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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月大师的考问她实在无法回答,佛门善打机锋,若是一个应答不当,岂不坏了大事,索性她就不答了,只顺着苦月大师的话风,把茶香的作用发扬光大,能不能代替佛香来敬佛她不懂,但是以茶待客,那可是正经的礼数,绝不会错的。
“哈哈哈。。。。。。狡猾的小女娃儿…”
说话间,苦月大师已出现在她的眼前,干干瘪瘪的一个白胡子老和尚,与华灼想像中完全不同,苦月大师没有宝相庄严的气派,如果不是头顶的戒疤和身上的僧袍,他看上去更像是自家庄子上的一个老农,皮黑脸皱,虽垂垂老矣,却也精神旺盛,看得出,身子骨很硬朗。
“大师!”
庄铮拜了下去,华灼不敢怠慢,取下帷帽交给七巧,示意两个丫头退出去,然后也跟着跪下,稽首为礼。这可算得上是大礼了,不过凭苦月大师的身份地位,完全受得起。
“铮儿,说过多少次,你来,不用行此大礼。都起来吧,茶已备好,按小女姓儿的话,便是待客。”苦月大师说着,又笑起来,抓抓胡子挤挤眼睛,“自家晚辈自称为客,生分了啊。””
华灼一噎,顿时无语。这回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法|轮小沙弥是那副德性,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位苦月大师哪里像什么德高望众、佛性精深的高僧大能,根本就是个风趣幽默的邻家小老头儿。
现在她终于明白,庄铮为什么先在说什么“习惯就好””果然是习惯就好啊。
默默的跟着庄铮起身,她决定不说话了,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古人教诲,总不会错。缩手缩脚地在早已经铺好的蒲团上坐下来,托起茶盏,一嗅一品,茶香浓郁,回味无穷,更兼水轻且浮,她一品之后,眼神不由得亮了起来。
中冷泉,一定是中冷泉煮的茶,怪不得有天下第一泉之称,这水,当真是一绝。
“多丹不曾来探望大师……”,”
庄铮只撮了一口,便慢慢放下茶盏,才开口,便被法|轮小沙弥打断。
“你若不吃,这茶水让给我吧…”,。
庄铮苦笑,把茶盏推了过去,看得华灼两眼瞪圆,这小沙弥真是好不要脸,哪有这样讨茶水吃的。
法|轮小沙弥却不在意,小心把茶盏收起,从袖袍里摸出几颗金括,摆在庄铮面前,道:“我也不占你的便宜,这几颗果子是我在后面摘的,与你换茶水。”。
苦月大师显然并不介意法|轮的行为,笑咪咪地看着,尤其是看到庄铮一张苦脸,更是乐在其中的感觉,华灼真的很怀疑,苦月大师是不是跟她一样,都不喜欢看庄铮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模样。
“今日前来,一为问大师身心,二为问大师心安,三为。。。”
庄铮脸色无奈地收起金括,再次开口,还是没说完,就被门外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
“三为了你那还没过了明路的小媳妇,来找师父撑腰是不是?””
华灼脸都青了,牙根咬得死死的,韦浩然这个混蛋,怎么又来了,只要他出现,就准定没好事儿。
“好友,你来了啊…”。
法|轮小沙弥亲亲热热地扑了过去,还没碰到韦浩然,就被这个明显是满怀怨气而来的少年一把揪住耳朵,道:“好你个法|轮,老实交代,法空师兄是不是你叫过来的,是不是你告诉他我在紫竹林里?”。
“疼疼疼快放手,不关我的事呀是他的主意啊……”。
法|轮小沙弥祸水东移,一手指向了庄铮,庄铮面不改色,只是瞥了瞥韦浩然。
“我说表弟,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韦浩然气势汹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三表兄若是不偷懒,把功课做了,又岂能有事。”庄铮风清云淡,一脸淡然。
“你……”
韦浩然指着庄铮的鼻尖,正要再说什么,忽见华灼窃笑,立刻转移目标,道:“你又笑什么?”
华灼素来不怵他,自然立刻回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话一出口,忽觉不对,这样说岂不是把庄铮也列入恶人之中,顿时歉意地向庄铮一笑。
“哈…”韦浩然反而乐了,一屁股坐到庄铮身旁,双腿长伸,毫无形象地拍着庄铮的肩膀,“听到没有,你也是恶人,没比我高尚到哪儿去。””
这男孩儿果然跟以前一样讨厌,不,是更讨厌。华灼狠狠瞪了他一眼,对韦浩然落井下石的行为表示了极度的愤慨和不满。
庄铮仍是淡淡道:“我虽不高尚,但至少从不落下功课。”。
韦浩然的笑声顿时哑在了喉咙里。
华灼也立刻跟着落井下石,道:“我也从不落下功课。
“阿弥诧佛,小僧也从来不落功课。””法|轮小沙弥显然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毫不客气地也跟着踩了韦浩然一脚。
苦月大师笑咪咪地看着他们闹成一团,这时见韦浩然吃瘪,更是放声大笑起来。
“师父,没有你这样笑话徒弟的……”韦浩然恼了。
这时华灼才注意到他对苦月大师的称呼,心里顿时一惊,转而琢磨开来,看来韦浩然是真的很有佛性,否则苦月大师不会收他为徒,唔……那也不一定,说不定臭味相投,看看法|轮小沙弥,再看看韦浩然,再想想苦月大师先前戏弄她的样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明摆着是一丘之貉啊。
这么一想,她就不免奇怪起来,庄大老爷到底是怎么跟苦月大师变成至交的?难道庄大老爷也是…不能吧?
第190章 佛光普照(二更)
不提华灼在那里浮想连翩,苦月大师却是在一阵大笑后方才慢条斯理对韦浩然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虽有慧根,但与你之先祖不同,非我佛门中人,眼下入门,早矣,今日便去吧,待他年尘缘了断,再自修行,不须功课,便有菩萨之果,何必眼下强求。”
“老和尚赶人,走便走……”韦浩然一撇嘴,没起身,反而上身仰倒,往后一躺,高声道,“神游去也。”
摆明是不会离开这个可以蹭吃蹭喝蹭睡的地方。
法|轮小沙弥长叹一声,认认真真道:“我入佛门十余年,也没有法度这样的修行……”说着,摇了摇头,又叹道,“脸皮不足三尺厚,难敲佛门一声响,依我看来,法度的脸皮,已有三尺三了……”
“嘿……”华灼再也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两个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庄铮则是黑着脸,被韦浩然这样一搅局,他要说的话,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苦月大师却是十分赞赏地看着韦浩然,点点头,又对庄铮道:“你这个表兄,可比你强得多了,不论你今日为何而来,若没有他这样的脸皮,便不必再开口了。”
那倒是,既然是来求人,哪有不拉下脸的,偏偏庄铮要搞出个一来,二来,三来…拐着弯儿结果却撞了壁。
“大师,是华灼有事相求,不敢欺瞒大师,也无法直言,大师若应了,华灼铭感五内,大师若不应,华灼亦无怨言。”
知道庄铮是拉不下这张脸的,华灼索性就自己开口。每个人的性子都不一样,庄铮肯为她来求苦月大师已经是大恩,不能强求他还要像韦浩然一样厚脸皮,庄铮做不到那样的没皮没脸她不也希望庄铮那样做,如果那样做了,庄铮就不是庄铮。
“出家之人,不过问俗世之事。”苦月大师笑着道,目光落在华灼的身上平静无波,深遂似海,隐隐地有一股审视的味道。
“大师,如果华灼没有看错的话,在你的左侧,为佛光普照,在你的右侧,是慈悲为怀你的头顶,是菩提正果,你的脚下,是浮屠一座。”
华灼说完,伏下身体再次叩拜。
韦浩然从神游中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望着她的身影,目光闪烁,仿佛有一丝惊讶,而法|轮小沙弥却对着苦月大师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挠着后脑,喃喃道:“我怎么没瞧见,就是个老得快要入土的老头儿而已……”
“啪!”苦月大师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
“你瞧不见,是因为你只有慧根,没有一双慧眼,更没有一颗慧心。”
法|轮小沙弥嘴一撇,委屈了。
华灼的话,只表达出两个意思,和尚是方外之人,但佛不是,佛光普照,慈悲为怀,照的是谁刁是尘世纷扰。又为谁慈悲?是苦海众生。老和尚一心向佛,又岂能真的不问俗世,不问俗世,何来正果,不救众生,哪里建得登天浮屠?
她来求人,又何尝不是来送功德,苦月大师若不相助,一违佛愿,二耽自身修行,帮还是不帮,老和尚自己掂量。
“小女姓儿颇有些心思,怪不得能让铮儿来求我,这孩子素来是不懂变通的……”苦月大师说着,突然脸色一肃,“如此,我便问你一句,小女娃儿,你的要求,出自本心否?”
“华灼…,问心无愧。”
当脸色变得正经严肃起来时,苦月大师那瘦小干瘪的身体突然间仿佛膨胀起来,给人一种从高空俯视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华灼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圈圈的佛光自苦月大师的身上散发出来,慈悲,怜悯,并且洞悉世间一切。
真正的宝相庄严,直指人心。
她答得吃力,仿佛所有的心思都被洞彻,但仍是说出了问心无愧四个字,尽管她有那么多的算计,甚至连庄铮也算计了,但对救华宜人这件事情,她真正的问心无愧。
“你……不错。”
苦月大师又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仿佛邻家小老头儿一般,对着华灼挤了挤眼睛。
“铮儿太过蠢钝,你以后可要帮他多长个心眼儿。”
华灼到那间脸色微赤,觉得后槽牙又有些痒痒。
苦月大师却又大笑起来。
“大师……”庄铮顿了一下,清清喉咙,又换了一个称呼,“世伯。”
大师,是方外之人,方外之人百无禁忌,但世伯则为长辈,身为长辈,这样调笑一个女孩儿,有失 身份,更失礼数。
“还没过门呢,这就护上了……表弟,你可真是怜香惜玉呢,佩服,佩服……”
这个突然插进来的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出自谁的口。
庄铮理也没理,只是向苦月大师微微弯腰,道:“打扰已久,不敢再耽误大师修行,这便告辞了。”
苦月大师也不留他,道:“法|轮,取我名贴来。”
法|轮小沙弥“哎”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果然取了张名贴进来,正要交给庄铮,却听苦月大声道:“给这小女娃儿罢。”
华灼愕然,需知名贴代表的是一个人的身份,尤其是苦月大师这样的身份,名贴轻易是不能送出的,即使送了,也必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或是十分欣赏的子侄辈,又或是品行特别好、才华又极为杰出的俊杰,她不过与苦月大师初次相见,又毫无瓜葛,至少在没嫁进庄家之前,是这样的,庄铮拿到名贴是理所当然,但给她就没道理了。
“是你求的人,你不收,谁收?”苦月大师笑着道。
华灼抿了抿唇,这份名贴的分量太重,有了它,她就可以顶着苦月大师的名号,去向老祖宗施压索人,甚至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来给她自己抬身价,有这份名贴,京中名暖就能有她的一席之地,会有很多很多名门闺秀主动来跟她交结,不用多久,她就可以在京中名门望族、显贵达官的内院里建立起人脉关系,弥补上她在京里最大的弱点。
“多谢大师,这份名贴……我只使用一次。”
名贴轻飘飘的,但她接在手中,却感到沉甸甸的。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只能向苦月大师承诺,她绝对不会滥用这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