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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大家应该高兴才是,完全不必把这场面搞得冷冷清清,悲悲戚戚的,再说了,不必如此拘谨,我也不在乎那许多。看着你们个个言不由衷的模样,我还是罚你们再喝三杯好了——这是庆功酒,谁若是喝少了,就是不给我这个主人地面子。”接着,自己又喝下一杯,然后举起来亮了亮杯底。
前后四杯烈酒下肚,众人总算没有先前那样拘谨了,渐渐放松了许多。酒这个东西果然是柄双刃剑,快乐的人喝过之后会更快乐,而伤心的人喝过之后会更伤心。而我,则把它当成了减轻痛苦的,沉其中,不愿意,也无力离开。
这几日来,盛京的形势一片大好:由于树倒猢狲散,当我出示了“招安”手谕'当然是以多尔的名义伪造的'之后,济尔哈朗等人的手下将士们绝大多数都老老实实地接受了现实,很快就宣誓拥戴摄政王的指令,与以前的主子们划清界限,绝对不与阴谋叛乱者同流合污——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当年皇太极在清算莽古尔泰兄弟的势力时,上自公主驸马,皇子贝勒,下到普通将士,一共杀了正蓝旗上上下下足足千余人,就更不要说那些倒霉无辜的连坐者了。
那场血雨腥风的清洗给这个国家的人留下了难以消减的恐惧,这种恐惧并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淡却,而当新的一番清洗已经出现前兆时,这种恐惧又再次袭上每一个人的心头。这一次。随着一场鸿门宴,济尔哈朗和索尼鳌拜等人纷纷倒台,成了阶下囚,凡是牵涉进来地人,无不战战兢兢,坐立不安,生怕自己也会被连坐下来追究罪责,然后按照“谋反大逆罪不分首从一律正法”的条例。稀里糊涂地掉了脑袋。这可不光是自己吃饭的家伙。更是一门妻儿老小吃饭的家伙。可万万丢失不得。
于是乎,落井下石,检举揭发,借机立功赎罪的人出现了。一旦有人开了头,那么很快就有后来者跟上,就像破堤的洪水,先是一个小小的蚁穴。然后越来越大,直到成为洪水猛兽。所以说,我根本不用担心治不了他们这些人的罪过,只怕他们地脑袋不够杀地。
至于暂时被我“特别保护”起来地吴克善,我当然另有打算:因为大玉儿和福临暂时还没有到燕京,在多尔衮正式登基之前,他们还是要好好地活着,给天下臣民们看着。多尔衮虽然是个篡位
。所以说,在这段时间里。吴克善当然不能被追究罪名,否则大玉儿万一成了穷途末路的亡命徒,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到时候兴许搞得多尔衮里外不是人,几乎焦头烂额也说不定。
“诸位,你们都是识时务的俊杰,所以才会有今天的胜利。你们各自的功劳,王上那边自然有数,所以用不了多久,迁都燕京之后,各位都少不了加官进爵,收获丰厚啊!”
众人一起道:“奴才等不敢贪图功劳,只愿王上和福晋福寿绵长!”
我笑了笑,继续说道:“多余地话,我也不多说了,想必大家心里都一万个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究竟站在什么位置,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而各位都算是沉浮宦海多年,想必也乐在其中,深谙趋吉避凶的道理吧?不论才能大小,机遇如何,只要你们一门心思的忠于王上,不生二心,自然会福禄永保,仕途坦荡的——如今内患已除,恐怕一时半刻也没有让有些人首鼠两端的机会了,所以还是多用点心思在替王上平定天下,开疆拓土上吧。等到军功卓著之日,必是官场得意之时!”
这一番话说得不温不火,却十分中肯,正说到了这些大臣们的心坎上,大家纷纷点头,应诺不暇。
“大清立国以来,不论是太祖太宗在世,还是眼下王上掌权之时,但凡朝廷内讧,互相倾轧,或是人头落地,或者株连亲眷,无不是由争夺储位,结党营私,威胁皇权而造成。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党派林立,各旗各自为政?如今朝中大权,尽收王上之手,即使百年之后,储君也只有世子一人,不用你们耗费心思去协助哪个夺嫡谋位,只要你们对王上和世子都没有二心,那么就根本不必多操那份不应该的心思。”
接着,我又转头向两黄旗地大臣们,对谭泰、何洛会、冷僧机、巩阿、锡翰、讷布库等人说道:“诸位大人,你们以前虽然参与过拥戴豪格地宣誓,然而这毕竟是陈年旧事,而你们也及时弃暗投明,王上不但很欢迎你们的归附,也很欣赏你们的能力,绝对不会在日后又清算旧帐,横生枝节地。”
说了这么多话,我已经非常吃力了,只得先停顿下来喝了口茶水,稍稍平息了一下喘息,然后积攒了力气,将一个无中生有的谎话编造出来,用以安抚这些两黄旗大臣们的心。“王上还有一个打算,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你们不是一直担心,生怕王上登基之后,会以正白旗来取代你们两黄旗的位置吗?”
几位大臣们听到此处,不由得眼中光芒一闪,显出极度关注的模样来。
“这个担心,你们完全可以消除,因为王上已经有了新的打算,绝对不会让你们两黄旗吃亏的——你们的地位,仍然和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动,仍然属于天子亲将之旗,掌握内廷卫戍。而王上手下的正白旗,则和你们两黄旗并列,被归纳为八旗之中的‘上三旗’,如此一来,你们又增添了一个伙伴,而绝对不是一个对手,希望你们能够明白王上的权衡苦心。”
他们顿时欣喜不已,在多尔衮登基之后,他们还能够为自己本旗保持住原本的地位,这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对手下将士们有个交待,免得被下面的人大骂他们为了贪图个人的飞黄腾达而损害了广大将士们的既得利益。
于是乎,他们纷纷出席,跪地叩首,连连谢道:“奴才等深感王上恩典,定当效犬马之劳,不辜负王上如此厚恩!”
安抚完两黄旗的大臣们,我又转向了正值青春盛年的阿达礼和勒克德浑、满达海,他们的兄弟叔伯们此时正在关内随多尔衮征战,所以在这里,他们算是代表了新生代的贵族将领们,也是将来大清的中流砥柱,所以不能不特别勉励。
“颖郡王,两位贝勒,你们都是年轻有为的俊杰,接下来,王上在关内剿灭贼寇,平定江南,这少不了大小百战,戎机万里,你们的能耐,肯定会派上最大用场的。到时候,登坛拜将,封王晋爵,肯定少不了你们几个的……咳咳……”勉强支撑着说到这里,我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得不中断了话语。
多铎连忙起身过来帮我拍抚着后背,忧心忡忡地劝慰道:“你还是赶快休息去吧,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这里由我看着就行了,你再这样执拗可不成,我不能继续任着你来了。”接着,招呼侍女们过来搀扶我回去歇息。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并不想就此离去,我想把盛京这边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绝无后患闪失地,交给多尔衮一个满意的结果,而不是虎头蛇尾,草草结束。否则,我就无法彻底安心,就像有了繁重心思的人而无法安然入眠一样。
“不用,再等等,我还有几句话要交待一下,不然我放心不下啊……”好不容易从剧烈的咳嗽中挣脱出来,我勉强平定了喘息,按压着被震得剧痛的胸口,颇为费力地说道。
“你!……”多铎想要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到了一半时却停顿住了,他总算还没忘记,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若是拉了我的手,就是极大的违礼,我、他,还有多尔衮,三个人的面子都不能不顾全。
一瞬间,他的眼睛里迸发出哀痛的光芒来,强自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和伤悲,却连拉一下我的手都不敢,这对向来爱憎分明,狂放不羁的他来说,的确是莫大的悲哀。
我颇为遗憾地朝他笑了笑,凄然地:“十五叔,你不必如此。”这声音低低的,只有周围的几个人才能听得到。
这时,所有在场的王公大臣们,已经纷纷离开席位,走到厅中央的空地上,依次跪地,叩首道:“请福晋保重贵体,安心养病,奴才等定然会竭力效忠王上!”
“你们……不必如此,都起来吧!”我被眼前的情景吃了一惊,于是连忙请他们都起来。
“福晋不回房休养,奴才等就一直跪在这里,等到福晋安歇为止!”众人齐声道,声调整齐而坚定。
看着跪满了一地的朝廷重臣们,我的心头忽然涌出一阵感动和怆然,渐渐地,眼眶居然都湿润起来,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模糊朦胧。“多尔,你现在在哪里?……”
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七十三节 九张机
大厅里出来,我并没有直接回去休息,而是去了东青所。小孩子睡得早,虽然现在刚过时,但孩子已经睡熟了,我不想打扰他们,所以没有令人直接领他们到我那边去。
我先到了东的卧房。由于怕小孩子难过,我嘱咐全府上下的人,务必对她隐瞒此事,所以我这几天来数次看她在树荫下玩耍时的明媚笑容,心里也安慰了许多。毕竟伤痛的担子是要靠大人抗起的,不应该让一个尚不懂事的六岁幼童来分担。
在烛光照耀下,东正睡得香甜,粉嫩嫩的小脸蛋很是可爱,随着均匀的呼吸,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不要哥哥跟我玩,哥哥坏,打他!打他!”忽然,她含含糊糊地说起了梦话,却根本没有睁开眼睛,接着嘤嘤地抽泣起来,泪珠儿立即爬满了小脸。
我上了炕,想将她抱在怀里哄慰哄慰,可是却力不从心,连这点气力都没有了。我只能徒然地拍抚着她,帮她掖了掖被子,接着轻轻地给她哼了一首摇篮曲。很快,东又安静下来,继续呼呼大睡了。
看着她睡熟了,我再一次悄悄地亲吻了她的脸,混合着咸涩的泪水,极力抑制着,才没有哭出声来。
我刚刚下了地,就发现东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在一脸悲戚地望着我。“额娘,你是不是要扔下我们俩,永远也不回来了?”
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门口地阿连忙过来搀扶,东青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后,来到了厅里。东青站在我旁边,默默地牵着我的衣襟,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掉落。
我取出手帕,帮他把泪水擦拭干净,然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嗯。我的东青渐渐长大了。要比其他同龄的兄弟侄子们还要强壮,还要聪明。我相信,你将来肯定能学你阿玛,做一番大事业出来地。我地儿子将来成了一代英主,我这个做额娘地,在那边也就欣慰了。”
东青已经哽咽着几乎说不成联句的话了,“嗯。儿子,儿子明白……儿子要牢记额娘的教诲,好好地读书习武……将来,将来跟我阿玛一样,当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眼睛中闪烁着这个年龄的孩子所没有的豪气。
我抚摸着他地小脑袋,温和地笑着,安慰道:“你不必这么难过。也不是完全到了绝路。兴许还会出现奇迹,额娘又死不了了呢。所以呀,你现在别先哭得这么厉害。好不好,笑一笑给额娘看?”
东青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也不禁莞尔。
在众人的搀扶下,我回到了卧房,然而我却并不想躺回炕上,而是选择躺在了躺椅上。随着躺椅的晃动,闭起眼睛来,默默地回忆着这七年来,我在这个世上的所作所为,就像即将走到人生之路的尽头时,用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