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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礼文一起身,便对上了一双肆无忌惮又坦荡的眼,心底一沉,朝任安乐打量片刻才迟疑道:“这位莫非是……”
面前之人虽一身袍服,可难掩女子之身的英武,眉眼稍带邪肆,威气凛然。
“哦,孤忘了介绍,这是大理寺卿任安乐大人。”
“原来是任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钟礼文拱手笑道,眼沉了几分,这个任安乐实在不像是好打发的,听说忠义侯和左相都在这女子身上吃了亏,得小心才是。
“殿下,沐天府的商绅听说殿下御临,今晚在临江楼设下酒宴,希望能觐见殿下,一睹殿下之颜。”钟礼文见太子面带倦色,迟疑片刻才道:“若是殿下疲乏……”
这些商人攀上了沐王这颗大树犹不知足,得知太子驾临,便把心思打到了这位身上,他倒是乐见其成,若是太子品性败坏,以后也可成沐王夺位的筹码。
“无妨,乡绅如此欢迎于孤,孤自然要见见他们……”
韩烨话未落定,简宋匆匆自堂外而来,行到他身旁面色凝重道:“殿下,城外的百姓听闻您驾临,求见殿下……说殿下带来了赈灾的粮食,要入城亲眼见见。”
堂中官员神色顿时慌乱起来,赈灾银八日后才到,无钱买粮,哪来的粮食救济百姓,满怀期望的百姓若是破城而进,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殿下。”钟礼文朝太子看去。
韩烨挥手,沉声道:“孤乃一国储君,岂是谁想见便见,简直荒唐!简宋,把禁卫军调到城郊,拦住这些难民。”
说完不耐烦起身,朝钟礼文道:“孤有些不适,晚宴时钟大人再来接孤,退下吧。”
钟礼文暗舒一口气,待退出大堂,嘴角挂了一丝笑意。
诸难齐发,我看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太子爷能有什么办法,待百姓暴动,太子民心尽失时,他再说动商绅拿出粮食赈灾,便是大功一笔。
客栈房间内,任安乐瞅着垂首和温朔对弈的韩烨,来回打量了数眼,才道:“殿下,你这可是给自己断了后路。”
不消片刻,太子拒见百姓,却和商绅酒肉池林的传言便会传得漫天皆是,她相信钟礼文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不置之死地,何来后生?”韩烨抬首望来,凝视任安乐黑白分明的眸子。
“安乐,城外有三千百姓,禁卫军只有一百人,我要你替我守到明日午时,可能做到?”
任安乐抬眼,然后一怔,她头一次在韩烨眼底看到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
太过真诚,竟会有灼目之感,嘴角扬起,负在身后的手却微微握紧,她听到自己格外灿然的声音。
“当然。”
所有你祈愿的,我都会替你做到。
可是韩烨,你能拿什么来报答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感谢遥远的幸福、清嘉(妹纸,你投的地雷很多了,俺没有日更,受不起啊!)两位妹纸的地雷,握爪。
我开了微博,大懒人星零
大懒人星零
有空关注我一下哈。
虽然没有回评,但是每位妹纸的评俺都有仔细看,不要怪俺慢热或是剧情温吞,我只怕像上古一样写到后期的时候,你们都会撕了我。
当然,这不代表我写的是悲剧。要知道,我从来不写悲剧,上古也米有,宁渊也米有。
(碎碎念,就是米有。)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章
夜晚,临江楼。
宴席未开,一众商绅早已提前一个时辰侯在此处,东宫仪仗鸣锣敲鼓之声响起时,钟礼文领着众人在大堂跪迎太子。
“孤今日与民同乐,一切从简,诸位起来吧。”
脚步声临近,韩烨温润的声音响起。跪着的商绅心里受用,跟着钟礼文起身,见太子贵气逼人、面容和悦,连日来因朝廷派遣钦差入沐天府的担忧一扫而光,甫一抬头,瞧见太子身旁所立的女子,皆是一愣。
来人面容普通,却生着一双极凌厉威慑的凤眼,慢走间可见其大气铿锵,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女着一身绛红对襟曲裾,妆容盛贵,俏生生立在太子爷身旁,神态极为亲密。
天下者皆知,太子乃一国储君,其身侧之位,无人敢与其并肩而处。
这女子是何人?太子爷居然如此骄纵!
“殿下,请上座。”钟礼文到底非常人,不过一瞬便恢复正常,拱手朝太子行礼,引路之间,忍不住朝任安乐多瞧了几眼。中午所见之人明明一副十足的大靖朝官模样,正气浩然,怎么此时倒变成了太子爷身边娇宠的女子?
韩烨坐于上位,见众人对任安乐一脸好奇,笑道:“这位是任大人。”
众人一怔,随即恍然,看着神态亲密的二人立时明白了几分。难怪这女子气势逼人,原来是安乐寨主。传闻她对太子极为中意,曾在金銮殿上求娶,如今看来太子爷也未必不喜,瞧这模样,倒是对她宠得狠。
商绅原本对一同前来的大理寺卿极为忌惮,此时却有些小觑起来,毕竟区区一介女子,能翻得出什么浪来,想来那科举舞弊案也是有太子殿下在背后撑腰,才能判得如此漂亮。
众人笑着恭维,韩烨无半点架子,笑语温纯,让在座之人受宠若惊,更是如蒙圣宠一般。
任安乐打着哈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经意拉了拉韩烨的长袖,隐下的神情有些咬牙切齿,“太子殿下,我只答应替你拦下城郊三千百姓,可没说要陪你对着一帮肥头大耳的奸商当戏子!”
韩烨垂首靠近,眉角微扬,笑容灿然,落音低沉:“任大人说得什么话,你既然答应帮我,多一夜又何妨?”
任安乐看着正大光明调戏她的韩烨目瞪口呆,谁说这个太子温纯良善洁身自好了,都是屁话!
桌上已酒酣,众人见垂首私语的两人神态亲密,皆是一阵哄笑。几个商绅对看一眼,朝韩烨恭敬笑道:“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愿亲临沐天府赈灾,实受我等敬佩,草民为殿下准备了几个小玩意,还望殿下笑纳。”
钟礼文神色一顿,果然如此,说什么为太子洗尘,还不是想攀上这颗高枝。
“哦?”韩烨抬首,“孤今日已是叨扰,怎可再受诸位重礼。”
“殿下言重,能见殿下一面,已是草民等的毕生之幸。”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谢礼,一位商绅轻拍手,俏丽的侍女手捧镶盒鱼贯而入,行到任安乐面前。
任安乐眉一挑,见韩烨坐得稳如泰山,笑了起来。这个狡猾的太子,难怪要坚持带她出席,他恐怕早就猜到此时的场景了。
“殿下,这是草民府上的镇宅之宝,花三年之景在疆北寻得的东珠,草民看此物甚是适合任大人。”一个腆着大肚的商绅起身,掀开盘上红布,圆润晶莹的东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见韩烨神色满意,这人望向其他商绅的声音不免自得起来。
“殿下,此乃上古名剑钟鼎,草民花重金购得,素闻任大人喜好刀剑,希望能入大人的眼。”另一商绅亲手将镶盒端至任安乐面前,满是谄媚。
看着盘上戾气逼人的宝剑,任安乐眉一挑,手骤然探出,剑柄出鞘,在她手中微一旋转,扫出凌厉的剑势,一时室内寒气逼人,她笑了笑,露出满意的神情,“重剑无锋,果真宝物。”
席上之人被骇得冷汗直流,见任安乐嚣张傲然,太子爷满是欣赏,众人叹了口气、腿打着颤口不对心的恭维任安乐起来。
“大人好功夫,让我等敬服。”
“也只有大人这般的女中英豪,才配得上太子殿下。”
……
能富甲一方的哪个是蠢人,见任安乐甚得太子之心,带来的礼物都往她面前凑,一时宾客尽欢,这个一向见钱眼开的女土匪收礼物收得手软,眼眯成了一条线。
钟礼文望着室中喧嚣之景神色从容,面带微笑,眼却阴沉下来,平日里这些商绅进献给沐王和他的远不如今日送给太子的稀罕珍贵,果真是一群白眼狼!
“诸位厚待了。”笑闹之际,韩烨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诸位献上的俱是奇珍,孤长居东宫,不闻民间钱财,只是不知这些东西价值几何,免得孤不识珍宝,负了诸位心意。”
韩烨眉色淡淡,望来的目光威压摄人,居首的商绅一凛,福如心至般朗声答:“殿下,草民等所献,皆乃无价之宝,能博殿下心悦,足矣。”
众人接连应答,韩烨眉宇松动,大笑起来,“好,好……沐天府果真人杰地灵,钟大人,你这父母官做得甚好。”
钟礼文坐了半天冷板凳,陡闻太子点名,心底一喜,拱手连称不敢,不经意间瞥见太子眼底模糊的淡漠,心中不安一闪而过。
宴席在深夜悄然结束,众人在临江楼下送走太子行辕,心满意足各自回了府。
空旷的街道,华贵的东宫仪仗格外引人注目,简宋手握长剑,领着随行侍卫隔着十来米距离安静的跟在街道中慢走的两人身后。
秋风肃冷,满月微暗,脚步声不轻不重,恰如韩烨此时的声音。
“安乐,晋南是否也是如此?”
韩烨自临江楼出来后,神情一直淡冷凝重,任安乐知他心里所想,只是回:“殿下接受不了?”
“沐天府千里受灾,百姓死伤过万,这些商人却随手就能拿出可媲美东宫珍藏的宝物来,鱼肉百姓,横行乡里,该诛。”
“天下贪官杀不尽,奸商亦如此,殿下实在无需太过介怀,即便是晋南,又何有至清之处。”
韩烨停住脚,望着月色下盛容淡妆的女子,突然开口:“安乐,京城局势波谲云诡,将来之路无可预测,你可会一直留在京城?”
任安乐一怔,抬首,眼眨了眨,缓缓道:“自然,臣会一直留在京城。”
韩烨眉角柔和,黑沉的眼底似有笑意划过,“那你可会陪我一起创乾坤盛世?……就如当年的太祖和帝家家主一般?”
无声静默,任安乐并未回答,转身朝前走去,掩在袍中的手不知从何时起轻轻握紧,她勾起嘴角,眸中凛冽难辨。
韩烨只是静静看着那一袭绛红的身影,良久后,才听到她略带怅然的回答。
“殿下,您还真爱追忆往昔啊,这世上既然没有第二个韩子安,自然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帝盛天了!”
是啊,世间还有谁能如那二人一般生死相握,天下拱手。韩烨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却不为何,突然觉得,那传入耳里的感慨声竟格外悲凉。
第二日清早,韩烨的房门被急急敲响。
“殿下,不好了。”
“进来。”
简宋推开房门,见太子一身冠服端正坐于案桌前,温朔在一旁小心研磨,神情不由一怔。
“何事惊慌?”韩烨抬首,眉宇淡淡。
“殿下,城外百姓听闻您昨夜和商绅宴席,不肯见他们,现在群情激愤,要闯进城来。”
“看不出钟礼文倒是个急性子,连一日都等不得了。”任安乐一脚跨进房门,身披盔甲,长发束于冠间,手握长剑,抬眼看去,端是凛气逼人,即便是韩烨,见她这般模样走进来,亦是一怔。
“殿下,臣会守住城门,不会让百姓闯进城危害殿下安全,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百姓丧命在沐天府差卫的大刀之下。”
韩烨颔首,他之所以把禁卫军交给任安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