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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少华道:“那很好,在下身负血海奇冤,已是足足等了十年之久,在下艺成下山,本谓当能手刃亲仇,昭雪沉冤,老师傅既是贝叶玉牒的主人,自应主持正义,以诛奸去恶为己任,怎奈老师太反而助纣为虐,派令徒一再阻挡在下为父报仇,今晚,在下是赴约来的,老师太对在下,总该有个交代吧?”
“阿弥陀佛。”
缁衣老尼合掌当胸,低诵一声佛号,徐徐说道:“小施主这是误会……”
杨少华理直气壮的道:“在下为父报仇,这有什么误会?”
缁衣老尼道:“贝叶玉牒,原是贫尼师姐之物……”
杨少华问道:“她人在哪里?”
缁衣老尼道:“敝师姐静修灵山,久已不问尘事。”
杨少华冷笑道:“令师姐既已是不问尘事的人,为何还要庇护权奸?”
缁衣老尼道:“敝师姐昔年曾受和相救命之恩,因此把‘贝叶玉牒’留在贫尼之处,要贫尼就近加以保护,希望武林同道,看在‘贝叶玉牒’份上,完成敝师姐一桩心愿。”
杨少华冷笑道:“和坤贪赃枉法,国之蠹贼,令师姐居然以武林至高荣誉的‘贝叶玉牒’,来保护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完贼!”
他口气一转,续道:“令师姐此举,对与不对,在下不去管他,只是在下身负血海奇冤,父仇不共戴天,‘贝叶玉牒’纵是武林中人人崇敬,在下为了报雪父仇,并不一定要接受‘贝叶玉牒,的约束,在下今晚来,只有一句话,老师傅受令师姐之托,阻挡在下复仇,因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缁衣老尼道:“小施主请说。”
杨少华凛然道:“在下请老师太立即离开京城。”
小尼姑气得紧绷着脸,哼道:“你敢对我师傅这么说。”
缁衣老尼微微叹息一声,合掌道:“小施主错了!”
杨少华道:“在下如何错了?”
缁衣老尼双手合十,庄容道:“阿弥陀佛,令尊杨将军遇害之事,贫尼还略知一二。”
(杨少华父亲杨天相擒获巨盗高四麻子,为和琳受贿平反,反而诬良为盗问斩,前文已有交代)。
杨少华道:“老师太知道就好。”
缁衣老尼道:“昔年陷害令尊,原是和琳之事,但和琳已在酉阳遇刺身故,令尊血仇,可说早巳报雪了,不错,和琳双手遮天,虽是仗着和坤之势,但陷害令尊一案,究非和坤所为……”
杨少华愤怒的道:“老师太为了受令师姐之托,所以要为和坤开脱罪嫌,试问和坤弄权黩货,祸国殃民,老师太都能抹煞事实么?”
缁衣老尼道:“小施主说的自是事实,贫尼替敝师姐稍尽心力,虽是私情,但小施主要杀他,何尝不是私情?试想和坤贪赃枉法,就应受国法制裁,明正典刑,小施主把他一剑刺死,岂非便宜了他?小施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何况高……”
杨少华根本没听到她最后一句的口气,截着道:“老师太不用向在下说教,这道理在下懂,在下含冤十年,誓必诛杀此贼,为民除害,老师太如果还要凭仗‘贝叶玉牒’的权力,在下可以不加理会,老师太如果想凭藉武功,阻止在下行动,那么今晚不妨先做个了断……”
那小尼姑插口道:“师傅,他口发狂言,还是让徒儿和他比划比划。”
缁衣老尼叱道:“徒儿不得胡说,凭你这点能耐,如何是杨小施主的对手?”
一面合掌道:“贫尼还是一句老话,希望小施主……”
杨少华剑眉挑动,冷然道:“老师太不用多说,在下身为人子,父仇非报不可,今晚之事,咱们除了放手一博,别无他途,在下若是败在老师太手下,就自绝于此,在下若是侥幸获胜,老师太就得立即离开京师,这样够公平吗?”
他说得斩钉截铁,咬牙切齿,一张俊脸,已是满布杀气,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缁衣老尼虽然也感到左右为难,怔怔的望着杨少华,只得手拨念珠,低诵佛号,过了半晌,才徐徐说道:“小施主坚持要贫尼动手,似乎除了动手,就别无他途了?”
杨少华道:“不错,我要报血海深仇,没有人能干预我的行动,师太两次派令徒阻挠,在下既然见到老师太,就只有舍命一搏了。”
缁衣老尼点头道:“小施主既然说的这么坚决,贫尼那就只好从命,只不知小施主要以几招为限?”
杨少华道:“三月前在下和令徒言明二十招分个高低,但到了十七招上,依然未分胜负,在下留下三招,约定三月之后,再作了断,在下和老师太自然以三招为限了。”
小尼姑忍不住冷笑道: “你十七招之中,连师姐都胜不了,剩下的三招,还想和师傅动手?”
缁衣老尼目光转动,看了小尼姑一眼,吓得小尼姑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多说。
缁衣老尼徐徐说道:“只要看小施主这一剑的威力,这三月之中,想必另有奇遇。”
杨少华冷然道:“在下是否另有奇遇,似乎和老师太无关。”
缁衣老尼微微点头,才道:“好吧,贫尼那就接小施主三剑试试,若是贫尼接下小施主三剑呢?”
杨少华不加思索的道:“在下方才说过,在下败在老师太手下,就横剑自绝于此,在下若是侥幸获胜,老师太也得立即离开京师。”
缁衣老尼道:“小施主说的是三招之内,已经分出胜负来了,贫尼是说接下小施主三招,依然未分胜负,那是和局,小施主能否听贫尼一言?”
杨少华道:“在下替父报仇,只要一口气在,永无休止,若是和局,在下当在一年之后再来。”
缁衣老尼道:“小施主难道不肯听贫尼一言么?”
杨少华道:“老师太如是想说服在下,那就免谈了。”
缁衣老尼微微一笑道:“小施主孝思不匮,贫尼致表敬佩,贫尼并不想说服小施主,而是想对小施主复仇之举,稍尽棉薄……”
杨少华淡然一笑道:“老师太这份盛情,在下心领。”
缁衣老尼道:“小施主要动手,那就请吧!”
杨少华不再多说,右腕抬处,锵的一声,掣剑在手,目注缁衣老尼,问道:“老师太,剑呢?”
“阿弥陀佛。”缁衣老尼合掌道:“出家之人,首戒杀生,贫尼已有四十年不用剑了,小施主只管施展,贫尼虽然老迈,三两个照面,大概还接得下来。”
老师太敢情心有成竹,既不求胜,因为杨少华满腔仇火,胜了他,年轻人说不定真要来个横剑自绝,岂不罪过?
但老师太也不想败在杨少华手下,出家人首戒贪嗔,当然也不在乎一个“名”字,但是败了,就得离开京师,她主持白云庵,自然不会轻易离去。
那么中和之道,唯求“和”。
那求“和”只有不还手接下杨少华三招。
缁衣老尼佛门高人,杨少华和她门下弟子比拼一十七招,尚无胜负,要接他三招,原也并非难事。
但她方才看到杨少华一剑劈碎两扇山门,已然发觉这少年人三个月来,必有奇遇,不然,就凭这一剑的威力,自己徒弟就决非其敌。
因此对杨少华说出三招为限,倒也不敢掉以轻心。
杨少华手抱长剑,双目凝注着缁衣老尼,眼中神光,愈来愈炽,缓缓吸了口气,问道:“老师太准备好了么?”
缁衣老尼手持念珠,看了杨少华一眼,心中暗道:这少年好重的杀气!
一面蕴然含笑道:“小施主请发剑。”杨少华道:“在下那就有僭了,老师太小心,这是第一招!”
喝声出口,左脚倏然向前跨出,他虽只跨出了一步,但举足之际,一个人已然离地数寸,像“之”字形的飞了过去,长剑也跟着劈击而出。
人像“之”字形飞出,剑光自然也像“之”字形飞闪,快得有如闪电一般。
天空闪电的时候,肉眼所能看到的本来就是一道曲折的亮光。
小尼姑和六名趟子手,所看到的,也和天空闪电一样,他们根本无法看清杨少华这剑如何使出来的?
但这一剑看在缁衣老尼的眼中,就不同了!她心头不禁怵然一震,暗暗忖道:这年轻人使的极似佛门降魔剑法!
以缁衣老尼之能,也只能看出杨少华的剑势,出自佛门,但也摸不清对方的剑法路数。
原来杨少华这一招,使的正是“天趣摄”第一招“降龙在田”。
修罗武学,本来就是佛门旁支,以降魔为主。
杨少华剑光乍发,缁衣老尼身形一晃,不退反进,迎着剑势,连闪两闪,便已闪了出去。
她果然并未还手,只是趋避杨少华的剑势,算是接下第一招。
就在杨少华使出第一招,缁衣老尼迎着剑势闪出之际,杨少华突然听到一缕极,在耳边响起。
“吸气,回身,快使第三招。”
这声音虽细,但听到杨少华的耳中,他依然分辨得出来,那是黑衣老妇的声音!从指点自己“修罗玉碗”上三式剑招起,到自己救出花见羞,以至今晚赶来自云庵赴约,黑衣老妇好像一直暗中跟着自己!
须知他这一招从发剑到缁衣老尼闪身而出,其间快如闪电,杨少华自然没有时间加以考虑。按照杨少华的想法,这三招剑法,自然是顺着“修罗玉碗”上的次序施展。
那是因为玉碗上的剑法,第二招比第一招凌厉,第三招比第二招更厉害。
和缁衣老尼约定只有三招,自然要一招比一招厉害,才能克敌制胜。
每个人都会这样想,要把最厉害的杀手锏,放到最后施展,但动手过招,最主要的制胜之机,是出敌不意。
黑衣老妇及时提醒杨少华,接连第一招之后,立即施展威力最强的第三招,这主要自然比一招接一招,逐渐加强剑势威力,使对方预先有所准备,要好得多。
杨少华只知黑衣老妇一直暗中跟着自己,是帮自己来的,她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因此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依言猛吸一口真气,身形倏然腾空而起,扭腰转身,在空中霍地回过身去,口中大喝一声,“第二招!”
长剑骤发,挥出一片晶莹光幕,剑影错落,漫天飞洒,几乎笼罩了一丈方圆!
这一招,正是“天趣摄”的第三招,“神龙喷雾”,但见剑光流动,真如天花缤纷,缨络下垂,灿若万点银星,飞洒罩落!
缁衣老尼没想到杨少华竟然练成这等高深的剑法,一时不禁脸色大变,双肩一晃,以极快的身法向左闪出!
就在杨少华剑势要落未落,缁衣老尼侧身闪到一半,忽然闷哼一声,好像脚下一绊,砰然跌倒下去。
一道光芒奇亮的剑光,已经如长虹,快落到缁衣老尼的头上!
杨少华只要剑势一落,就可把缁衣老尼劈作两半,但他在驭剑扑击,将落未落之际,突见缁衣老尼跌倒地上,这当然不是自己把她打倒的。
江湖上人,正邪之分,就在这里,如果遇上邪派中人,一定认为良机不可失,势必加速剑势劈落,但杨少华出身天山门下,约定了三招,岂肯乘人之危?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下指的剑尖,向右一偏,同时左手急急在空中连划两划。
在半空中只要斜出一寸,飞落地面,就会差上寻丈距离。
杨少华连剑带人,泻落在缁衣老尼右侧八尺光景,剑光倏敛,手握长剑,目注踣地不起的缁衣老尼,问道:“老师太怎么了?”小尼姑眼看师傅跌坐在地,早已吓得变了脸色,颤声叫了声:“师傅……”
急忙奔了过去,双手扶着师傅,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此时,突听远处响起一声尖叫,一道人影箭一般激射过来,道:“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