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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回我,这些年你过的可好,可别对我说些玄妙的参悟之道。”虽是心中抑郁,菱纱仍是表现出古灵精怪的模样,让两人的重逢不至太沉重。
“……”紫英一时哑然,他本不是喜欢诉苦之人,习惯了默默承受,如今让他说出口,着实有些困难,尴尬之际便不由别过脸沉思起来。
菱纱在一旁看着,不禁苦笑,暗暗道:“怎么可能好,因为我的离世,他又怎会过得安然,纵使不是日日沉浸在愧疚之中,怕也是早成了心结,郁结在心底,怕是要跟着他一生一世。
她知道有些话她不敢说出口,便默默抬起手掌,手心处渐渐凝聚起一丝丝的白光,趁紫英不注意之时,印在其灵台之处,准备发力。
虽然注意到菱纱的动作,但紫英却未多想,直到感觉神思紊乱,隐有剥离之痛时方觉察异样,忙拼尽全力退开,内心一阵激愤,想抬头质问,却发现菱纱眼中露出意外悲戚的神色,本想出口斥责,却又忍耐住,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菱纱不愿被人看见此时的模样便别过脸,不肯对视紫英,轻道:“如果不这样做,你怎能忘记,怎么能放下,我如何忍心看你背负这般的沉重一生一世。”
他本以为已经掩饰得足够好,却还是被人看破心思,心中说不清是怨愤还是羞愧,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毫无依靠。
“我本以为虽然离别悲伤,但往日相聚的喜悦总能渐渐冲淡惆怅,可是,到头来却正好相反,如果相逢的缘分抵不过悲伤,那还不如从来不曾相聚过,如果我是那个让你背负沉重的人,那我……情愿让你……彻底忘了我的存在。”
话说到最后,是剩下菱纱的泣不成声,紫英心中也是悲喜交杂,混乱一片。
第四十七章
片刻沉寂后,紫英慢慢闭上了眼,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随后一声叹息,仿佛是将这些年心中的伤愁全都宣泄般。
低头啜泣的菱纱抬头望见紫英带笑的容颜,也是微微一惊,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这个人的笑容,但却是第一次这般从心底的笑意,不似当年青鸾峰上浮生一偷闲,而是释然的,长久的笑意,不禁开口唤道:“紫英?”
紫英未应答而是敛了笑意,眼神游离仿佛回忆起过往:“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勘破这一生,但此刻才发觉原来自己只是被这些年的妄念迷惑罢了,自你离开,天河沉眠,我似乎便只剩下薄亲缘、寡尘缘的魔瘴,却忘了当年宗炼师公的悉心栽培和关怀,忘了与挚友携手江湖的快意人生。人生本不可圆满,我却执念那些残缺,如此反倒越陷越深,长久以往,只怕那些原本的圆满也会被心魔遮蔽。”
话至此,紫英望向了菱纱,不再逃避或是掩藏,有情却无欲:“纵然我为那些别离神伤,但是却也不会再被其纠缠,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虽不敢保证已然神思清明,却也明白如何思量,今日怕便是你我真正永别之期,我只愿无悔无憾地分别,莫徒添愁思。”
话已至此,两人便都不再言语,只是望着彼此,准备含笑分别,菱纱却上前一步,让紫英吓了一跳,因为她看见紫英身后一片阴影中有个人影,而当她走近之时却发现竟是他,一时恶作剧的心理涌上来,便抬手轻轻拥住紫英,莫说眼前人,连紫英也是吓了一跳,疑问道:“菱纱?”
“好好活着,若你我在看到你,绝不会原谅你的!”说着轻轻一锤,仿佛是警告,可这样的插曲却也着实冲淡了感伤的气氛,紫英垂在身侧原本紧握的手,渐渐松开,抬起想要给予对方些许安慰。
可是在触碰的一刹那,却感到一股蛮横的力度握住自己的手腕,猛然将自己拉向后方,看着菱纱仅仅远去的容颜,从惊讶到了然到欣然,紫英只感到握着自己手腕的触感流泻出丝丝暖意,回过身想要看清楚是什么,或是谁?
但在幽暗的狭道中,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略带怒意的背影,因为那人走得很快,虽然抓着他的手腕,但是却赌气式地不愿回头。
从一开始的惊讶,再到好奇,再到哑然而笑,他几次开口向问,那人皆是不言语,直到他执意停下脚步,那人才微微侧头,但又似不愿被他看见般只闷闷道:“跟我走。”便又继续往前。
紫英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方,只觉得渐渐神思散乱,眼前原本模糊的视线更是只剩下一片白光。
低头也只见自己原本模糊的身形更加淡了,只感觉每踏一步都是虚空,找不到支点,只剩下手腕处那紧握的触感,清晰而温暖。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见那人惊惧着回头,但是背着亮光,那人的面容依旧一片模糊,耳边只剩下急切的呼唤,熟悉的声音,但却是陌生的情愫。
第四十八章
虽然已入隆冬,但是罕见的日光却让萧瑟的沐家庄脱去了几分诡异的荒凉,反而隐约显出往日的恢弘气势。
点缀着枝头的点点嫣红在寒风中闪烁迷离,庭院中只剩下风穿过枯枝的声音,台阶走廊上被阳光扬起的尘埃让原本寂寥的庭院多了几分生气,远处传来属于女子轻巧的脚步声,如果有心人定能从中读出她的思绪。
确实,近日来让浮袖苦恼不堪的事渐渐有所缓解,那日她随护住了白磬,但是却还是让他失去了至亲,依稀记得当日的惨烈,公子也因此收了伤,之后虽暂时除了那魔物可是随后赶来的玄霄把一切又带回到起点,公子受他一掌独自离开,白磬因为目睹至亲而昏睡。
所以她的苦恼之一便是如何安置白磬,她虽不明白白家的纠葛,却也明白失去母亲对于白磬的打击,否则他怎会不愿醒来,她和白磬被玄霄带回山庄的几日,便想清楚该如何行事了,只是公子安危尚不明,她便一直拖着。
而她苦恼的第二件事自然是关于紫英,因为宿主危急,她便化为了原型,而后被玄霄带往夜魅姬的盘踞之所,又目睹紫英离魂的模样,之后虽有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公子提点,但还是让玄霄颇费工夫才解决此事。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对玄霄此人的疑惑不解,她是亲眼目睹玄霄对紫英的好不留情的,之前在白家紫英重伤之际的出手让她心惊胆寒。
不过迷惑也是从那时开始,紫英的模样明明是早已料到玄霄不会放过他,可是那个满身煞气的男人却只让紫英不准再出现在在他面前,一时间生死威胁她也不曾多疑。
只是这些日子守着白磬和公子无聊之际总是无端想起这些,毕竟她还在玄霄的掌控中,这些想得通透些总好过任他宰割。
白磬虽然前几日已经醒来,但是还未向公子禀明,她也不能做出什么改变,只能让白磬继续安睡着。
而公子那边她正要前去看看,在半路便遇上了当日出现相助的那位公子,当日危急不曾多言,而后他又意外跟随他们回了沐家庄,这才有机会得知他的名字,凌逸。
虽然奇怪他为何会在夜魅姬的庭院出现,但是他自出现未曾对他们不利,且为人温雅,不是紫英那般的疏离礼貌,而是让人不由自主地亲近信任,此外,他见识广博,当日若没有他提点,只怕也无法救回公子,于这一层关系,浮袖自然对他更是感激,比起玄霄那个阴晴不定的魔头,她更愿意相信此人。
不过,对于他的身份和出现在夜魅姬处的原因却一直未曾提及,一方面,于她而言,不便问,若是问的不当,反而会让对方觉得被人怀疑,另一方面,一向霸道十足的玄霄居然对此人多有迁就,这不免让她不解,其中关系若是戳破只怕又是一场风波,她还不如装傻,好好照顾公子。
潜意识里,浮袖显然已经完全信任了紫英,虽然公子对人疏离,可是灵犀如她,总是能感到这人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情和落寞,毕竟独自山中多年,她怎么会不明白那种天地无声的苦楚。
凌逸见浮袖手中端着梳洗的器具不免有些惊讶:“那位公子已经醒了么?”
浮袖笑笑有些羞赧,道:“不,还没,只是浮袖想尽些心,便每日为公子简单梳洗,公子在浮袖心中是个出尘脱俗的人,自然不能染了污浊。”
“呵,姑娘不必担心,你家公子已经无碍,只不过是之前奔波太多伤了元气,此刻不过是休养生息罢了,对他有益无害,想必这两日就能醒了。”
听到此话,浮袖自然十分欣喜,忙微微一福向凌逸道谢。
看到浮袖手中拿着东西不便自然不让她多礼,随后目送浮袖离开的背影,那总是微翘着的眉眼,微微变化,不似之前的和气温雅,反多了几分打趣的意味,嘴角亦是一扬,让人看上去多了些无害的心计,亦或是如顽童般的淘然。
一个本该被囚禁的半入魔的修道之人,一个修为尚浅的魔灵,一个凛然的修道之人,这样的趣事怕是百年也难一件吧,看来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呢。
第四十九章
虽然听凌公子说近日公子便会醒来,可是,这几日还是一直昏睡着,没有丝毫动静,她虽每日都未紫英疏导真气,可是没有对方的回应,所起到的效果也只能微乎其微,望着床帘里依旧平静地影子,浮袖也只能一声轻叹。
随后背对着床沿将手中的布巾浸湿,准备为紫英擦洗,却感到灵明一惊,顿时露出喜色,回头一看,随不见人起来,但细心如浮袖,多日照看的她自然看出指尖微曲的变化。
一时间也顾不得手中的布巾,随手扔下,溅出一圈的水花,可是等跑到了床边,反而不知所措起来心里又喜又急,盼着公子快些醒来,可又怕打扰了公子恢复,只好轻声唤着:“公子、公子……”
紫英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真假难辨的梦,不知道是梦太长,还是梦太美,让他不愿醒来。
可是,依稀记得梦的最后,有个人背对着他,一直拉着他向前走,只是看不清那人是谁,更不知道那人会把他带到何处,但却莫名的相信了,任那人牵着自己,虽然最后的最后便再也记不得什么,可是却未曾有任何担忧。
是因为自己已无所牵念,还是因为相信呢……
耳边浮袖清脆的声音不断回荡着,挣扎着睁开眼,却发觉一场酸涩,胸中亦是十分沉重,只觉一道冰冷划过眼角,随后便沉入发鬓之中,只剩下莫名的凉意,激得人一阵寒颤,却再也寻不到任何痕迹,仿佛是与他的一个秘密般,天地间,只有紫英一人知晓。
想要出声唤浮袖的名字,却发现喉间干涩,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剩下嘴唇莫名的蠕动。
浮袖见紫英不得出声,有些惊异,但立马回过神来转身倒来一杯茶,扶起紫英慢慢饮下,果然,半晌后听见紫英虽然虚弱但是低沉的嗓音。
“我……这里是哪儿?”意外熟悉的感觉,就像当初因为为玄霄疗伤而昏迷醒来时的模样,难道这又是梦么,如此一想,昏睡多日的疲惫又涌了上来,头也越发的疼起来。
浮袖着急地看着,想要上前为紫英缓解痛苦,却被紫英一掌挥开,再想要上前,却被人从身后拉住,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凌逸:“凌公子?!”
却发现对方并不像自己这般着急,反而露出安慰的神色::“你家公子只是刚醒来有些混乱罢了,你莫着急,等他理清思绪自然便好了。”
浮袖依旧有些怀疑,可是却也莫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继续望着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