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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疼痛感也渐渐消失了。我正在疑惑,突然听到一声凄厉嘶哑的悲鸣。
我的身体似乎就在同时变得轻盈起来,周围的一切也都渐渐分明了。表情严肃、身上染满了血的医生,强作镇定却明显地在颤抖的我的父亲,还有扑在我身上哑着嗓子痛哭的母亲……我低头看着我的双手,与往常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当我拥抱家人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感觉,母亲的泪水也透过我的手指滴在床上我惨白的脸上。
一股澄明却悲伤的感觉贯穿了我的全部思维。这就是最后的分别么。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他们呢……
“老爸,老妈,别难过!大不了我在阴曹地府等你们几十年,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可别再哭了啊!”虽然明知他们听不到,我还是使劲喊出来,“还有,中国的教育真是讨厌,害我一直都不好意思和你们说……这些年,谢谢你们,还有,我爱你们。”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老妈突然扭过头向我的方向看过来,似乎能够见到我的样子。她喊着我的名字伸出手来,我正要抓住她的手,却被突然袭来的一股力量向后拉去,病房内的场景迅速模糊远去,周围只剩一片黑暗。
我心里是清楚的,这和我过去在书上读到过的濒死体验没什么两样。沿着这条黑暗的甬道走下去,尽头隐约显出光亮的地方,应该就是天国了吧。我身心都没有过多的痛苦,但却不想动,一步也不想走,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只要向着前方踏出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到人间,心底残留的遗憾也再无法圆满。
这片黑暗似乎冰冷又似乎温暖地包裹着我,身处其中,感受不到任何欣喜或者恐惧,一切都仿佛是理所当然而又淡漠无比的存在着。时间缓缓地、也可能是急速地在我身边流逝,不知多久之后,前方的光明黯淡下去,而这片空无一物的黑暗中渐渐显出一个身影。
那是个身材娇小瘦削的年轻女孩,相貌普通,神色温和却透出悲伤。她的曳地白裙在黑暗中散出微弱的柔和光晕。我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过去,几乎是同时,她也看到了我,向我走来。
就在与她的手相握的一瞬间,她眼底的悲哀和不舍穿到了我的心中,而她的表情也微微有了变化。
黑暗慢慢散去,也可能是变得更加浓重。但我已经感觉不到了,从我与那女孩交握的手指开始,沉重而实在的触感一点点蔓延开来,意识也变得模糊。
“嗯……”
思绪再次从混沌中聚拢的时候,左侧胸口闷闷的疼痛也逐渐清晰起来。除了疼痛,还有肩臂处沉重的感觉。
车祸的关系?
得赶紧告诉老妈我没事,我可不想再听她哭了。
我使劲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又眨了眨眼,雕着简单花样的床顶映入了我的视野,稍微侧头,淡黄色的帐子被挽在床柱边上……
哎?!床帐?!
我……难道……
正在我呆呆地努力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的时候,肩膀附近忽然一轻。
“红叶,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李暮阳坐在床头一张椅子上。他看起来神色疲惫,眼眶下面有淡淡的阴影,发丝也有些凌乱。
“红叶?”见我没回答,他又问道。我这时才发现,他的声音哑的厉害。
“李暮阳。”我也哑着声音轻声叫他。
“嗯?”他轻轻吐了口气,神情柔和了许多。
“你刚刚是不是睡着了?”
“嗯。有些累了。”
“你真是个笨蛋呐!”我白了他一眼,“我是病人啊,可现在我肩膀都被你压麻了你知不知道!”
他一怔,然后微笑起来。
“喂!你还好意思笑!”
“因为你实在……”他依然笑着看着我,“明明刚醒过来,就这么张牙舞爪的。”想了下,又补充道:“不过,这也正是你的风格。”
明明只有几天,我却觉得他似乎很久很久没用“张牙舞爪”这几个字形容我了,此时倒觉得有些亲切。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看着李暮阳,慢慢说:“如果回来的不是我怎么办?”
他脸色微变,没有回答。
我笑了笑,又说:“我想起来了,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我其实是见过陆红叶的。”
“别乱说。”李暮阳带着些责备的语气。
“不是气你的。真的,我见过她,在我死亡的时候。”
他敛了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行了,我脸上又没有花,看什么呢?”我使劲抬起有些酸麻的左手推了李暮阳一下。活动的时候扯着胸口还有些痛,但已经不严重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徐姨将门推开了,小声说道:“姑爷,我来照顾小姐就好了。您一定得歇一会了,不然您再病倒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我眨眨眼,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李暮阳。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徐姨那边又清了清嗓子,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我赶紧插嘴:“得了,你们都别争,该干嘛干嘛去,我已经好了,不用人看着。”
“小姐?”徐姨大概刚才一直没发现我已经醒了,显得有些吃惊。回过神来,道了声“阿弥陀佛”,又说:“小姐,您可算醒过来了,这几天夫人和姑爷都急得跟什么似的。哦,对了,我这就去通知夫人!”说着,她便回身往外走。
“徐姨!不必了。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李暮阳出声制止了徐姨。我这才注意到天色灰白、光线暗淡,似乎是凌晨的样子。
我想了想,问道:“徐姨,我娘是在休息么?”
“夫人哪有心思休息,夜里姑爷替她来守着您之后,她仍安不下心,我好说歹说才劝得她合衣小憩了一会。”徐姨声音中有掩不住的忧虑。
“既这样的话,便有劳徐姨请我娘过来吧。”
我琢磨着,陆夫人心地善良淳厚,虽然知道我不是陆红叶,但也不会忍心让我自生自灭,何况我昏倒时的状况诡异,搞不好她会以为是自己的过错也说不定。若真是这样,还不如我尽早把话跟她挑明了更利索些。
徐姨略犹豫了一下,便依言出去了。不久,陆夫人便在她的陪同下进了屋。
李暮阳站起身来,向侧面退了两步,让出床前的位置。徐姨扶陆夫人在床边椅上坐下。
我看陆夫人此时面容憔悴的程度不下于李暮阳,知道他们应该是交替守着我这病号呢。又想到陆夫人自己本就久病,心里难免歉疚。
“暮阳,你送徐姨去歇着吧,再帮我倒些水回来,我先和娘说几句话。”我先开了口,仍是伪装的官方措辞。待两人走后,才撑着身子坐起来,对陆夫人道谢:“陆夫人,您本在病中,还不辞劳苦照顾我,实在让我非常过意不去。现在我已无大碍,还请夫人您多主意自己的身子,好好休养才是。”
陆夫人眼眶湿润,微张了口,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极轻地点了点头。
我深吸了口气,将思路理顺。我得在李暮阳回来之前把前言说完,免得让他听到了,再觉得自责。同时,也更是避免他与陆夫人两人对质,弄出些什么意料之外的问题,最终在兜兜转转把我绕进去。
“夫人,红叶她正是二月初七离世的。这事多少和李暮阳有关,但却也不全是他的责任,请您不要怨恨他和李家。”我顿了顿,又请求道,“另外,也还恳请您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时至今日,李家或将有困境,我这半年多受了李家上下许多关照,无法袖手旁观,恐怕还得继续借用红叶的身份。”
陆夫人面带苦涩微笑。我知她是答应了。于是又说:“还有一事,我本不该说。但既到了此时,我想,还是让您知道更为合适。我本生于于此完全不同的世界,伤重之时魂魄离体才附在了红叶的身上活转过来,因此自然是不记得她经历的种种事情的。可是,这身体似乎却还残留着她最强烈的感情,其中也包括了对您的思念。”
其实这身体保存下来的感情中还有对李暮阳的不舍,不然我当初听人提到陆红叶的痴情事迹时,也就不会心痛。当然,这就是与陆夫人完全无关的事情了。我现在只希望陆夫人能够明白,陆红叶从来没有真正远离过她,哪怕留下的仅仅是一具被我占据了的身体,母女连心的这份感情,却始终没有消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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戁君姑娘,我耐你呀……愉悦地飘走~
三十四 变故
“红叶……”陆夫人怔怔地凝视着我,许久,终于哽咽出声。
听到陆夫人压抑的哭声,我心中一酸,本来残留的闷痛也加剧了许多、似乎又变得锐利起来。我赶紧按着胸口躺下,生怕再不争气地出什么差错。
可疼痛并没随之散去,反而渐渐厉害起来,不一会,我已无法平躺,只能侧卧蜷了身子,右手握拳用力抵在心口之处努力与剧痛抗争。
“红叶!又痛了么!要不要去请大夫来?”就在我又痛得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李暮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说不出长句,只勉强摇了摇头,挤出个“不”字来。
可刚摇完头我就想抽死自己算了。我究竟干嘛呢这是!我又不是那些视死如归的革命烈士,都疼成这样了我还死撑什么呢我!可此时偏偏连推翻前言的力气都没了。
“嗯……疼……”
我突然觉得上半身被托了起来。原本抵在胸口和床铺间的右手没力气再抬起,自由落体地垂到身侧,心口一空,又针刺似的锐痛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凑到了我的嘴边,一股难闻的气味。我下意识地微侧了头。却听李暮阳柔声劝道:“把这药喝了,喝了之后就不疼了。”
我呸啊!拿我当那智商低下情商为负的林彤呢?这病要能吃药好起来,陆夫人也不至于病成这样了。这母女俩——至少是她们的身体都一个德行,弄得我也跟着受罪。
我有气无力的腹诽,可又涩又苦的药汁还是一点点流进嘴里。真没人权呐!
不过,说起来,这次虽然痛得要死不活的,但意识却一直清晰。这究竟是好是坏,我也想不清楚。
“陆夫人,红……她现在又病起来了,怕是一时半会没办法与您交谈,还请您先去休息吧。待她好些了,我再去请您。”
我听到这句话,真想骂李暮阳两句。事情一暴露,就连母亲都不叫了,直接给改成了“陆夫人”。这什么人呐!好歹她也是你死去老婆的妈对不对……
床边传来椅子移动发出的轻微响声,似乎是陆夫人要起身离去。我赶紧使劲睁开眼睛,拼尽全身力气唤道:“夫人留步!”一句话说完,胸口又针扎刀绞一样疼起来。
“红叶?!”李暮阳显然极惊讶,他揽住我的手臂加了些力气。
喂!至于吗……我现在这德行又跑不了……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靠着他,尽量平稳地缓慢地呼吸,自我催眠现在疼得轻了一点,又轻了一点,再轻了一点……过去看书上说,精神作用是很重要的。我现在就要拿我这穿越来的精神对抗陆红叶留下的造反的身体。
或许是我的催眠有了功效,也可能是因为没再看到陆夫人流泪的样子,当然也有那么微小的一点点可能是我后面那个尽职尽责安抚我情绪的靠枕发挥了点作用。总之,过了大约一刻钟之后,那种让我呼吸困难的剧烈疼痛已经散去了大半,我终于能蚊子似的哼哼几声了。
我艰难地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