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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得怎么样?”刘延眸色冷冷,不耐地打断了她,“是被打断了几根肋骨呢还是破了相?”
“那……那倒没有。”阳夏大长公主滞了滞,不甘心地继续道:“可是姵儿挨了好几个耳光……”
“行了!”刘延听都不耐烦听了,“郭姵被你宠成了那副样子,满京城谁不知道?从前她打人的时候可从没手下留情过,朕那时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朕毕竟是这天下之主,当为朝野表率!没道理别的臣子家女儿挨打了朕不管,你家郭姵挨打了朕却为她出头讨公道!”
这话说得太过不留情面,阳夏大长公主脸上挂不住,愣了半天,见刘延一点给她台阶下的意思都没有,实在无法,当场放声大哭起来:“我的老哥哥啊!您怎么去得那么早啊!要是您还在……”
刘延冷笑一声:“就算先帝还在,也早就烦了那么个不知好歹的外侄孙女!”
大长公主的哭声一滞,此时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再见不到一点儿从容贵气,仿佛市井老妇一般狼狈不堪。她还想再闹一闹,却见刘延脸色微沉,威压直直放出,压得她再不敢大声哭喊。又挣扎着在殿上待了一会儿,她见刘延没有一点缓和的意思,心下气怒万分,敷衍地行了礼告退,直奔皇后寝宫。
“皇上他竟是如此表现?”皇后郭氏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坐在椅子上恼火万分的娘家大伯母兼婆家姑母,小心翼翼地询问:“姑母可知,那打了姵儿的人是……”
“是安国府的死丫头,被封了永宁郡主的那个!”阳夏大长公主风度尽失,脸色极为难看。
皇后恍然大悟:“原来是永宁郡主,那就怪不得了。”
阳夏大长公主不解,张嘴就质问道:“怎么,那贱蹄子还有什么厉害之处不成?”
“您不知道,”这事儿,皇后也不知该说得委婉些还是直接一些好,“那永宁郡主,十分得皇上青眼。我曾意外看到一份单子,发现永宁郡主还小时,宫里便时时有送了东西去,俱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从陛下私库里拿出来的。”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阳夏大长公主却敏感地嗅到了些秘密的味道,双目炯炯地盯着皇后,示意她继续说。
“本来我也只是怀疑,但是几年前,那小郡主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我曾有一次碰见皇上抱了她在膝头喂她吃午膳,却是一副父女天伦其乐融融的景象。”皇后的表情很是复杂,“我这才回过神来,这么多年,三不五时就传来西苑那头韩太妃召永宁郡主入宫陪伴的消息,现在想来,估摸是皇上惦记闺女,时时唤了进宫来照看。”
这个消息太过劲爆,阳夏大长公主一时接受不能,嘴半张着,好半响都没说话。
“这、这……这不对吧,那永宁郡主都多大了……”她有些语无伦次。
皇后笑着摇摇头:“皇上十二岁身边就有伺候的人了,有那小郡主约莫是十三四岁的事,差不离。开春得了疾病去的王美人就是最早一批伺候皇上的,若她早早养了皇子皇女,此时怕也是这个年纪了。”
大长公主双眼无神,被这个消息打击得回不过神来。
皇后怜悯地看她,安慰道:“皇上早早就同我说过想要个公主,偏偏这么多年后宫里头都没消息。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又碍着身份不能养在宫中,偏疼一些也是有的。姵儿这里……”挨了打也是白挨。
阳夏大长公主没有听她说话,而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浑浊的老眼中都有了光亮:“没错了,没错了!怪不得,当年李家那姑娘下得那么狠的手,安国府的老三夫妇哪里还能养出个女儿来?!我早该想到的……”
☆、第三十八章
阳夏大长公主这话几乎算是脱口而出;皇后惊愕地睁大眼:“姑母,您说的这是……”
阳夏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这些都是老黄历啦,十几年前的事情,你们年轻人自然没听说过。这话要说起来就太长了,得空再同你细说罢,你只需知道那永宁郡主必定不是安国公府的血脉就成了。”语气如此笃定,也不知叫几位当事人听了心中作何感想。
皇后地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阳夏大长公主却不说了,这真真是叫人心底猫抓似的痒。皇后纠结半响,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再提这茬,转而说起皇上曾开金口要让连世珏当太子太傅的事情来。
一场关于连三姑娘身世的猜测就此尘埃落定;而当事人却完全不知情,还在腻腻呼呼地和她传说中的“父皇”凑在一块儿研究怎么孵蛋……
大长公主离开皇后寝宫时的表情比来之前还要沉重,她已经认定连三是承平帝的血脉了。既然是皇上亲闺女打的,那打了就打了,没打死算郭姵幸运,难道还能真让皇帝把他姑娘拎出来让你揍一顿不成?
阳夏大长公主想到的还不仅仅是自己孙女挨打的问题,她的政治敏感性极高,从先前得知刘延将自己的亲闺女寄养在安国府,再到后来皇后所提起的连世珏必然要任太子太傅一事,零零种种,都让她嗅到了一丝与往日不同的气息。
安国公府一直没有明确的站位,但因为宫中淑妃同秦老夫人的关系,大家都自觉将安国公府和秦家划作堆,一起放在淑妃并三皇子身后。
实际上呢?
阳夏大长公主不知道,但她已经订下了要同淑妃交好的计划——不管淑妃有没有心扶持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皇子上位,只要淑妃和安国夫人同姓,这份付出就不会血本无归。
*
上林苑占地极广,内中风景无数,可居住的屋舍更是数不甚数。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住进上林苑的。
大多数权贵人家都在上林苑附近买了庄子,只等每年的大迁徙到来,一家子通通搬到庄子上。除了部分皇亲国戚,也就只有小部分重臣因皇帝欲要显示亲近,在上林苑外围某处赐住屋舍。
这其中包括正二品的连家老大连世珩,包括父凭女贵的连家老三连世珏,却不包括连二爷及其一家。至于连老四,他连随驾至上林苑避暑的资格都没有,这里就不提了。
连家三房分到的院子叫做宜春苑,是上林苑中一处景致甚好的院落。
连三姑娘在陛下那儿吃了个肚皮滚圆,被众多暗卫护着慢悠悠地晃回了宜春苑。回了院子,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对她今日的行为予以置评或表示担心,韩氏只是心疼地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问了她晚上吃得可饱,就送她去浴池洗澡了。
至于连三爷,他的头就没从书里抬起来过。
在白玉池中无聊地拍了一会儿水,连语涵对一旁伺候着的大丫鬟之一勾勾手指头,细细盘问她:“红袖啊,方才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来过?”
红袖低眉顺眼地答道:“回郡主,是有皇后娘娘那儿的人来过,传话与夫人,言及皇后娘娘留您用膳。”顿了顿,她有些迟疑地补了一句:“过后不久,二姑娘那儿也派了人来问,得知您是被皇后娘娘请去后便再无话了。”
“这样啊……”连语涵托腮沉思,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皇后派人来传话的用意,明明不是刘延吩咐的呀!
记得刘延在喂她吃晚饭的时候还特地跟她串了口供,就说是淑妃留的饭,淑妃那儿他会去打点。要是刘延打点的是皇后,没理由不告诉她的,要不然两边一对穿帮了,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实在想不明白,连三干脆就不想了,闭上眼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又让丫鬟给揉了肩膀,这才换上干净的寝衣回卧房。
回了卧房后她正打算睡下呢,外头有丫鬟柔声禀报:“姑娘,二姑娘来了,站在门外,问姑娘是否睡下了。姑娘可要见一见?”
呼,连语湘?她又有什么幺蛾子?
连语涵被勾起了些兴趣,又暂时不困,便让丫鬟领她进来。
看到身着寝衣的连语涵,连语湘一阵失语。
连三见她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些,忍不住抿着唇儿笑:“二姐姐可别见怪,我本来都要睡下了的。”
连语湘不在意地笑笑,她在现代什么样的衣着没见过,自然不会觉得连语涵这样失礼,只是被她在烛光下的容色所摄,怔了一下罢了。她摇摇头,淡淡地笑:“无妨,你就这样坐着吧,横竖我们姐妹不比外人。”
哦?不比外人?听她这明显是在拉近关系的话,连语涵眼中的兴味更浓了些。
“其实我是来道谢的,多谢妹妹今日为我出头。”连语湘的表情很诚恳,诚恳得像王宝强一样,“我回去后,心中一直七上八下,只怕那同安县主不依不挠。平白让妹妹你惹上一身麻烦,我心下实在愧疚难当。”
连语涵眨了眨眼,不高不低不长不短地应了一声:“哦。”
连语湘见她不上钩,咬咬牙继续道:“不知后来那同安县主的家人可有为难于你?”
“没有。”连语涵笑眯眯地回答她,干脆又利落。
“……啊?没有?”连语湘讶异不已。她预料中的回答是连语涵抱怨郭家人的难缠,接着她就好继续问“那你是如何脱身的呢?”——顺理成章地牵扯出楚王来。
谁知连三这厮竟然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
太过分了!
连三仔细观察了连语湘好几十年,她往哪边挑眉毛是要开始使心眼儿了连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此时这点小事?她最喜欢看连语湘自作聪明却发现聪明落空的模样了。
一肚子坏水儿的小美人依然笑眯眯:“对啊,没有为难我,有皇后娘娘出面调停呢。”语气一转:“怎么,看姐姐这模样,似乎有些失望?”
连语湘尴尬地笑了笑:“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既无事,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你歇息,我这就走了。”
连三不紧不慢地举起一杯茶,偏头轻笑:“姐姐走好,路上看着些脚下。”
*
同一时间,楚王终于从郭家暂住的院子离开,步履匆匆地赶回自己居住的宫殿。
夜幕低垂,宫内却灯火通明。他才步入正门,就有心腹上前低声回报:“齐娘娘来了一刻有余,现下正在内殿,四殿下不曾一起来。”
楚王眸色沉了沉,点点头,脚步不停径直向内殿行去。
“王爷回来了?”殿内齐修仪正摆弄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急忙抬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喜。
刘泽看到她,原本阴沉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如往常那般温润地勾起唇角:“怎么这时候来了?地上暑气未散,你身子又不好,还是该当心些才是。”
齐修仪娇羞垂眸,贝齿轻咬下唇,语气甜蜜:“我知道的,只是……只是、只是有些想你,一时没想那么多……”语罢羞得连脖颈都红了。
刘泽在心底叹气——我哪是担心你这个呀!我是担心被人发现啊你这个蠢货!
齐修仪抬起眼望向他,明媚的杏眼中满是情意:“本来我想带沛儿一道来的,只是他今天白日去看了食铁兽,闹了一天,一回去就累得睡下了。我不舍得吵他起来,就自己来了。”
刘泽伸手摸上她红润的唇,细细摩挲,暧昧地轻笑:“带他来做什么?没儿子在……咱们更自在呢。”另一只手也绕到她不算纤细的腰后,轻轻揉捏了几下,声音愈发低沉喑哑:“小嫂子,可想我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