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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坎达尔对于现在的韦伯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老师,更多的是如同心灵支柱一般的存在,他捂住嘴发出了一声哀鸣,那如同小动物垂死一般的叫声让伊斯坎达尔忍不住扭过头不去看他。红头发的大汉在犹豫了好一会之后伸出手试图将瘫软在椅子上的韦伯扶起来,但却被立刻推开。
“……听着小子,”在数次尝试无果的情况下他只好蹲□子,认真的看着眼里已经失去焦距的韦伯,“西里西亚和首都彼此都派出了杀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整个国家马上就将迎来战争。”他狠狠晃动了一下韦伯的身体,努力让他清醒一些,“当整个国家都陷入战火的时候,培拉也不可能幸免,既然你已经决定站在皇帝陛下那边,那么就可能迎来周围所有人的夹击,如果、如果到时候实在不行,记得越过森林来找我,听到了没有?”
韦伯这时候才总算反应了过来,他摇摇晃晃的坐直身体,伸出手再一次推开了伊斯坎达尔,“不、不用,感激不尽。”比自己老师矮小上很多的年轻大公用尽一切的力量控制住仅有的理智缓缓答道,“我、我不要这种同情,”他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语无伦次的试图表达出自己所有想要说的话,“你现在算什么?告诉我一切……为什么要告诉我……看到我这样很好笑吗?彻底毁掉我的家的人竟然跑来当我的老师,在我以为得到了拯救的时候……”却将自己推入了更深的地狱。韦伯很清楚,与其说自己是憎恨眼前这个人,不如说是更憎恶始终相信那个人的自己,“明明……我就怀疑过你的来历,我就知道,怎么可能有人会觉得帮助我是正确的呢?明明……我就是个大傻瓜。”他哽咽不止,却依旧强撑着不让眼里流下来,他抓着衣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依旧觉得呼吸困难,悲痛与怨恨彻底的夺走了他的思维,他已经失去了和人交谈的理智,这点伊斯坎达尔非常清楚。
红发的大汉垂着手看了他良久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并没有准备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揉了一下比自己小了十二岁的年轻大公的脑袋,低声说了一句保重便跳下了车。
韦伯抬起头隔着车门看着伊斯坎达尔,两个人之间默默对视了一会,但很快便被随后而至的马蹄声所打断。有几个骑着马的一身劲装的男人从后面疾驰而来,将马车团团围住,韦伯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伊斯坎达尔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对方和他相当熟稔。红头发的大汉和其中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转头朝马车看了一眼,韦伯可以感觉到伊斯坎达尔还想和自己说一些什么,但他却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
年轻的大公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马车的角落中,隔着薄薄的门板,他可以听到外面马匹来回移动的声音,在一阵嘈杂声之后是群马嘶鸣的叫声。
他知道,伊斯坎达尔离开了。
接下来的旅程对于韦伯来说毫无意义,曾经还在王妃的公馆里,他无数次的想象过如果能够回去,一路上要和伊斯坎达尔说些什么,比如上次没有说完的魔法师先生、还有持枪的骑士,他还想知道伊斯坎达尔所说的佣兵团的危险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为什么会是伊斯坎达尔?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
他不止一次思考过,为什么那时候伊斯坎达尔不杀自己,按照那位先生一贯的理论,留下自己这个“祸害”对于他的安全并不是一件好事,同样他也至始至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伊斯坎达尔会愿意回来教自己。如果放任自己自生自灭不是更简单吗!
年轻的大公最终死于大臣的争权夺利,在一杯毒酒之下缓缓倒在地上。这难道不是最精彩的戏码吗?适合于每个剧院连环播出,这个剧本说不定还能吸引几位夫人的哀叹,她们可能拿着手帕抹抹眼角发出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叹息。
为什么不让这一切发生?为什么还要回来教自己?只为了……不,自己根本就不配当他的对手,根本就不配。
对于与自己仅有一片森林之隔的叛军,韦伯知道的并不多,只依稀听玛莎奶奶说过在森林的那一边有一群强盗,非常特殊的强盗。到底有多么特殊,他并不清楚,只知道那群人偶尔会从森林的小道里来自己的公国,买些必备的生活用品,或者借道到其他地方去。他们给人的感觉根本就不是军队,就如同临近镇上互相串门一样,从来没有给人过任何威胁。
为什么,伊斯坎达尔要打破这样的宁静,韦伯非常不明白,他在马车里辗转徘徊,反复思考,却始终没有得出结论。对他而言,伊斯坎达尔依旧是个谜,是一个他怎么也看不透的谜团。
马车继续在路上飞驰,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近的同时,韦伯也知道自己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却不能带给他半分快乐。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没有伊斯坎达尔的家,不知道如何过接下来只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他无数次的质问自己,为何要为那个杀人凶手心痛,伊斯坎达尔的重要程度不应该超过自己的父母了吗?这是不对的!这根本就不应该!
但他无法克制住自己的痛苦,无法让自己停止悲伤和绝望,这种被背叛、被伤害的痛苦甚至要比自己父母死的时候还要可怕。
马车最终在自己的城堡门口停了下来,韦伯并没有立刻下车,他隔着车门,用于看着伊斯坎达尔离开时候一样的角度看着自己的城堡。
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倒下。
☆、第九章(中)
韦伯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推开门走出了马车,“把马车里所有的书都烧了。”他板着脸对迎上来的侍从下令道,“伊斯坎达尔不会再回来了,他的房间从此以后锁上,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
彻底断绝与那个人曾经有过的一切关系、将他的一切从自己生活中铲除,这样……说不定就可以忘记他。没错,只有彻底忘记他、当他从未存在过一样,自己才不会因此而感到痛苦、不会因此而感到悲伤,就可以彻彻底底的做韦伯?威尔维特,而不是那个始终希望得到伊斯坎达尔帮助的傻乎乎的小子。
这里是自己的公国,只有靠自己才能保护它。他一路快步前行一边发布着各种各样的命令,最终在将要踏入书房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那个……寻找我父母凶手的告示,撤了吧。”既然已经知道凶手,那么再挂着那个告示就变得毫无意义。如果只有杀人和被杀这两种关系,韦伯可以毫不犹豫的拿起剑索要对方的性命,但自己没有办法朝着伊斯坎达尔举起剑。
“我……肯定会下地狱。”他垂着头靠在门上看着自己的老管家,“忘记了父母的仇恨,甚至下意识的给凶手找借口的我,肯定是会下地狱的不是吗?”他无法原谅伊斯坎达尔对自己父母所做的一切、无法原谅不准备向凶手复仇的自己,“我会下地狱的,背叛了父母,决定忘却仇恨,放任凶手离开的我,肯定会在地狱的最底下忏悔直到世界末日。”
管家先生试图说些什么,却看到那位大公抬起了头,脸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不用为我担心,我……挺好的,倒是有件事情我想知道,”他停顿了一下朝窗外看过去,在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另一头就是叛军的所在地,“那里……”他指了指那边,“叛军到底是什么?玛莎奶奶以前告诉我,那边是一群很特殊的强盗,但他们从来没有抢过我们的东西,显得就和邻居一样安全无害,但他们是叛军不是吗?到底背叛了谁?”
管家微一愣神,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小主人的失态、伊斯坎达尔的身份与森林另一边的那些人的联系,“殿下,难道说……”
韦伯摇了摇头,他不准备回答管家即将要说出口的问题,伊斯坎达尔的事情他宁可作为一个秘密、乃至于当一个梦来处理,曾经有过的准备和那个人并肩前进的梦想在彻底覆灭之后,虽然痛苦却依旧想把它当成人生中的最闪光的一个回忆,韦伯不希望听到有斥责或者反对的话从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口中说出来,“我……只是好奇而已,他们一直在森林的那一边,而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玛莎奶奶告诉我他们是一群很特殊的强盗,可是如果是强盗,他们为什么不来抢我们?”
“他们一开始的确不是强盗,事实上现在这里的老一辈也不曾将它们当成强盗看待,那些是贵族,大贵族。”管家先生说到这里,略微的停顿了一下,“应该说他们曾经都是大贵族,就如同殿下你所想的那样,他们全都是被流放了的贵族。”
流放这个罪名在韦伯的印象中还未曾见到过,但它所包含的意思却是让人极为心惊的,韦伯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那么……就是说,他们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过,比如说谋逆、行刺皇族或者是……背叛吗?”
“并不只是如此,少爷,”管家先生轻轻咳嗽了一声,“事实上还有阴谋,以前流放的人是否犯下罪孽这点暂不做评论,但流放到培拉的人的确是冤枉的。”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甚至要追溯到先先代皇帝的一些隐秘,韦伯将管家先生说的一切话最终归结为一个有关于女人、权利、背叛和嫉妒的故事,当然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有人胜利有人失败,胜利的人登上王位、失败的人被流放到了这里。
“那件事情出来的时候,我还年轻,跟着您的祖父在首都,当时整个首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人都等待着最后的结果,那时吉尔伽美什殿下才只有两岁。”管家先生的回答让韦伯忍不住抬起了头,他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抓住对方话语里没有说出来的一些话,如果说先皇当时只有两岁,那么事情也就是二十三年之前发生的,算一下年纪,“……爷爷……你一开始就知道伊斯坎达尔是谁对吗?”
没错,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有了解释。伊斯坎达尔之所以能够成为自己的老师是因为古兰爷爷的推荐,自己也曾经好奇过这两个人的关系,但因为双方都保持缄默,所以没能得到答案。
“不、不是的,少爷,老爷和夫人的事情也是刚才因为您的太过失态而让我略微的猜到了一些,在事发的时候我的确疑心过对方,但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事发之后您的权利被彻底架空,之后那位先生突然找了上来,说要当你的老师,第一次我拒绝了,但接下来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我不能看着您就这样被人欺负,最终我同意作为介绍人,让伊斯坎达尔进入城堡,成为你的老师。”管家的一番话让韦伯越发痛苦,自己的无能甚至让敌人都看不下去了的认知让他再也无法忍耐,“出去!出去!告诉所有人,从此以后那个人的名字……再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起。”
自己是个无能的蠢材、是一个连敌人都看不下去的笨蛋,就如同一个笑话……
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对于现在的培拉而言,绝对不能有一个郁郁寡欢的大公,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