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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了身,唤来吹花,命其汇报所整理的情况。
先前刺客已查清楚了,这个奸细本身与上一任宁王也就是他的父亲,有杀父之仇。至于在他身边,应当是安化王动的手脚。当日之所以刺杀他,大约是觉得报仇机会难寻,一时冲动。
但到底有没有安化王的授意,还需深查。
宁王闻之,心中莫名轻松了些许。他挥退吹花,但见吹花依旧跪着并不离去,微皱了眉道,“还有何事?”
吹花道:“属下觉得王爷近来有些怪异。”
宁王眉头愈皱愈深。
“王爷制定苦肉计划,本意为打破太子心房,令太子信任王爷。然而自从太子为王爷挡了一刀后,王爷却对太子愈发纵容起来。”
“如今王爷陪太子回到河南,非但放任太子治水,更是助太子筹资分粥树立威信。属下觉得,王爷近来行事已偏离计划。”
“太子从前行事杂乱无章法,毫无自信,”吹花冷静道。“然遇此次挫折后,太子隐约有成长之势。若继续放任,他日必将成王爷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宁王一动不动。他冷冷瞧着吹花,脸上森寒凝结成冰。
吹花浑身胆寒。但她知晓,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就必须说完,“是以属下建议——先杀太子,再回京城。”
先杀太子,杀太子。
这是他从前制定的计划,只不过计划是先扶持太子上位,待拿到兵权,再夺皇位,杀太子。
但为何此刻听到这几字时,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了呢?
宁王深吸一口气。他敛去表情,只是淡道:“够了。应当如何,不需要你来告诉本王。”
“属下句句属实,还望王爷明察。”
宁王又瞧了她半晌,方才收回目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说的不错,朱厚照此人确实不容小觑。”
“但他到底太年轻,缺少最关键的,时间。”
“他不会是本王的对手。”
永远不会。
赈灾已到了第四天。
张延岭在朱厚照逼迫下拿出了被他吞进去的三十万两银票。虽然知道被吞下的绝不止这些,朱厚照还是先放过了张延岭,准备回京之后再行惩治。
一切都进入了轨道。
他联合那些善心的商人们进行施粥,从四处购买了不少衣物分发灾民;买进不少药材,请了不少大夫无偿为百姓坐诊;请了不少工匠,更有不少灾民自发帮着他们建造屋子……
一切已越来越好了。
他心中高兴,便端了某个记不得名字的奸商送来的美酒,找宁王喝酒。
他喋喋不休地同宁王说了很多东西,包括近期他的所作所为,包括关于未来的宏图展望,包括一切一切有他与宁王的美好未来。
宁王静静听着,突然开口,“朱厚照。”
朱厚照顿时闭了嘴。
宁王从前一直唤他“殿下”,在他为他挡刀后偶尔唤他“照儿”,从未喊过他的名字——如此平静地,喊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颤了颤,莫名就有了什么不详的预感。
他只能保持着笑容,一瞬不瞬凝视着宁王。月光下青年气质愈发温润优雅,也愈发令人倾心爱慕。“……嗯?”
“我收到一个消息,来自京城的消息。”
“你父皇于日前病重,可能……”
“所以,我们明日回京罢。”
☆、第七章
朱厚照回宫时,太医正在治疗朱祐樘。他与宁王在外等候许久,待太医出来后问明了情况,得知朱祐樘累极睡着了,方才各自归去,沐浴更衣。
半个时辰后,他才见到朱祐樘。
无数人崇敬也好,嫉恨也罢的帝王,现在正静静躺在床上。他原先乌黑的头发已全部灰白了,原先清朗的脸也纵横布满了皱纹,深深凹了进去。他明明不过三十六岁,记忆里的身形也明明充满干劲与力量,如今却已苍老的可怕。
朱厚照根本不需要如面对宁王一般假装可怜,只是瞧见朱祐樘这般模样,心中便有不可抵抗的悲伤卷席喷薄,转瞬就令他红了眼眶。他走到床前噗通一声跪下,小心翼翼地唤了声:“……父皇!”
朱祐樘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中先是一片茫然,然后才浮现出些微的神采。他看着朱厚照,下意识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轻声道:“你回来了。”
没有丝毫责备,也没有任何埋怨。此时此刻只能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天子,只是温暖地对朱厚照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朱厚照失声痛哭。
朱祐樘笑了起来。
许是牵扯到了胸腔,猛地咳嗽了起来,朱厚照忙起身轻抚他的脊背。尚未止住咳嗽,朱祐樘就低声道,“怎么还哭,咳……都几岁了,还跟小时候似的。”
朱厚照闻之,便慌忙抹去泪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朱祐樘静静瞧着。
大约是心心念念的孩子终于回到身边了,他此刻的精神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一些。他抬手抚着朱厚照的发顶,柔声说,“我听说了你在河南所为了,做得好。咳,不愧是我的……咳咳咳,我的儿子!”
朱厚照的一切他自然知晓。无论是先前在河南的胡作非为也好,后来逃离河南失望也罢,他心中对这个继承人虽有少许失望,更多的却是担忧。是以他在张延岭带着艰难凑齐的二十万两银票出发时,又命人给他送了三十万两。
因为这些事情,他的皇后总是希望瞒着他,他也便假装不知道罢了。
朱厚照心里一紧。
他虽然继承了原身的一切记忆,甚至对回忆感同身受,此刻表现也与原身毫无区别,但他到底不是原来的朱厚照,面对朱祐樘心中总是充满了鸠占鹊巢的愧疚。他只能低下头哽咽道,“父皇……对不起。”
朱祐樘笑意更深了。他将朱厚照拢到怀里,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抚道,“没关系。”
“父皇知道,你这次一定是长大了。但父皇也很担心……你怎么就和宁王一同去了河南呢……”
朱厚照听到这儿,心更是一揪。他从朱祐樘怀里抬首,祈求道,“父皇,您再休息一会,别说话了好不好?”
朱祐樘摆了摆手:“我的身体怎样……我清楚。”
他喝下朱厚照递给他的温茶,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知道,你近来,咳咳咳,懂事了许多。我也留了,留了很多人给你……谢迁,李东阳,刘健……这些人,皆是治世之才……我要你,以后无事不可去找宁王……有事,更不可!”
朱厚照摇了摇头,坚决道,“父皇,你不要再说了。”他起身,扶着已是半起的朱祐樘躺了回去,“等父皇的身体好了,我们再说。”
朱祐樘眼中泛出淡淡的宠溺。“好,我不说了。这些话,我们以后再说……”
又还有几个以后呢。
朱厚照坐到床边,凝视着朱祐樘,“父皇,您再睡一会吧。我就呆在这儿,等你醒了,再陪您说话。”
朱祐樘颔首睡去。
翌日早朝,百官便见到了精神抖擞的皇帝。
五王见朱祐樘端坐着,面色并不算很差,心中都有了不同的计较。“微臣叩见陛下。”
“朕今天命你们前来,只有一件事情。”
“宁王,”朱祐樘沉声道,“朕,赐你这尚方宝剑。”
朱厚照呼吸窒了一窒。
他上前一步隔开朱祐樘的视线,近乎哀求道,“父皇!”
宁王不动声色敛眸。他出列跪倒在地,举着尚方宝剑:“多谢皇上赏赐。”
但朱祐樘连看都不看朱厚照一眼。他挥开朱厚照,力道之大甚至推了朱厚照一个踉跄。他死死凝视宁王,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喊道:“现在,朕要你用手中的剑,当真所有人的面——自刎!”
宁王瞳仁骤然紧缩!
他猛地抬头,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凝视帝王。见帝王眼中深沉的可怕,垂首掩去眸中再也无法遮住的阴冷,冷静道:“不知微臣所犯何罪?”
“朱宸濠,你蓄谋已久,早想背叛朝廷,该当诛!”
“陛下可有证据?”
“证据?”他听到帝王冷笑一声,“朕的话,就是证据!你的玄祖宁王朱权,就曾与成祖皇上对抗!你的父亲朱觐钧,品行不端,屡犯法纪!你现在,又在南昌分僵裂土,拥兵自重……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现在,给朕自刎!”
宁王不动,四王也不动。
但他们身后一众大臣却都站不住了,均躬身道,“请皇上三思!”
“我朝藩王历来可于封地”
“宁王以侠义闻名天下,若只因无端猜测就要宁王自刎,如何能向天下交代。”
“反了!”朱祐樘怒道,“朕今日只不过想杀一个人,你们就诸多阻挠!他日若朕死了,你们岂不是要逆了这天下了?!”
所有人登时齐齐跪倒在地,急道,“微臣不敢!”
朱祐樘深吸一口气,咽下已至喉处的咳嗽,一字字道:“将宁王给朕拖出去,斩立决!”
死寂。
殿内再无人说话。
宁王缓缓抬首,冷冷凝视朱祐樘,不再为自己说任何一句话。他转头凝视朱厚照,面色森寒,心也跟着一点点冷了下去。
朱厚照跪了下来。
他方见到朱祐樘就不能自己地跪了下去,此时的心情却与片刻前截然不同。
他知道朱祐樘一生仁慈,连从小迫害他的万贵妃后裔都不忍杀害,更何论如今根本没有谋逆之态的宁王。他这般失态要宁王自刎,也绝不是真的要杀了宁王,而是要给宁王一个机会,给太子一个机会,要宁王感激太子罢了。
因感激而暂停谋逆之心,甚至因舆论而倒戈相向。
他不想开口,也不能开口。此刻却在朱佑樘逼迫的眼神里缓缓道:“父皇,儿臣愿以姓名担保,宁王决无谋逆之心。”
朱佑樘冷笑一声:“你,愿以性命担保宁王?”
“是。儿与宁王相处一月,见宁王行侠仗义绝非浪得虚名。儿臣相信,他绝不是父皇口中欺上瞒下之徒。”
“好……好!”朱祐樘再也压制不住得咳嗽起来,“你今日保住了宁王,保住了他的部下……他日,他若领着他的部下夺你的江山……你,好自珍重。”
夜已深。
朱厚照陪着张皇后聊了许久,又等朱佑樘安然入了睡,方才马不停蹄得换了衣服出宫前去宁王府邸。
宁王正面无表情倚在树下对月饮酒。待见到朱厚照,当下轻笑了起来。
但他的眼中已没有了往日的温度,甚至比第一次见面更为疏离,“太子今日为本王所做,本王感激不尽。”
朱佑樘既然想要他的感激,他便是给了又何妨?
如今各路藩王兵临城下,他何必同一个将死之人置气?
至于朱厚照……
照原计划执行,便是了。
“多谢太子,这一杯,本王敬你。”语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朱厚照一错不错得凝视他。
他将眼前之人所有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明了这些日子的努力大概都已化为泡影,宁王对他怕是比原身更为厌恶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接宁王递来的酒杯,反而沉声道,“皇叔可曾想过一件事?”
“皇叔可曾想过,我为何死皮赖脸地要你随我去河南,为何在船上有事无事便去骚扰你,为何要为你挡那一刀,为何连伤口都不顾却硬要拉着你陪我一起睡……”
“皇叔,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只是为了获取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