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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这故事编得很好,我差点就要相信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没想到自己精心思量的一番话,竟然还没有说完,就被拆穿了,兰黎深诧异万分。
“可惜你万无一失的计划,也应付不了乖戾的元君耀,还有无数的阴差阳错!”
“什么阴差阳错?”
“父亲是你杀的吧,因为他窥探到了你的谋反之心!”一直埋着头的羽鸢忽然抬起头,肩上的剧痛一点也没小曲她眼中射出的仇恨的火焰,“怎么不说话了?是我说中了吧!兰黎深,如果你安分守己,元君耀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他不知道真相,那么诞下皇嗣的兰瑛就是中宫之主!你自作聪明,却是在自毁长城,哈哈哈哈!”
“你说的真相又是什么?元君耀到底知道多少?”情急之下,兰黎深一个箭步已经冲到了羽鸢面前,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你永远也不知道,我能承受多大的痛!”他以为羽鸢早已动惮不得,没想到她竟然能忍着左肩撕心裂肺的痛从地上跃起。
本想要一击踢中他的脖颈,羽鸢算得很好,无论是实际还是力道,这一击对于一般人,足以致命。只可惜跪得太久,完全僵硬的膝盖根本无法运用自如,只是碰到了他,一点也没伤到。
下一刻就被掠过来护住的浅羽一掌拍在胸口,凌厉的掌风下,羽鸢向后很重的撞在墙上,震得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样。她不甘心,恶狠狠的瞪着惊甫未定的兰黎深,“我父亲与世无争,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为什么不放过他!混账!”如果目光能够想利刃一样伤人,只怕现在身上的皮肉已经被削掉几层了!
浅羽一点也不理会羽鸢仇恨的目光,向着兰黎深屈膝:“主人,怎么办?”
“把命留着,其他的随你便,晚膳之前,我要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是,恭送主人。”
看着那阴笑的男人,羽鸢感觉很不好。“我们可以商量下么?他给你的,我可以给你十……”小腹挨了重重的一击,最后的话语是和着鲜血一起吐出来的。
不过在她缓过劲来之前,外面响起了一阵喊杀声,越来越清晰的传来,的确是厮杀的声音。
羽鸢虚弱的开口:“喂,好像是救我的人来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美……啊啊啊!”
浅羽粗暴的将束缚她的铁链解开,失去支撑的羽鸢瘫软在了地上,正巧是最脆弱的左肩着地,他提起羽鸢就往外面走。如羽鸢猜想的一般,这里和那间密室一样,都是在地下。
已经看到前面隐约的光点了,一跳一跳的,越来越大。适应了昏黄灯光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外面的亮度,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放开她。”是元君耀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听得出,他是暴怒的。
“放了主人。”
“我最恨有人威胁我,谈条件也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元君耀,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女人现在就见阎王……”
“浅羽,放了他!”传来的是兰黎深没有骨气的声音。
差不多也适应了外面的亮度,羽鸢睁开眼来,染血的脸上披散着凌乱的发丝,但掩不住眼里的神采,凤目狭长,不怒自威。
“听到了么,小美人,你主子自己都开口了,识时务的话,还是松手比较好哦。”
这样的局面,谁占了优势,谁处在劣势,都是一目了然。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的固执,五指并刀,劈在羽鸢没有受伤的右肩上。
沉闷的声响,接着是刚才就已经经历过的那种彻骨的痛,“呜……”羽鸢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够了!住手!”看见浅羽再次扬手,顺势就要再劈下去,元君耀伸手阻止。从旁边的士兵手里接过兰黎深,亲自压着他,向着这边走来。
快要走到的时候,目光凶狠的元君耀忽然停住了脚步,表情得意。有诈!当浅羽意识到这一点,回头正要提防的时候,本来要射入后脑的剑,因为他的回头,直插进眉心,嚓的一声,是穿透骨骼的声音。
“末将冷凝枫救驾来迟,望陛下、娘娘恕罪。”
听到这句话时,羽鸢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元君耀。
“鸢儿!”
“痛。”她呢喃。
“传御医!”元君耀只要稍微动一下,羽鸢都会呻吟,他心痛万分,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是这么抱着她,恨不得将全身的温暖都传递给怀中冰冷而颤抖的身体。
“不要杀他,我有话、有话要问,我……”羽鸢有些费力的说道,全身都好痛,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知道了,鸢儿你先不要说话,御医,马上就到。”
浑身无力的羽鸢一直偎在元君耀怀里,眉头一刻也没舒展开。就像他眉宇间的担忧一样,抹不去,化不开。
这里离皇宫有一段时间,等到御医心急火燎的赶过来,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鸢儿怎么样?”
“嘶……”御医每动一下,羽鸢都疼得抽气、低吟,元君耀忍不住怒意上涌:“轻点!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陛下,娘娘并无大碍,之所以这么痛苦,是因为左右两肩都脱臼了,只要忍痛接上就好了。”
“愣着干什么?”
“是。娘娘,请您忍一忍,臣尽量快些。”
第一下的时候,羽鸢就忍不住惨叫。尖利的声音每一次在元君耀耳边响起,他都心痛不已,双臂牢牢的圈住羽鸢,不让她挣扎。
足足折腾了一刻钟,羽鸢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才平息,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鸢儿,你没事就好。”元君耀抱得更加的紧。
“我有话要问他。”差点就要沉沦在这劫后余生的温柔缱绻之中,但忽然想起了正事。
“恩。”他小心的扶着羽鸢站起来,知道羽鸢无力,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兰黎深被押到两人面前时,刚才的自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颓然、狼狈、不甘和讶异,各种情绪在脸上交织,很是怪异。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是陛下杀的,还是你杀的?”
“是我,因为他听到了我的秘密。”
“哦。”她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这真相,竟然是这样。
猜忌、压抑、报复、刻毒,原来只是这样而已,原来,只是误会啊,“哈哈,哈哈哈哈!”
“鸢儿,你怎么了?”
“我,好累啊……”说完,她倒在元君耀怀里,沉沉的睡过去了……
在梦里,好像依旧很累的样子……
我不恨你
闭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画面。
在园子练舞的羽鸢被师傅打倒在地,不服输的她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但依旧被打倒在地。到最后,精疲力竭的她连师父的衣角都没有沾到,沮丧的坐在地上,将手里的木剑扔到了一边。
“鸢儿。”慈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身甜甜道:“爹!”
“爹!”羽鸢一下睁开眼睛,牵着的那只手还在,顺着看过去,却是倚在榻前小几上假寐的元君耀,不过是南柯一梦,她小心翼翼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鸢儿你醒了!”被她的动作惊醒的元君耀异常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可看到她空空的眼神和淡漠的神情,满脸的欣喜都僵在脸上,渐渐平息之后,心里满满的、都是痛。“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只是很累。”说完她闭上眼,细密的睫毛垂下来,盖住疲惫的眼眸,曾经的那丝神采,消失无痕。
那天的天气很好,明媚的阳光撒下一大束。父亲的心情也很好,他说:“练了这么久,鸢儿累了吧,爹带你去街上玩。”
“不要,我还没打赢师傅呢!”
“哈哈哈哈!”
“爹爹你笑什么?啊!你是在嘲笑鸢儿!哼!”羽鸢涨红了脸,小嘴撅得老高。
“傻孩子,”父亲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头,“等你长大了,就能打败师傅了。”说完父亲牵起她的小手,向着前院走去。
可是,等我长大了,你却已经不在了。
元君耀的声音又将她拉回了现实:“那吃点东西吧,你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
“恩。”羽鸢的神情依旧很淡漠。元君耀的手不知不觉的松开了,她面无表情的将手抽回。
现在的她极度虚弱,脸白得就像是一张纸,元君耀担忧的看着。他害怕羽鸢就这样越来越淡,变得透明,直到最后消失。
“陛下,粥准备好了。”如萱捧着盘子走进来,打破了寝殿里诡异的安静。她的脚步很轻,其实这几天凤至殿里所有的宫人都放轻了脚步,怕惊起那沉睡的人。
“下去吧,朕来。”
“是。”
羽鸢依旧是一眼不发的半躺着,元君耀将吹凉的粥递到她嘴边的时候,她才微微的张开嘴,几乎没有咀嚼就这样咽了下去,接着是下一口。就像是断了线的偶人一样,任人摆布。
她不是不想说话,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怔怔的看着床尾的帷幔,上面绣的百合花纹样很精致,一连几朵那用金丝线勾勒的轮廓都不带重样的。
“累了就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恩。”
元君耀俯身下去,抽走了羽鸢颈后的软垫,让她整个人都平躺下去,又替她搭上锦被,最后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陛下。”如萱焦急的看着元君耀,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要和羽鸢“同仇敌忾”了,只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她不知道羽鸢失踪的一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元君耀抱着十分狼狈的羽鸢从正点踏进来,单薄的宫婢装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脸上、衣袖上都染着干涸的鲜血。接着又是昏睡不醒,在她的记忆里,但凡是羽鸢昏睡不醒的时候,醒来就没有正常过。
“她已经睡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元君耀看着天际,语气叹惋的说道,看样子并没有和盘托出的意思。
如萱也不敢多问,只好答道:“是。”行礼之后匆匆退下了。
漫天繁星,银河浩瀚,月下中庭十分寂静,元君耀负手而立。他明明知道她很痛苦,却不知道为何,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将她从这样的痛苦里拉出来,只能默默的等候。
“陛下,时候不早了,您钦点的朝臣已经到齐了。”
“走吧,摆驾御书房。”
“是。”
心一直很痛,他已经辨不清,究竟是伤口在痛,还是心底深处在痛……
……
户部的亏空案,还有右相的谋逆案交叠在一起,自他登基以后,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大的变数。
与高阶的朝臣商议了许久,元君耀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废丞相一职,左相调任户部尚书。从此之后实行六部分权制,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司其职又相互制约,最后的决策全部交由元君耀。至此,王权空前的集中,一切似乎都归于了平静。
元君耀走后,羽鸢有睁开眼来,直勾勾的看着穹顶上的彩绘。
长久以来,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现在回想,是格外的可笑。以为自己在享受着复仇的快感,实际上却连真正的仇敌是谁都没有认清,多么像是像是孩童的幼稚戏法,胡乱的、不痛不痒的。
以为自己在变得强大、可以保护重要的人了, 却是这么的不堪一击,而且他们一直过得很好,反而是她的自以为是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就像是大哥的无端中箭。
但这些和另一件事比起来,就显得无关紧要了,那件事便是凌千辰。当初自己挑中他,就是看到了他忠诚的外表下潜藏的不安分。凌千辰有这样的想法,也有这样的实力,解除最后的束缚,足以颠覆元家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