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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掉了,忙不迭地问:“小姐,怎么了?你为什么哭了?”
华灼吸吸鼻子,强自冷静道:“没事,这屋子久不住人,屋梁上积了灰,方才我不曾注意,打了个喷嚏就让灰尘迷了眼。”
说着,不等七巧怀疑,她就捡起手炉,塞进怀里,又道:“这里冷死了,咱们赶紧回去,别病刚好,就又着了凉。”
七巧一听她这话,顿时就急了,她还记着甄大夫说的话,万万不能再受了凉,忙脱下自己身上的袄儿,硬套在华灼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飞也似地往秀阁跑。
华灼原只是寻个借口分她的心,让她不要疑心自己哭过,没料到七巧竟然如此紧张,顿时有些歉意,只得乖乖地让她拉着跑,回到秀阁又被塞进被窝里捂着,屋里摆了足足四、五个火盆烘着,然后姜汤糖水不管多少,只让她喝下去。
早知道这样,就不说什么屋子冷打喷嚏之类的话了,华灼悔得肠子都青了,偏偏又看不得七巧和八秀焦急紧张的面孔,只得认命了,乖乖地任她们摆弄。
等到听到两个丫头在那边商量着要禀过夫人把甄大夫再请来,她才急忙摇手,道:“我现在感觉好着呢,一点也不冷,不要惊动母亲,更不要请大夫,我睡一觉就好了。”
八秀倒也罢了,一向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七巧却有些犹豫,华灼于是一板脸,道:“我是小姐,你们是丫头,不听我的,我便不要你们了。”
八秀一听,几乎快哭了,连忙抓着七巧的手摇了摇,一副哀求的神色,瞧着可怜之极。
七巧无奈地叹气:“奴婢今儿不回禀夫人就是,只是小姐也要答应奴婢,若觉着身上不好,立时便要告诉奴婢,不然明儿病更重了,即使小姐恼了奴婢,奴婢也是要向夫人禀报的。”
华灼顿时一笑:“成,都依你。”
为了让七巧和八秀安心,她又故意躺下,装做要睡的模样,其实心中半丝睡意也无,倒反而清醒得很。这一场哭,来得迟,却也来得及时,倒让她想得更通透了,其实这几日她这样焦急,实是无必要的,因为时日还长,离父亲出事、荣安堂败落,还有五年之久,她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想办法,不必非急着赶在本家来人之前要与荣昌堂恢复往来。
只要这一次她不说那些彻底得罪本家和其他嫡支的话就行了,两堂之间的关系,冷淡了几十年,近十几年更是闹僵,又岂是十几日的工夫就能改善得了的,还需水磨的工夫,缓缓图之,操之过急,不但没有成效,反而还容易露出马脚,至少刘嬷嬷和七巧,已是瞧出她有些不对,只是她们两个都是极亲近的人,一心只为她好,所以虽是觉得不对,却也闷在心里不与人说,不然……只怕母亲就要请和尚道士回来做法事了。
反省了这几日的行为,华灼的心就真正平静下来。
第十五章 慈父之心
平静下来的华灼不再追着去问方氏到底有没有跟华顼说那件事情,所谓成则喜,不成也欣然,平息了急躁的心思,人也精神了许多,没两天身子就彻底爽利了,药也停了,补品照着三餐吃,小脸养得红扑扑的。
每天清晨照常去给方氏请安,碰上双成姨娘在的时候,还向她请教刺绣的针法,说是要给弟弟绣一件仙鹤衔灵芝的肚兜。
双成姨娘的绣工极好,基本上方氏用的帕子以及家常衣裳上的绣花,都是经她的手,三春、四喜、五贞、六顺都向她拜过师,只是这四个丫头在刺绣上都没什么天份,连双成姨娘一半的功力都没学到手。
方氏见女儿肯用心学女红,自然是极高兴的,考虑了一阵,私底下对双成姨娘说:“你平日里事多,又要照顾老爷,又要伺候我,还要管着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再教灼儿刺绣,恐累着,不如还是寻个教习来,不止要教灼儿,连她身边两个丫头也一并教了。”
双成姨娘自然没二话,嘴上却道:“婢妾倒是不怕累的,只怕本事有限,教得不好,夫人既然愿意专为小姐寻个教习,婢妾便托人去打听,看淮南府里有名的教习哪个合适,请过来就是。”
方氏想了想,道:“倒也不必特意去寻,我记得前年时,随老爷去齐府赴宴,齐家夫人特地将她女儿绣的一幅屏挂拿出来炫耀,我瞧着倒是极好的,你得了闲,去打听打听,她请的是哪位教习。”
双成姨娘便应了一声,寻思了一阵,便笑道:“再过两日就是腊八了,齐家夫人是个信佛的,必定要往也石庵去舍粥,到那日,婢妾也去,遇上了正好相询。”
“可惜我要到十一才出月子,不然也不必辛苦你走一趟了。”方氏这么说,自然就是同意了。
“夫人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双成姨娘便把腊八那日的安排一一禀报,除了给也石庵舍粥,还有几家庵堂都是要去的,另外绘芳园那里也要送一些,再有几家与荣安堂相好的人家,另外还有老爷的同僚家中,哪家要送,哪家不送,具是人情。
待到讨论得差不多时,华顼回来了,已换过了家常衣裳,一身青绸棉袍,套了软底皂靴,气质温文,只是脸上的表情略嫌死板了些,但看到方氏时,却又柔和了些。
双成姨娘忙起身告退,华顼也没留她,看她走了,才坐到榻边,握住方氏的手,道:“怎的还在操劳,些许小事,交由双成去做就是了。”
这话方氏听得窝心,眉眼带笑,道:“只是她说,我听着罢了,哪里就能累着我。”说着,她又笑道,“咱们女儿可真是长大了,今儿跑来说要跟双成学刺绣,我恐累着双成,让她去寻个刺绣教习回来。”
“寻个教习也好,不止刺绣教习,还有琴棋教习,书画教习,都一并请了,灼儿也八岁了,再有七年便及笄,这些女孩子家该会的技艺,她也该学起来。”华顼随口道。
方氏噗哧一笑,道:“她才八岁,哪里能学得这许多东西,老爷是探花郎,难道还要培养个才女千金出来不成,懂得女红便也够了,什么琴棋书画,能识得几个字看得懂帐就成,将来灼儿必也是要管家的,那些琴棋书画可帮不了她。”
华顼皱眉,道:“荣安堂也是豪族,琴棋书画她便是不精,也要略通。”
方氏虽是有些不以为然,但华顼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驳,只顺从道:“行,那便让双成一并去请,只是好的教习难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慢慢寻就是。”
她这时心疼女儿,先在华顼面前打个预防,人几时能请到,还不是她说了算。
华顼倒没在意,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道:“那你便早些歇着吧,我到书房坐坐,晚饭过来陪你吃。”
方氏便唤了三春送他出去,待到了饭点,华顼便又来了,方氏亲手为他布菜,却见他面色不太好看,便道:“老爷心情不好?”
“无事。”
华顼今日带了几本公文回来,原是在府衙时没处理完的,刚才在书房把这几本公文都批了,却是被其中一本公文上的几句话给气着了,公文上大抵是说有两家人原是兄弟,因一些缘故生分了,好些年不曾来往,如今却为了祖上留下的十亩田起了争纷,甚至大打出手,处理这桩案子的是淮南府下属的一个县令,将两家各打了十板子,又把十亩田一分为二,两家各得一半,这处理原是不错的,只是这个县令在公文上附了几句评语,说什么“原是同枝,因财反目,不孝不悌,辱祖灭宗”,华顼联想到荣昌堂与荣安堂之间的关系,一时心潮起伏,因此脸色不大好看,但却并不想让方氏知道。
方氏与他夫妻多年,哪里不懂他的脾气,见他不说,便也不再问,只是刻意挑了他平日爱吃的菜挟入碗中,看他都一一吃尽了,这才放心。只要吃得下饭,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吃完饭,三春又奉上两杯清茶,然后附在方氏耳边道:“刘嬷嬷来了,说是上回夫人让她拟的名目已经弄好,问夫人现在要不要过目?”
方氏怔了一下,才想起这回事,思及华顼这会儿也在,正好能问一声,便道:“你先让她在外面等着,我先跟老爷讨个主意,若老爷不同意,她也不必进来了。”
三春应了一声,欣了帘子又出去。
华顼正在饮茶清口,听她说什么要讨主意,便道:“什么事?”
方氏斟酌了一下措辞,便道:“这事情,说出来怕老爷要生气,但不说,却是妾身的失职。”
华顼见她屈意小心,眉眼带着担忧,端丽秀美的面庞映着烛光,格外柔和,心中一软,便道:“你我夫妻多年,难道还不知我,只要你说的在理,我又怎么会生气。”
方氏体会到他话语中的柔情蜜意,面上不由得一红,忙低头借饮茶的工夫掩去面上的羞色,才把她想借祖父的名义给荣昌堂送祭品的事说了,说完就见华顼果然沉了脸色,她忙又解释道:“老爷休要动怒,并非妾身不懂事,这祭品只是以祖父的名义送去,不是咱们荣安堂送的,不会让本家以为咱们先低了头,虽说祖父是过继到荣安堂来的,但到底那边有他的亲生父母,不祭不拜,传出去,人家只说咱们不懂孝义,于老爷的名声有碍,将来灼儿、焰儿怕也要受累。妾身也知道老爷心中怨着荣安堂,但到底要为灼儿、焰儿想一想,而且这祭品不以老爷的名义送……”
她还要解释,华顼已一挥手,怒道:“不必说了,你一向不问荣昌堂的事,如何突然就想起这个?”
方氏听他语气,像是不同意的样子,不由得叹气,想了想才道:“只是那日听灼儿说要送猫耳朵去祭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妾身才多想了,老爷若不同意,那便算了。”
“是灼儿说的?”
华顼面上的怒色一缓,眼前浮现出女儿白嫩可爱的面容,还有刚刚出生的儿子无忧无虑的睡姿,低头沉思了片刻,才道:“送就送吧,不过不要以祖父的名义,就以灼儿和焰儿的名义,让他们尽尽孝心也没什么大不了,左右不过是两个无知孩儿,荣昌堂那里又能说什么。”
方氏听得一怔,料不到老爷竟然突然改变主意,隔了片刻才突然想明白,老爷这是在成全一双儿女的孝名,用心良苦,竟连多年的心结也可暂时放下,此时心中必是百般滋味难以言说,顿时眼圈儿一红。
华顼见她眼红,脸色顿时一板,道:“休要瞎想,祖父的遗愿,总是子孙们要去做的,我是做不成了,但也不能阻着灼儿和焰儿,我孝道有亏,却不能让这一双儿女也孝道有亏。”
虽说斥责的语气,但双手却环住方氏的腰身,将她搂入怀中。
第十六章 秋十三娘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华灼原以为已经没有希望的事,想不到竟然峰回路转,当方氏告诉她,送往荣昌堂的祭品已经运到了驿站,通过四百里加急送到京中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傻丫头,你爹爹心疼你,成全了你的心愿,这会儿怎么傻了呢?”方氏亲昵地摸着她的头发,见她傻愣傻愣的,不由得失笑。
此时,腊月十一已过,方氏出了月子,打开窗户,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精神分外的好。
“爹爹……是为了成全我的心愿……”
华灼喃喃着,心里隐隐发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很想很想立刻就扑到父亲的怀里。父爱如山,这就是父爱如山,上一世她被华顼总是板着的脸孔所欺骗,对父亲是又敬又怕,直到重新来过,她才深深地体会到父亲对她的爱,究竟有多深厚。
“娘,我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