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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村子里的众人,虽是隐居,但却也并非不知江湖事。想来萧猎人即便不知细节,却也该知道大概,比如他二人被萧云簇劫走之类的。
他若是想知道,自然会来问,若是不问,他二人反而找上门去,说不准好心办了坏事。
如今看来,萧猎人是不想知道了。
萧猎人刚从墨岘身边走过,赵五爷就拎着他的烟袋朝墨岘这边走来了:“小欧,回来了?你家那位呢?”
“还睡着呢,这一趟出门,他累得不轻。”
“吃过早饭没?”
“还没。”
“那到我家去吧,都准备好了。”
“那就打扰老爷子了。”
墨岘也不客气,往日彼此串门吃东西,也是常有的。很随意的便跟着老爷子去了,结果却发现老爷子比他还随意,东西是都准备好了,可是……只准备好了材料。比如缸里的面,墙角的菜,筐里的蛋,罐里的酱等等。
于是墨岘很干脆的捋起袖子来做饭,倒也是简单,鸡蛋和着面粉煎了咸蛋饼。刚做出来,老爷子就抄了过来,抹了酱,卷了菜,吭哧吭哧两口,也没见怎么嚼,两张饼便不见了踪影。
一抹嘴,老爷子拎起第三张:“小欧啊,东西还有很多,别客气,也别要急,慢慢做。实在不行,边个花样也没什么。”
“知道了,五爷。”墨岘哭笑不得,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应下。
就这样墨岘做,老爷子吃,两个人都弄得满头大汗时,赵五爷打了个饱嗝,总算是停手了:“小欧啊,我们这村子平时也是冷静,你这出去一趟,回来多与大家将将外边的新鲜事也是不错。但是……你萧大哥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可不容易啊。”
墨岘明白了,原来不是萧猎人不想知道,而是村子里的人不让他知道。
“老爷子,我与师兄都不是多嘴之人,自然明白。”
老爷子摸着胡子一笑,点了点头。
略想了想,墨岘主动开头道:“五爷,您可知我师父的状况?他……并非是一个想要安心隐居的人。”
儒家重孝道,普通人说子不言父之过,古时律法都有“子告父,忤逆!”,就是无论老子犯了什么罪,儿子向官府告发,都算是忤逆罪,首先要打你一顿板子。江湖里,徒弟和师傅之间的关系也差不多也如此。
墨岘心里虽然对这些规矩不以为然,但是入乡随俗,他并不想被当做异类,所以表面上还是很遵守的。但是现在,他却必须要谈谈关于鬼医的事情了,因为他可不想鬼医让这地方暴露。
老爷子倒是没面露不悦,反而少有的整肃起了脸:“小欧,你自可在这村子里过日子,无需担心其他。”
墨岘自小没有父亲,如今看这老爷子,倒是很有父亲的那种踏实且值得依靠的感觉,顿时那点不安便烟消云散了。却见老爷子面上越发庄严认真,墨岘甚至不自觉地便有些畏手畏脚。
只见赵五爷很有大将风范的一挥手,指了指那灶台道:“小欧啊,都说了不用吝惜了,这点东西,我老爷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做得多了,大不了留到晌午吃吗!”
墨岘:“……”
可怜墨岘,老老实实的当了一上午的长工。总算临走的时候,老爷子弄了个小笸箩让他带了些走,否则他这个做饭的,就反而要挨饿了。
回到家里,七师兄果然已经醒了,正拿着抹布清洗擦拭家俱。
“师兄吃了吗?”
七师兄放下抹布扭头朝他一笑:“知道你要与我带回来,我去洗个手。”说罢,便将抹布扔在特陶瓷盆里,出去洗手去了。待他回来,却见墨岘依旧是方才那端着笸箩的姿势,有些傻呆呆的站在屋中央。七师兄立时担忧的问:“怎么了?”
“师兄方才对我笑……”
“嗯?”
“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话?”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啪!”七师兄一巴掌拍在墨岘后脑勺上,自取了笸箩,坐到炕上吃饭去了。
“师兄,别气,我都是说的真话。他人如何想的我不管,只是方才师兄那一笑,于我来说,便是最美的……”
七师兄脸上仍旧是红的,不过看他躲闪墨岘的眼神也知道,如今并非是怒,而是羞了。于是墨岘笑嘻嘻的坐上了炕边,与七师兄分食了起来。
吃晚饭,两人便开始一起动手整理小院,期间几个邻居都来祝贺了一番,送鸡送鸭,送米送肉,其实差不多就是把墨岘临走时送出去的东西,又都送了回来,虽不是原样,但绝对是只多不少。
临近黄昏的时候,萧猎人并六七个附近村的猎手,几人用木杠子抬了头大野猪,外带赶了几只小猪仔回来。那些猎人分走了一个猪头、几刀肉、并一只前腿,剩下的便是他们双桂村的人分了,自然拿得最多的便是墨岘了,不过却并不是给他,而是代做……
夜里,村里众人干脆在麦唱摆起了长桌,草棚,自家里拿来酒肉鱼菜,围桌而坐,谈笑吃喝——掌勺大厨为墨岘。
待众人散了,大热天围着热灶转了一天的墨岘,恍惚有种连人油都被烤出来的感觉,很有一种找个犄角旮旯蹲着吐舌头的欲望。
一块布巾贴在了他面颊上,帮他擦净了头脸,夜风吹着脸上的水渍,那燥热的感觉顿时消去了许多。墨岘闭着眼睛把脸朝那布巾离开的方向凑了过去,但是……
“好凉!”突然之间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把墨岘吓了一跳。一睁眼,却是七师兄笑嘻嘻看着狼狈的他。
“走吧,回家去吧。”
墨岘抬手:“师兄拉我。”
七师兄无奈一叹,却依旧把他拉了起来,两个人慢慢走回了小院。开门的时候,墨岘忽然问了一句:“师兄,咱们回家了。”
七师兄动作顿了一下,笑着回道:“是呀,咱们回家了……”
067平凡
天蒙蒙亮,墨岘一边用着青盐柳枝刷牙,一边就蹲在了墙角里。七师兄差点忍不住踹他两脚:“蹲在这里作甚?怪难看的。”
“还没发芽……”墨岘略有些郁闷的叹了一声。
“昨日刚种上,发什么芽?若想吃黄瓜,那便从七哥家里借两根。”
原来是墨岘前日找刘七哥要了几枚黄瓜种子,只不过刘七哥也说了,他们种得有些迟了,最后虽说是能吃上黄瓜,但是八成也吃不了多久,所以墨岘这才有些着急。
“我不就是看看吗。”墨岘从地上站起来,“不过师兄……你说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别扭?”
“别扭?怎么别扭?”七师兄皱眉,想着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反复想了两遍他那张脸顿时就红了,“你怎么总想着那乌七八糟的东西,小心我一会就把这铲了,把你那黄光扔水沟里去。”
“那咱们就种丝瓜,苦瓜,冬瓜,虽然都有点迟了,要不然种菊花也行。”
七师兄转身走了,他这师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其实除了黄瓜外,墨岘还种了半畦菠菜,半畦韭菜。还弄了个破瓷盆种了点蒜苗,可蒜苗刚抽秒,一只小母鸡便窜了上去,墨岘这个武林高手都没赶得及救,小母鸡已经两口下去,把蒜苗都叨没了。
墨岘倒是没放弃,而是把瓷盆端进了房里,如今蒜苗又顽强成长起来了。
曙光微明时,两人便扛着锄头下地了,这些日子雨水足,倒是不怕旱,可是野草却也长得茂盛,还要注意看看有没有庄稼菜蔬遭了虫害,偶尔山上的野牲口也会跑下来祸害庄稼,最麻烦的是鸟雀乌鸦,这东西成了片比蝗虫都厉害,这都是他们要管的。
而且这些工作,任你武功多高,也都要弯下腰来一点一点的做。一个上午下来,两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两张脸也都晒得红彤彤的。
不过午时一到,就看村里的方向走来一个拎着水壶戴着斗笠的人,不是鬼医还是谁。鬼医现在是墨岘家里长期蹭饭的一员,结果被“废物利用”天天天晌午来送饭了。
否则,墨岘和七师兄还要中途回家。他们倒是也曾想过带饭,但是带来的饭朝哪放?夏日酷热,即便是阴凉的地方,那带来的凉水也是用不了就变热汤,饭食更是常有骚臭的情况。正好鬼医送上门来,免了他们的麻烦了。
鬼医虽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人如今的情状——朝田垄上一坐,肉食倒是不错,是拳头大的两块墨岘自己卤的野猪肉,但除此之外,就是干面饼和野菜,口干了就喝些清凉的井水,但还是皱起了眉。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二人为何上赶着过这种苦日子,且还乐此不彼。
反正他在此总共也住了没有两月,却已经想甩袖子一走了之了——原本他虽也算是隐居山中,但是衣食住行也自有那些送上门来得苦力包办,只是墨岘死活不走,而且他现在的武功八成制不住这小子,偏偏村子里的人也都不好对付,他方才强忍着一直留到了现在。
原本想着,墨岘正值青春年少,就算是因为过去“一时想不开”,呆走了也绝对受不了这苦闷的日子的。谁知道,墨岘却是越过越有滋有味了,比如现在……
“师兄,一会我打几只兔子拎回去吃吧。”不需要进山,麦田里就有不少的野兔子洞,只要小心不踩了麦苗,抓兔子轻而易举。且兔肉凉血解毒,是少有的凉性肉食,正适合燥热的夏天仅是。
“好。”七师兄点点头,抬起胳膊相用自己内衫的袖子帮墨岘擦擦额头汗水,可一抬手却见自己袖口上已染上了泥污,只能无奈把胳膊放下。
墨岘却嘿嘿的傻笑,自己擦了一把额头脸颊,结果他的袖口比七师兄的干净不到哪里去,这一擦把自己擦成了个大花脸。于是看他这模样,七师兄也笑了。
鬼医坐在一边,有一种眼睛要瞎外加胃疼的郁闷感觉!
忙碌了一天,两人一个拎着三只兔子一条草蛇,一个拎着一篮子野菜,虽然不是手挽着手,但也是肩并着肩,走上了回家的路。路上遇见了刘七和孙家兄弟,还有赵五爷,也都是一身的泥污,面孔通红,却人人脸上都带着笑——王癞子一开春便不见了。
回到了村子,却见女眷们正围在萧猎人家门口,原来萧猎人从山上回来了,虽未带回什么大猎物,却带回了两大麻袋的木耳,正与各家分。
这年代木耳可是金贵吃食,毕竟人们还不知道如何人工养殖,只能依靠野生环境的收集。说到木耳,墨岘前世原本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吃新鲜的木耳,而且超市里也经常有卖。结果有一次吃完了之后,浑身长水泡,情况严重到去了医院,才知道鲜木耳有毒……
因此墨岘看萧猎人带来木耳,原本还要告诫一下众人,结果刘七家的小娃子,吵着现在就要吃木耳。被刘七婶子在屁股上狠打了两下:“木耳生吃有毒!小心贪嘴烂了你的小鸡!”
墨岘在囧囧有神的同时,又不由的感慨,古人虽然在某些方面不如现代人,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却也优于现代人。当然,感慨完之后,木耳还是要拿的。
木耳拿回去洗干净了,只是因为已入了夜,没法晾晒,只是仔细铺在了筛子上,放在通风的地方。也幸好家里有黑眉,不怕老鼠来祸害。
晚上吃的不过是清粥,并不是用米熬的,而是用并未磨碎的麦粒。
“师兄,咱们酿的高酿酒什么时候能喝啊?”
“等到夏末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