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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将来也可迎任将军入东宫……”
“梓元,你想多了。”韩烨回身,一字一句开口道:“任安乐是大靖一品上将,国之柱石,我不会将她迎入东宫,更何况她亦不会以侧位之位入宫。”
韩烨说完,不再看帝承恩的神情,朝外走去,行了两步,终是顿住,背对着她,身形萧索,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梓元,当年我没能保住帝家,也没有护住烬言,我知道你不愿意再相信我,但当初对你承诺之言,我韩烨有生之年绝不毁弃。”
帝承恩望着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身影,半晌后,悲苦的神情敛住,端着石桌上的酒慢慢品起来。
她面容冷静,神态从容,全然不复刚才的落寞凄苦。
从始至终,她听得很清楚,韩烨的这番承诺只是对帝梓元而说。
韩烨,即便你承诺的人不是我,我仍然相信你不会毁弃诺言。
帝梓元已经死了,能回来守约的人,只有我。
华灯初上,简朴的马车在长柳街上缓缓而行,今日难得月圆,耐不住温朔体察民情的说词,韩烨被撺掇着出了东宫。
“殿下,我在聚贤楼为您订了厢房,赵岩说今儿翎湘楼琳琅姑娘演奏古琴,我去看看便来。”
眼见着临近聚贤楼,温朔锦衣折扇,捂着嘴朝韩烨挥手,一溜滑下了马车,朝歌舞升平的烟柳街跑去,韩烨向来对他没脾气,让两个侍卫随身跟在他身后,进了聚贤楼。
太子出巡,虽是微服,谱还是有的,掌柜一见韩烨进门,便殷勤的将一行人迎上了二楼。
“公子,您今儿好运气,咱们翎湘楼可来了一位贵人……说不准您和贵人聊两句便可飞黄腾达了。”
经商的人难免夸大其词,跟着的侍卫正欲将掌柜请走,却见自家殿下望着窗边的方向顿住了脚步。
侍卫偏头望去,身着锦衣的女子懒懒坐在窗边,神态肆意,瞧出那女子身份,不由恍然大悟,难怪满堂宾客噤声,原是任将军高坐在此。
作为大靖朝唯一的女将军,又掌管着五城兵马司,任安乐的容貌在京城有心人眼里早已烂熟于心,更何况是士子齐聚的聚贤楼,也不外乎任安乐一身布衣,仍能让满堂俱静。
楼口的动静并不小,再加上韩烨一身气质常人难及,甫一出现在二楼,便惹了满堂注目。
任安乐回转头,见是熟人,咧嘴一笑,随手朝对面木椅一指,以示邀请。旁人不知韩烨身份,可随行的侍卫是知道的极清楚的,见任安乐这副召唤的架势,脸都绿了,只是还没等到他们表忠心为太子爷不忿,韩烨已经眉一扬朝窗边走去。
被抛下的侍卫面面相觑,嘀咕着自家殿下一见这任将军,风骨便倾颓了,垂头丧气守在一旁。
能得当朝上将军相邀的自非凡人,况且素闻任安乐性子桀骜,鲜少有能入她眼的,来人身份定不一般。跟在一旁的掌柜见宾客顾自诧异,喜不自甚替韩烨奉上茶点后将二楼一众宾客请入了包厢。
一位贵人尚可迎合聚贤楼规矩,若是两位,那自然便是要聚贤楼为其改规矩了。
眨眼间,二楼大堂便安静下来。楼下灯火万千,行人如履,热闹非凡,楼上古香宁静,凉风徐来,观京城百态,别是一番风景。
即便是韩烨坐下,任安乐也懒得理他,仍神色如常拖着下巴看着京城繁华的街道,眯着眼极为惬意。
韩烨抿了口茶,茶香清冽,入口涩苦,他很是意外任安乐的性子居然会好此茶。抬头朝对面眉目坦荡淡雅的女子瞧去,韩烨突然有些感慨,半年前还是满京城鄙夷不屑的晋南女土匪,如今已成了一品上将军,掩在众人对她女子之身的好奇下,极少有人注意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仕途晋升,大靖开国数十年来,亦从未有过。
难怪右相曾说,任安乐此人,决不能与之为敌。
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多,韩烨心底失笑,道:“此处风景甚好,你这回寻了个好地方。”
任安乐伸了个懒腰,不急不缓苦着脸道:“殿下,托您这场声势浩大选妃的福分,如今整个京城的贵女都想瞧瞧我这个拒绝了太子殿下的女土匪是个什么模样,如今家宅难安,不到半夜臣连府邸都不敢回。殿下……”
任安乐哀怨叹息一声,手伸到韩烨面前巴巴摊开,“臣的封禄也是每日巡城辛苦赚来了,将军府上上下下一大家子都要靠臣养活,再说聚贤楼的茶水也不便宜,您若是体恤下臣,不如把臣每日在外吃喝的银子一并包了?”
韩烨顾自端着茶盅细品,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瞧着她,“任将军,孤这人有个毛病,若是五城兵马司需要兵帑,孤为鼎力相助,若是将军要孤行个方便……”韩烨顿了顿,正儿八经继续道:“孤银子没有,贵命一条,将军有本事,拿去便是。”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韩烨话音落定;任安乐瞪大眼足足愣了半晌;她以为这种无赖的扯皮话素来只有她这种土匪会冠冕堂皇的说出口;想不到堂堂一国太子用起来也是极为顺溜,毫不汗颜。
清了清嗓子;她尴尬的收回手;抿了口茶;“殿下的命贵比国祚,臣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今日殿下好兴致;怎一人出宫,温朔呢?”
韩烨闻言露出被抛弃的神情;叹道:“俗话说的好,女大不中留;温朔也一样,被赵岩带去翎湘楼喝花酒了。”
任安乐嫌弃的看了韩烨一眼,“以温朔的年纪说亲足矣,喝花酒这点小事算什么,殿下你太护着他了,若是他由我来养,早丢到西北大营和北秦鞑子对练去了。”
韩烨这才想起面前的主本就是个吃喝嫖赌皆不忌讳的女中豪杰,懒得跟她多说,随口问:“你今日身边亦无人跟着,苑琴、苑书呢?”
任安乐摆手,“今日十五,我让她们休憩一整日,管她们去哪了,不在眼前晃正好。”她话音微顿,酒杯送到嘴边,突然问:“殿下这几日身影难觅,想必每日都在陪着帝小姐?”
每日陪着?韩烨看向任安乐,“哪里传出来的话?西北冰灾,我每日都在东宫……”实在觉得这句话太像解释,韩烨收住口,沉默半晌道:“听宫娥说,承恩入东宫那日你和洛公子在花园石亭里偶遇闲坐,想来应该见过她了,安乐,你觉得……承恩如何?”
只遥望一眼,便让她评价帝承恩此人。说真的,任安乐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眨了眨眼,笑道:“承恩小姐姿容无双,是个难得的美人,殿下好福气。”
韩烨闻言并未欣然,眉头仍然微皱,任安乐瞧得稀罕,问:“怎么,如此美貌,殿下不满意?”
韩烨摇头,朝窗下望去,人群熙攘,他的声音安静而漠然:“和这些无关,安乐,我只是没想到梓元她……”竟变成了和当年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他记忆中的帝梓元,绝不会忘记帝家的血仇,对皇家低头,去求太后给一个机会,也绝不会以烬言的死让他心生愧疚,来确定当年的婚事不会被毁弃。
这样的帝梓元,根本让他难以适从,就好像他等了十年从泰山归来的只是个模样相似的陌生人一般。
任安乐透过缭绕的雾气,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只能看见他略显寂寥的侧脸。
“算了,有些事多想无益。你说过,只要人还在,便要惜福。”韩烨笑笑,回转头。
任安乐一愣,实在想不到当初一句劝诫韩烨的话在如今会有这么一副新的解释,托着下巴静静道:“到底是要和殿下过一辈子的人,殿下想得开,便好。”
韩烨点头,轻轻叹了口气,端着茶杯仿似不在意的开口:“听说安乐和洛铭西相谈甚欢……不知以前在晋南可曾见过?”
“公子您小心着楼梯,咱们聚贤楼今日来了两位贵客,公子您若是能和两位说上话,保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掌柜谄媚的恭维极合时宜的响起,这声音比刚才韩烨入楼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生了好奇之心,转头朝楼梯口望去。。
来人一身白色长袍,挽袖上竹叶零落,面容俊逸,偏偏晋士风采,正是洛铭西。
韩烨神色一变,轻吐浊气,极快掩下情绪。
“臣于晋南对任将军心仪久仰,在殿下东宫一见如故,这份因缘要谢谢殿下成全。”洛铭西朗声道,手中锦扇展开,眉目含笑,朝二人走来。
韩烨眼微眯,神情难辨。他瞧得分明,洛铭西手中所持的正是嘉宁帝赏赐给任安乐的御品,沉香木锦扇,此物千金难求,前些时日任安乐将乡野土匪的暴发户气息运用得活灵活现,日日揣着此扇,这几日未见她招摇过市……
他朝尴尬的任安乐瞧去,笑道:“能将此物割让,两位确是一见如故……”
话还未完,洛铭西已近到两人身前,朝韩烨行了一礼,道:“帝北城一别数年,殿下音貌如初,不减当年风采。”
洛铭西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韩烨的,眼底却如放空了一般没有把他瞅进去,通俗点说‘目中无人’四字足以概括。
韩烨丝毫未在意,淡淡道:“洛公子病体未愈,为孤婚事奔波千里,孤也甚是惶恐。”
“虽远居晋南,可皇室一旨令下,焉有臣子能不奉诏,若殿下能将婚事处理妥当,臣也不必入京城淌这趟浑水。”
洛铭西针锋相对,一句亦不肯相让。韩烨沉默,半晌后,叹道:“铭西,在祟南大营磨了十年,你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洛铭西坐下,端着茶杯顾自品尝,嗤笑:“我若是变了,你连一个可以追忆往昔的人都没有,人生多苍白。”
韩烨摇头,神情无可奈何。任安乐瞅得稀罕,问:“洛公子十年前随帝小姐入京,我听说你们的关系……”说着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眼,“甚是对立。”
“对立?”洛铭西懒懒道:“说起来也不算错,当年在西郊大营以沙盘演练,他言北秦铁骑威胁大,若对战主张先联东骞对付北秦,我则认为东骞人狡猾善变,不能信任,还不如先灭东骞。”
任安乐听得摇头晃脑,皱着眉,“外间不是传言两位为了帝小姐相看生厌……”
“这是谣言。”韩烨打断任安乐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当年梓元才七八岁,我们也不过才十二岁,她再是倾国倾城,也只是个女娃娃,不过是有些好事者见梓元带着铭西入京,才会传出这种流言,我们初识时的确谁都不服谁的气,后来靖安侯时常带他入西郊和我操演沙盘,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也算故友一个。”
洛铭西饮茶的手一顿,眼未抬,瞬间他便感觉到旁边的女土匪森寒的冷意。他年少时意气风发,看不惯自小保护之人生来便是皇家媳妇,强拗着入京要和当今太子比划一番,哪知在西郊相处一年,初识对立,之后惺惺相惜,但他入京时对帝梓元信誓旦旦,势必要让皇家小儿跌尽颜面,便未对帝梓元说真话,只说两人关系恶劣,乃生平宿敌。
哪知十年后,风云轮转,韩烨会在这般境地下说出两人在西郊大营的相处种种。
“我倒是不知两位竟有这番交情,殿下和洛公子惺惺相惜,这是好事。”任安乐声音凉凉,皮笑肉不笑,这句话活像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韩烨狐疑看了她一眼,突然看向洛铭西:“当年我没能把她保在帝北城,而是一意孤行把梓元送往泰山,我以为你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入京城。”
这句话一出,洛铭西面色微变,握着锦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