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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劳哥哥。”清笛凝望眼前的白衣将军,心中也是轻轻喟叹。
在侯府准备启程的三日里,每个人都到她眼前来了无数回,或是表达不舍,或是询问还有什么短少的;只有凤熙整整三日闭门不出。
直到她倚仗启程,凤熙这才白马银盔而来!
鸾车前,他只含笑仰首,对她低声说,“你不肯留在我身边,你总归也得答应我一路送你北上!”
传旨官与送亲官都颇是为难,想要拦阻;凤熙却傲然一笑,推开他们的手臂,“本侯爷乃是连城公主之兄。古来嫁娶,都应娘家兄长送亲而往,诸位难道连这规矩都忘了?”
“纵然皇上没有旨意,倘若来日皇上要责罚,我安凤熙便也肉袒上殿亲请罪罚,定与诸君无涉!”
这一场和亲之事,传旨官与送亲官又哪里会不担心凤熙会闹?可是侥幸,这位桀骜不驯的小侯爷这回竟然乖乖接受了。他要送亲,到也是在情理当中;倘若不应允,那么便有可能前功尽弃,反倒激得这位小侯爷当场就闹了起来!
如若这般,一旦误了送亲的时辰,差事办得不利落,或者惹恼了契丹可汗,那他们的项上人头……传旨官与送亲官再不敢想,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凤熙也慨然应允,送亲归后,会亲赴汴京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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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草原上风这样大,您一路车马劳顿,不好好歇着,怎地还要出来骑马?”草原夜色垂降,行营灯火如星,清笛却骑马缓行。
凤熙不放心,着亲兵牵着马缰,不许清笛快骑;翡烟也只能陪着,也坐在另一匹马上,被兵士牵着缰绳。只可惜翡烟不擅长这个,坐在马上摇曳得东倒西歪,忍不住跟清笛抱怨。
“骑马倒也罢了,还不准公子跟着!这若出了什么差池,您让奴婢和公子如何交待!”翡烟高高撅着嘴。
“翡烟,知道么,对于契丹人来说,天地万物皆有灵。即便这片草原,远处那连绵青山,夜色里无声流淌的河水……它们都不是静默的存在,它们都是有灵识的。”清笛在夜色里轻轻仰起头来。
“便如人与人的初遇。我不知道古往今来的和亲公主们都是如何面色与心境,我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到的——翡烟,我要向契丹大草原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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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草原——示威?”翡烟听得愣怔,“为什么?”
清笛笑起来,“契丹民族是生于草原的民族,草原是他们的根。如果想要不被契丹吓倒,我便首先不能被草原吓怕!纵然草原上黑夜如漆,纵然远山还有狼啸,纵然——咱们汉人极为不适应这一切,我却依然要让这大草原和青山都看见,我不怕它们!”
清笛说着,猛地一夹马腹,娇声清喝,“驾!”
凤熙不放心别的马匹,让清笛骑了自己的“御风”;御风乃是大宛名驹
,颇通灵性,纵然缰绳被兵丁牵着,可是它自小与清笛也是稔熟,自然更向着清笛——于是御风昂头便挣脱了缰绳,带着清笛跃蹄而去!
“姑娘!”
“公主!”
身后的兵士与翡烟喊成一团,翡烟更是哭腔都出来了。清笛跃马而去,笑如银铃!
156、暗草惊风(更2)
鸳鸯泺畔燕子城。契丹皇帝夏捺钵所在。
六位皇子、大国舅帐、南北两面官员齐聚议事青庐,南北分座。(契丹以东为上,所以官员分作不是传统的东西两边,而是南北两边)
“南朝那个羔羊公主都到了野狐岭了,咱们到现在连个迎亲的使者还委决不下……”萧殷耸肩冷笑,“果然是不给南朝丝毫颜面!”
二皇子耶律玄舜冷笑,“迎亲官员倒是也好选定,派两个南面官去,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这回是给皇上迎亲,论理皇族与后族定然都要派人去的。”
国舅萧定南主持大国舅帐,负责后族萧氏诸体事物,听见二皇子这样说,便轻捋须髯,“后族这边倒也简单;只是皇族这边,必定要有一位皇子亲自去的。毕竟那羔羊公主将成为众位皇子的庶母。”
其他众位皇子倒也都不以为意,不过耸肩笑笑而已。父皇后宫的女人多了,西夏、回鹘、吐蕃、大理……不多这一个宋国的羔羊,他们没人在乎。
只有耶律玄舜挑了眉尖儿,清清凉凉地盯了一眼那独坐在暗影里的青衫少年,“听说这位小庶母可是来自杭州啊。是身居杭州的翔鸾长公主的女儿……啧啧,自古美女出江南,更何况是那杭州的天堂之地,真不知道这位小庶母会美成什么样儿,嫩成什么样儿……”
萧殷也是狂笑,“那身子,一掐能不能出水儿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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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南面宣徽使韩志古拂袖而起,“纵来人为南朝和亲之人,但此时已入我契丹国境,便为皇上侧妃。二皇子、萧四公子,以你二人身份,这样公然戏谑皇上侧妃,岂是为人子、为人臣者所当为之?!”
韩志古不过是个汉人,是契丹人从南朝掳来的奴才;但是这人命数奇好,原本是契丹开国皇后述律平兄长的奴才,后来随着述律平陪嫁,就到了述律平的帐下。因他才识过人,又精通医术,竟然渐渐得了述律平的欢心,视之如子;以奴隶的身份却渐渐成为了朝中权臣,如今总司汉儿事,俨然宰辅之位。
纵然是二皇子与萧殷,却也不能不忌惮几分。
“韩大人莫怪。”萧定南瞅着韩志古,缓缓一笑,“也罢,我便让小四代表后族前去迎接这位连城公主,以偿今晚失言之罪。韩大人看,可好?”
汉人纵为高官,却也总归必得在契丹人面前低下头去。萧国舅既然已经能说到这个地步,韩志古只能抱拳,“国舅思虑周密。”
“看来现在就剩下皇族的人选还没定下来……”耶律玄舜冷笑,转眼看另外五位皇子,“咱们几个,难道就没有个主动想要去的?”
耶律玄舜虽然是目光转过了五位皇子,最终却定定落在六皇子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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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青衫斜坐,星目微阖,手上一挂翠玉手珠已是在指尖转了多时,却自始至终微态未露、一言不发。
他竟然,不主动要求去?
耶律玄舜几番试探都未奏效,便也意兴阑珊,转头去望大皇子。大皇子耶律玄德出身低微,母亲乃是皇帝登基之前的侍女,因此纵为长子,也不过一天到晚埋头于佛事,远离朝堂争斗。
“大哥,你倒是拿个主意。”耶律玄舜将山芋扔给大皇子。
玄德一笑,“难道要我这吃斋念佛的去?不怕冲撞了新皇妃,我倒怕佛祖责怪。”
二皇子的目光又转向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可是这几位皇子便如同约好了一般,都当没看见。
耶律玄舜狡猾一笑,“既然你们都不去,那自然只剩下我去咯?”
“二皇子!”一听此言,萧国舅忙出言喝止,“二皇子乃是我契丹嫡皇子,不必如此抬举了这位新妃吧!”
二皇子依旧不慌不忙,起身亲自走到角落里,立在六皇子面前,“小六,你说该谁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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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与六皇子之前的争斗,这三年来越发白热化。朝臣纵不明说,谁心中不跟明镜儿似的?此时见二皇子公开发难,便都将目光落在六皇子面上。
有等着看好戏的,也有暗捏了一把冷汗的。
草原上有风来,帐中高燃的松油火把猛地被风扯拽得摇曳了下。每根火把都是盈臂粗细,光芒一抖,整个帐中便是明灭一晃。
就在光影摇曳的刹那,那仿佛假寐的少年,忽地张开了森然的眼睛,冷冷盯着二皇子,却是灿然一笑,“二哥若肯去,自是最恰当不过的。”
“可是国舅却说了,我不宜去。我倒觉着,咱们六个兄弟里,只有小六你平素最不肯应事,这一回不如你去。”二皇子亦不疾不徐。
“国舅大人说的是,毕竟二哥是嫡皇子,亲自去迎接个庶妃,不值当;可是不过倘若转念来想,倒是二哥嫡皇子的身份才最合适——此时女真起兵,我契丹正是要与南朝主动修好之时,唯有嫡皇子亲去迎接,方能显示出我契丹诚意……”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契丹亦应如此。暂时让南朝得了点甜头又能如何,待来日收拾了女真,南朝岂不又是我们捏在掌心儿的秋虫?”
小六的话说得不急不忙,不重不轻。依旧稳稳坐着,只仰头直面立在眼前
的二皇子,气势上竟无一丝被压低。
之前略有担忧的臣子,都不由暗暗一笑。
耶律玄舜也没想到小六竟然会这般回答,反倒显得他莽动而突兀。耶律玄舜咬牙,“好,我去便我去!”
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却猛地回头,邪佞而笑,“三年了,我倒是果然思念得紧。”
157、猎火狼山(更3)
青庐议事不欢而散。众人都散去之后,小六这才缓缓从青庐走出。
昂藏的身子逆着火光而来,让前头的人看不分明他面上的神色。
月牙儿候在门外,见他出来便奔上来,急急握着他的手,“听说你跟二哥当众顶撞?六哥,这又何必?”
小六没说话,只跨步向前。
月牙儿被甩在一边,在夜色里看着他青衫身影落拓孤行,便忍不住,“六哥你别这样!有什么话,你说与我便是!我只静静听着,我发誓我不乱发一言,更发誓我绝不泄露出去!”
小六停住脚步,转了头望月牙儿。营地火把如炬,映亮他面色;他竟然还在笑着,仿佛只觉一切可笑,“月亮你错了。男人有心事的时候,需要的不是嘴的倾诉,而是身。体的发泄!”
“六哥!”月牙儿难过得跺脚,“你又要去哪个蹄子的帐篷!”
小六站下,仰头望无星无月的夜空,仿佛仔细考量了一下,才说,“那自然去你送给我的女人那里。哪个好呢,静箫?”
“六哥!”月牙儿快要哭出来,小六却扬长而去,转头依旧在笑,“如果你不介意等我,稍后我再与你一同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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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静箫听见了禀报,忙惊慌跪倒在帐门处迎候六皇子。
“起来吧。”小六淡然而入,并未伸手搀扶。
静箫哪里敢起身,依旧俯首,“六皇子今晚请移居别帐,奴婢,奴婢今晚身子来了月信,不能伺候六皇子。”
“又来月信?”小六森然冷笑,“我记得半月前你刚说来过月信,这怎么又来了?女人的月信难道与谎言一样,说来就来?”
静箫吓得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她哪里想到,六皇子竟然将她说过的日子都记得真真儿的!
“你的意思是,不愿意伺候我?”
小六冷笑着走过来,蹲下,伸手抬起静箫下颌,强迫静箫仰头望他,“难道你与那些要死要活的汉女一般,不肯伺候契丹人?你该知道,那会是何等的下场……”
那是何等的下场?静箫岂能不知!
“六皇子饶命,饶命!非为奴婢不肯,而是,而是……”而是倘若她今晚真的伺候了六皇子,明天一早她就得被月牙儿鞭子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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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霸州城破,月牙儿听说六皇子在霸州城怜香院里呆过,而且还喜欢上一个青楼汉女;于是月牙儿竟然将整个怜香院里的姑娘全都要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