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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我奇怪地看着炎焰,他跪倒之时,张嘴吐出了一大口殷红的鲜血,身上银白色的狐皮大衣,也散了下来,露出了大片雪白的后背。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炎焰的后背,那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几个黑色的掌印。
他怎么了?他被谁打伤了么?
我站在门边,皱着眉看炎焰,这人说话如此刻薄,又对我如此无礼,本来他就是死在我门外,我也不会去管他。
可他倒地之时,却偏偏从衣襟里掉出了一个我刚刚才从夜枭身上看到过的物件。
那是一个,陈旧之极,雕工却异常繁复的拨浪鼓。
那上面每一道刀纹,每一个刻印,都与我刚刚在夜枭身上看到的拨浪鼓,如出一辙。
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这刀法,定是炎焰的父亲,传给夜枭的。
夜枭用炎焰父亲传授给他的刀法,来雕刻我们孩子的玩物,那么,他心里,还惦记着这个被他杀死的义父么?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杀了炎焰的爹?难道他真如炎焰所说,一旦发起狂来,就会六亲不认?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里,我趁炎焰不注意,偷偷藏起了那个拨浪鼓。
炎焰趴在地上,咳了半晌,抬起眼来,依旧是那般妖娆,慵懒的风情。
他微喘着对我道:“你若不想死,就跟我走,你体质那么差,根本生不了孩子,一定会死,只有我们西凉的皇宫,才有医治你的药物。”
我一定会死?
是么。
不知为何,听到炎焰对我提到这个死字,我居然一点也没感到害怕。
是的,在炎焰看来,我自是必死无疑,可在我看来……
我只是离开了夜枭那么一小会儿,可我现在,居然又有了这种奇妙的感觉。
我仿佛感觉到他在向我靠近,我甚至,已经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我再熟悉不过的体香。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炎焰,我笑着对他道:“我死不了,你感觉不到么?”
我话音刚落,便见炎焰脸色一变。
他的眼中,迅速闪过了一丝诧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最终只说出了两个字:“你们……”便纵身一跃,藏进了一旁的树丛。
我不必回头,都知道谁站在我身后。
他的恢复能力,实在惊人,我才刚刚命人把血给他,他居然已经恢复了。
说是恢复,其实也不尽然。
我转身看他,他的脸,他的脖颈,他的双手,他凡是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依旧是一片乌黑。
他的右臂,依旧无力地垂在肩头。
他看着我,并未像我想象中一般,上来为我包扎肩头的伤口,或是上来,为我添件衣物。
他只是站得远远的,静静地看着我。
他对我说:“进去吧,这里风大。”
他告诉我:“明日我会带你离开边关,入西凉,你往日在宫中的时候,不是总说,要离了大周,去别处逛逛?明日,我便带你去逛遍整个西凉。”
他不说,可我刚刚转身的时候,已经都看到了。
我看到几十个身怀利器的黑衣人潜伏在墙头,他们一见夜枭,便纷纷矮下了身去,藏了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但我却能看到,他们刚刚提在手上的,都是些能夺人性命的杀器。
他们不是来抓我,而是来杀我的。
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夜睿在朝中的仇人,数不胜数,他们必定不希望我怀上夜枭的孩子。
可夜枭却并不告诉我,外面有人要杀我,要我赶紧躲到屋里去。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同我说,外面风大,要我进屋。
他也从不和我提起,我体质那么差,根本生不了孩子,一定会死。
他明明是带我入西凉寻药,却只说是带我去逛遍整个西凉。
那些危险的,可能会惊吓到我的事,他从来也不曾对我提起。
他只是站得离我远远的,全身紧绷地戒备着,他看着我的小腹,一字一句地对我道:“晚上肚子疼,或是身体不舒服,就叫我,我就在门外。”
他虽然余毒未清,又断了一臂,却没有叫来任何人帮他的忙,他就只是一个人,孑然一身地站在我门外。
他如若叫来了人,我就会知道,屋子外面,有危险。
我看着他,他状况那么差,但奇怪的是,我却一点没为他担心。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那些喽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我亦十分平静地对他道:“胳膊,先接起来吧。你还要保我,不是么?”
我话音刚落,便见夜枭握着自己的胳膊,“咔嚓“一声往上一抬。
那般的剧痛,他居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他背对着我,迅速关上了房门。
我透过门缝,偷偷瞧他,他刚刚关上房门,便凌空而起,跃上了屋顶。
他出手,依旧是那样狠毒,每掌不是拍碎对方的天灵盖,就是抓穿对方的心口。
他即便不发狂,也像极了炎焰口中那个六亲不认,杀孽过重的恶鬼。
我待他杀尽了屋顶上所有的黑衣人,将他们的尸体,一具具掷出了屋外,咳嗽了一声,轻轻唤了他一声:“夜枭。”
他在屋顶上,离得我那么远,根本不可能听到我的声音,可他居然立刻定住了身形。
他定住了身形,运起轻功,俯冲直下,急停在了我门外。
他举起了我门外的木桶,将里面的冷水“哗”地一声倒在了身上。
他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血迹,方才擦干了身体,从一个一开始就被他带来的包裹里,拿起了一件新衣。
他进我屋的时候,全身上下,已是焕然一新,再也看不出杀过人的样子。
我看着夜枭,我虽然把他叫了进来,却并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夜枭也同样抬头看着我,他虽然洗去了一身的血迹,却难掩眼中未灭的杀意,在这漆黑一片的屋中,他凛冽的黑眸便如野兽的瞳孔一般,幽冥阴冷,让我不寒而栗。
他问我:“怎么了?”
我呆怔了半晌,胡乱回了他一句:“我冷了。”
我话音刚落,夜枭已然拉开了一旁的衣橱,两片深红的碎布飘然而落,夜枭,他的背影瞬间僵住了。
落在地上的,正是刚才那件被我一怒之下割成两截的嫁衣。
夜枭,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件嫁衣,我不知他到底看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等了他那么久,我真的有些冷了,他终于弯下腰去,捡起了那件嫁衣。
他的动作是那样小心,那么轻柔,仿佛那不是一件已经残破,再也无法穿上的嫁衣,而是一件一碰就碎瓷器。
他轻轻抚摸那件嫁衣,拂去了它上面的灰尘,他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它,当我意识到,他是要把那件嫁衣收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竟一瞬间变得万分焦急。
我想也没想,便冲着夜枭喊:“把它给我。”
我以为我要夜枭把那件嫁衣给我,夜枭,他一定会立刻给我,毕竟,它本来就是送给我的。
但夜枭,他却依旧只是小心翼翼卷着那件嫁衣,他根本没有回头看我,他只是背对着我,轻声对我道:“它已经坏了,再没可能穿上你的身,你若还觉得不够解气,这满屋子的东西,你都可以绞碎,摔碎,我都不会拦着你。”
谁说它坏了?
我紧咬着下唇,看着夜枭。
我能把它补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母妃学过针线,不就是用孔雀金丝,架个十字的编制框,把断了的线接起来么,谁说它坏了?
我知道,我再和夜枭说些什么,他都不会把那件嫁衣给我,所以我便下了床,走到夜枭身后,伸手抢他手里的嫁衣。
我抢了一下,夜枭却攥着另一头一放,我再猛一用力,他终于松了手,却背对着我,并没有回头。
他似乎断定我会把嫁衣绞成碎片,就这样绷紧了身体,背对着我,纹丝不动。
我把断成两截的嫁衣摆到了床上,我真是很喜欢这件嫁衣,若不是恨夜枭刺了我一剑,我当时,极有可能会把它穿到身上。
我用手轻抚这件嫁衣,它厚薄适中,似乎是用天蚕丝做的,不管是什么季节穿上,都不会冷,更不会热。
它的绣工极为繁复,那一朵朵牡丹,用了千针万针,绣得栩栩如生,中间那只仙鹤,远看更是像真的一样,甚至连它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那样的飘逸,浮动。
更让我爱不释手的是,它上面了缀满了各式各样的珍珠、玛瑙、翡翠、珍珠,它们竟然没有一颗是相同的。
可想而知,做它的人,花了多大的心思。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它,我也一样。
我把烛台搬到了床上,拿出针线,一针一线地开始缝补它。
我不知道夜枭是什么时候站到我旁边的,但他挡住了烛光,让我看不清晰,有好几针,我都缝错了。
所以我便皱着眉对夜枭道:“让开点,我看不到了。”
他立即让开了。
他在我身后,声音极低地问我:“这衣服,你喜欢么?”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喜欢。”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夜枭对我说话。
我也不知道我趴在床上,到底缝了多久,当我瞌睡得连眼也抬不起来,几乎就要趴下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一双结实的手臂,从我身后,轻轻把我从那件嫁衣上抱了起来。
我靠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我毫不犹豫地伸手圈住了夜枭的后背。
夜枭,他抱起我之后,就把双手贴在了我腰上。
我又感觉到那两股炙热的内力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身体。
我扭头,把我的脸颊紧紧贴进了夜枭胸膛,我用我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夜枭的后背。
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每个晚上都能睡得很好,无病无疼,甚至,也没有噩梦。
而夜枭,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九个月以后,他必定再没有一晚会安眠。
一夜无梦。
我以为我醒来的时候,夜枭必定会在我身旁,却没料到我睁眼的时候,只看到夜睿,面若凝霜地站在我床前。
我一下拧起了眉头。
我从没想过,夜睿有一天会守在我床头,端着热水、早点等我起床。
一看到他,我不要说是睡意,就连食欲都一并消失了。
我掀开被褥,再没看夜睿,起身就走,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听到夜睿在我身后,冷冷冰冰道:“他去准备马车,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到处乱跑,让人难找。”
我懒得理会夜睿,我饿得要命,但要我吃夜睿端给我的东西,我宁可去吃砒霜。
所以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