色的身影在这片华宏粉颜中煞是醒目,犹如一株奇葩般绽放,不是遍地,却是极致。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令猫儿无法出声去唤的银钩。
银钩斜躺在众美环绕中,头枕着一粉衣美人酥胸,接过绿衣美人递来的琼浆玉液,将那白玉般的杯子举起,仰头倒出清冽酒香,在夜色中划出晶莹剔透的溪流,若不知愁滋味的泉水,醉的不是身,而是魂。
银钩张口接下这世间佳酿,动作放荡不羁中却又混合了轻浮醉态,端得是风流倜傥任性而为。饮下清冽佳酿后,随手将那价值不菲的白玉酒杯一扔,噗通一声抛入湖中,打了个转儿,便沉了下去。
银钩半眯起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用食指挑逗着身旁唱歌女子高耸的胸脯,醉态道:“陈词滥调,陈词滥调啊。美人们,你们不知道,现下最多的就是这种动了真情的傻子,听着腻歪,活该被践踏,换一个,换一个,换一个开心的来。”
那被挑逗的女子身子一软,就这么依偎进银钩的怀里,用那硕大的胸脯蹭着桃花眼的手臂,撒娇道:“好哥哥,奴家唱得嗓子干得慌,您就喂口酒水吧。”说罢,身子妖娆地低下,将那鲜红的唇畔嘟起,凑到桃花唇畔,以仰望的姿势博得男子的爱怜。
银钩却是嬉闹道:“好哥哥我口中无佳酿,怕是喂不饱你个馋狗儿。”
那女子不依地蹭着胸脯,娇嗔道:“好人儿,奴家是馋猫,可不是馋狗。”
银钩却是目光一凛,吓得那女子一瑟,再细看银钩,又如妖孽般睨着自己笑着,笑得那小心肝扑通通地乱跳,哪里还有刚才的狠相?就瞧着银钩面相,即使不得这银子,那女子也是甘愿伺候的。
银钩唇勾懒散笑颜,状似漫不经心道:“还是做狗吧,够忠诚。猫啊,是个喂不熟的东西,得了好处就要走了,哪里记得我曾经喂食的辛苦?”转而把玩着女子的脸颊,眯眼道:“你说呢,狗儿?”
那女子虽极其不愿被别人唤这低下的名儿,但此声呢语却是从银钩这样的极品男人口中唤出,那犹如情人般的暧昧呢喃令女子身体酥麻,怕是此刻唤她屁儿,也是愿意应的。
虽说风尘女子不应动心,但是人便是有心的,那女子,痴了,缓缓提高身体,将那红艳艳的诱人唇畔向银钩凑去。这个男人,她,好想要。
猫儿不知道是怎么看见的银钩,只知道当她看见银钩时就没了思想,只能站在河岸上,眼巴巴地望着那灯火阑珊处,听着银钩大肆的感言,看着银钩不羁的放荡,在一片妖娆声乐中,隔着滔滔寒江水,随着那船只微微荡漾起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只能,紧紧盯着唯一熟悉的银钩,却越发觉得如此陌生,陌生得连她的心都有些凉了。
风儿一吹,猫儿那破碎的裙子被刮起,犹如开落一地的橘色残败,不是无法拼凑,而是拼凑不起。
船只一荡,银钩一手拦住艺妓的腰肢,低头吻住那红润的唇畔,眼睛,却是偷偷瞟向岸上那抹即将凋零的橘色,心中的苦味翻滚,只得狠狠压制身下的娇躯,宣泄这一刻难言的狂乱!
银钩的心里极具挣扎,他甚至希望此刻猫儿能痛吼杀来,哪怕泄恨般将他胸口砸穿,亦能让他在这种无法言语的痛楚纠结中感受快乐。
只是,猫儿没有动,单单看着自己,那便看吧,看吧,看看他如何不在乎,看看他是否可以忘记猫儿,忘记自己。
猫儿看着,看着,不由伸手抚摸上自己的唇,有些凉,有些瑟,有些刺痛,还是有感觉的,却是如此苦涩抽痛。
曲陌策马站在隐匿的黑暗中,只余被猫儿抓坏的残衣一角被风吹起在琉璃灯盏下,偶尔翩然,忽明忽暗,窥视不得白色下掩盖的表情。
猫儿没有出声唤银钩,怕出口的声音变成没有意义的嚎叫。
猫儿觉得这个地方让她觉得陌生,明明一心待人,却换不得温暖;明明说要与自己相伴,却转身抛开。猫儿不怪银钩,不怪曲陌,却是越来越不懂他们,更是看不清自己。()
胸口一些痛,却可以承受,没有摆手,不再流连,没有流泪,不曾笑颜,猫儿静静的转身,悄然无声的走开。
夜色和沉寂,却承载了迷茫,猫儿认得家的方向,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过没有关系,她终有一天会回到“花圃村”,去祭拜爹娘,告诉他们,她很好,很好,只是在长大后,知道有种难为的感情会让人胸口痛。
猫儿的残破衣裙游荡在夜的孤寂里,风起,被吹得东倒西歪,看似幻三不支,却是刮不倒的硬气!那些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尊严让猫儿不愿尝试眼泪的咸,只能坚强向前!
猫儿狠狠攥紧拳头,没有什么大不了,明天,还是要吃饭,还是要起早。
猫儿寂静无声的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却在绕了无数个圈子后,飘零到了“揽月楼”,站在门口,低低而沙哑地唤了声:子悠……
离离合合悲喜集(一)
猫儿游荡在夜色里,有些忘记了身在何处,在冷风瑟缩中,不知道应该出现在哪里。望眼皇城,举目无亲,竟觉得自己犹如一叶扁舟,仿佛随波逐流,却永远没有可以靠岸的港口。
无可依偎中,猫儿最终还是去了楚府,悄然无声地攀爬进去,就这么溜进了三娘房里。
三娘一转身看见猫儿,吓得一捂心脏,猛得倒吸一口气,差点就昏死过去。
猫儿忙拍着三娘胸口,帮其顺气,声声沙哑地唤着:“三娘,三娘……”
三娘的气顺了,这才惨白着布满皱纹的脸颊,颤悠悠地焦急开口询问道:“猫儿,你……你这么半夜跑这里来了?这身衣服是怎么?莫不是,被那人打了?”
猫儿摇摇头,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痛楚比那人打自己一巴掌还疼,但却又怨不得别人,谁让是自己先背弃了与银钩的誓言,竟想着要跟曲陌走。只是,当她看见银钩啃其他女子的嘴巴时,整个身体就仿佛被硬生生从中间拉开似的,痛得连呼吸都艰难了。
猫儿终于明白了曲陌的感受,却更加不明白自己。她是喜欢曲陌的,她自己是如此清楚的知道,可是……她放不下银钩,不能让银钩受伤,无论是身,还是心。
猫儿这一颗从来不曾遇过情感的小脑袋变得不够用,却明白,自己无法再像以往那样,在银钩和曲陌之间欢悦地打转。因为曲陌说过,那是独桥,只能两个人携手而过,若多一人,必毁。其实,当时猫儿还想了一个问题,可不可以让银钩和曲陌先一同过去,然后她自己游过去就好。不过看曲陌的样子,她若问了,可能会不讨喜。
三娘见猫儿不语,纵使不晓得事情原委,心中也生了怜惜,本是好好的一对儿,今早还一同来过,怎么到了晚上就这样了?今天,她看得出,那银钩虽然名声不好,但对猫儿却并非儿戏。
三娘粗糙的手指细细抚顺着猫儿那凌乱发丝,将那颗脏兮兮的小脑袋抱入怀里,也不知道如何劝说两人感情,只得轻声安慰道:“猫儿,一切都会好的,你想,我们村儿霍乱那阵子,官老爷不给帮衬,还不让下山,死了多少人啊?我们不是好生生活下来了?天大的事儿啊,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想当初,你爹和你娘没能出山,就葬在了村里,也不晓得有没有人给他们挖个坟,哎……”
猫儿听三娘言语,噌地站起,大步就往外走,火急火燎地想去祭拜爹娘。
三娘忙拉扯住猫儿的小手:“不急,不急,猫儿,先歇着,你若这个样子去了,你爹和你娘怕是要落泪的,也该怨三娘没有照顾好你。”
猫儿心思一软,抱住三娘的干瘦身体,无声地安抚着彼此。想着,若娘在世,见自己这般狼狈,定然会伤心难过。
这时,暗自气愤了一天的楚汐儿来找三娘,本想获得些安慰,却看见三娘抱着猫儿一脸心疼的慈祥,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了,只觉得全世界的好处都被猫儿占去,心中极是不平衡。
转眼间却又瞧见猫那般狼狈,一丝丝快感由心底开始往上冒,难掩的快意在眼中流窜。微微低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幸灾乐祸的样子,声音却是分外关切地惊呼道:“猫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那薄情寡义之人弃了吧?”
猫儿身体一僵,微微皱眉,觉得楚汐儿此刻的声音怎么如此欠揍?
三娘抬眼望向楚汐儿,摇了摇头,有些斥责,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楚汐儿却是上前一步,极其热心道:“猫儿,那人虽生得一副桃花面,但名声极坏,生性风流得很,你若受了委屈,定要和我说说才好,别问在肚子里,坏了身子。”转而低声叹息道:“若……若那人弃了你,你就来我府邸,做个丫鬟,也好比流落街头的要好。”
三娘虽然老迈,但却不昏花;虽然无知,但却并存非不懂人情世故。当即放下脸,训斥道:“汐儿,闭嘴!”
楚汐儿见从来不曾大声与自己说话的娘为猫儿吼自己,眼泪一转,便滴落下来,声音骄横起来,怒意道:“三娘!汐儿这也是关心猫儿,你……做什么如此凶我?若不待见我,我走便是。”转身,跑了出去。
三娘和猫儿对,忙转身去追,刚追出门槛将哭成泪人的楚汐儿拦下,那楚汐儿便一手捂胸,大口喘息,仿佛是犯了心疾。
三娘一急,忙大声唤着下人,让小厮去请大夫,仔细搀扶着楚汐儿就往她的闺房走去。
这一顿嘈杂,惊动了楚大人以及他的妾室们,众人披着衣衫纷纷赶了过来,却看见了……猫儿!这个白天在这里撒野,晚上却失魂落寞的女子!
楚家人没有善类,这一落水猫,更是人人喊打得热闹。冷嘲热讽袭来,不堪入耳的话夹枪带棒中砸个来回,应是将猫儿杜撰成被人玩够了就抛弃的玩物,怕最终是要被那负心人卖到阁里,当了婊子。
三娘听不过去,眼含凄楚热泪地跪求着各位夫人留口德,却被一个得宠的妻妾教训,一个嘴巴子掴来,那声音脆亮得仿佛是恶人欢手拍掌。
楚汐儿愣了,她……本欲是唤来众人,有意羞辱猫儿一番,替自己出口恶气,却不想,竟让自己的娘跪下求人,还挨了巴掌。
猫儿怒了,一把大菜刀还没等青光一闪,那楚大人的恶妻妾室便惨叫一声,倒地不起,顷刻间,由手指蔓延上黑紫色的毒气,惊吓而抽搐的恐惧布满眼底,连嚎叫的声音都变成沙哑地高亢。
就在众人的万般惊恐中,一声娇笑传来,故意嗲声道:“呦,我癫婆娘的娃娃都有人敢欺负,还真是不知道怕字怎么写。”随着话音刚落,一个涂抹着夸张大白脸,描着粗黑大弯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