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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刚刚派人去查过了。”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司空绎顿住,思过着到底该不该把实话说出来,说了,怕女儿受不了。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隐瞒已没有用了吧,叹气,他决定还是直接把事实说出来,“和亲的圣旨已经下了,明天官府就会正式将榜帖贴出来,昭告天下。”
“嗯。”被褥中的拳头再握紧些,她沉默了会儿,才低不可闻道,“爹有打听到确切日期吗?”
“这个月七号。”
“七号……马上就要到了呢……”她幽幽低
将军我怀孕了
喃,平稳的噪音叫人听不出丝毫情绪。
记得没错,今天是四号,也就是说,再过三日,就是晋璜扆前往宜臼国和亲的日子了。
“屠苏……”她异常的冷静,叫司空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无声地挥手,遣退外头候命的下人,“这里没外人,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哭?
司空屠苏不解地望了仿佛一夕衰老几十岁的父亲一眼,蠕了蠕唇,没有说话。
胸口明明有股针刺般的疼痛和难以驱离的压抑,压得她几乎快透不过气来,可尽管如此,却一点眼泪也流不出来,眼眶一点湿润也没有,干涩得厉害。
她没有办法。
她哭不出来。
最后,只能笑着张嘴,任飘浮的声音穿过如烈火烫烤过般的喉咙,“爹、娘,我有点困,想睡一下……”
“那……你好好休息。”司空绎拉了床边不止落泪的发妻离开,走至门边,想到什么顿住,回过头来,“有什么事就叫一声,爹安排丫环在门外守着。”
“好。”她点头,看着房门轻轻被带上。
好半晌,瞳眸才慢慢地移回,怔忡地瞪着紫檀床顶。
水雾、在茫然空洞的双眸一点一滴凝聚,最终,吞噬了整个眼眶完全,汇成晶莹的泪珠,自颊边滑落,一滴又一滴,没入枕芯当中。
仿佛,是心在泣血的声音,久久也没能停歇。
他去和亲了。
一声不吱地……
她不想想的,可拧着心却不受控制,自动地将两人相片的过往,一段一段翻出来重温。
他手足无措的告白。
他笨拙却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拭泪。
他明明想靠近,却又害怕的别扭模样。
他红着脸,从兵士们手里抢回原本就属于她的食物,动作粗鲁地塞进她手中,再挠着头,傻呼呼地笑。
他……
多想一分,心、就更疼一分。
剧烈的疼痛,令司空屠苏几乎要将雪白的唇咬出血来。
不是说,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会麻痹到毫无知觉的么?为什么明明痛到无法呼吸的她,却还能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比一阵更深的痛?
翻了个身,她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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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被子蜷缩成一团,要用尽全身的气力,紧紧地咬住唇,才能抑制住,不哭出声来,叫门外的丫环们听见。
第十章
所有人都以为,司空屠苏会因为晋璜扆即将要去和亲的消息一蹶不振,无一不惶惶然地担忧着。
可令他们意外的是,并没有。
除了那日昏倒,接下来的几日,司空屠苏看起来和逃婚离家前的模样毫无差异,得叫人无法猜测她心中的想法。
平静得,就好像、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也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两日来,一直再正常不过的司空屠苏在饭桌上发呆了,虽仅是短短几秒,知女莫若母的立刻察觉。
“屠苏?今晚的菜色不合胃口吗?”田彩袖蹙眉,看着女儿面前只挖了一小个缺口的米饭,问得小心翼翼,“要不要娘叫厨子再准备几样你喜欢的菜?”
“啊?”司空屠苏猛地从思绪中回神,对上爹娘担忧的脸,慌忙扒了一口饭进嘴里咀嚼,咽下去后才道,“不用,这些菜都很好吃,不用……”
说着,又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手中的竹箸就这么僵在半空。
仿佛还停留在接过同意文书那一刻,眨眼就已经八号了。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呀。
“屠苏……”司空绎夫妻对看一眼,眉头紧皱。
女儿心里果然有事。
“爹、娘。”放下竹箸碗,将其推至一旁,拿绢帕轻轻拭过嘴,才整理了下衣裳起身,“我想出去走走。”
夫妻齐齐转头,瞧一眼外头的月光,面面相窥。
出去走走?
现在?
在月儿高挂的戌时?
是他们听错,还是女儿说错了?
沉默了下,司空绎问,“是要买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不是。”轻轻摇头,司空屠苏露出一朵微笑,“只是好久没逛集市了,想去看看。”
“不能明天去吗,白天的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司空绎立刻闭嘴,伸手招来下人,细细地吩咐,亲眼看着他们备好了暖轿,这才转过来面对女儿,殷殷交待,“这会儿战刚打完,夜里不怎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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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怀着身孕,想去哪里就告诉轿夫一声,让他们抬你过去。”
“我知道了,爹。”她点点头,在娘的掺扶下,步出饭厅,再穿过一小段回廊,来到门口的轿子旁,掀了帘子坐进去。
虽说不算太晚,但毕竟是姑娘家,这么晚了还出门,田彩袖还是放心不下,回屋里拿了披风出来,塞进女儿手中,“屠苏……随意走走就好,记得别太晚回来啊,娘会担心……”
“女儿知道。”抓紧手中的披风,她点头,“爹、娘,你们进去吧,夜时风大,别着凉了,我只是出去走走,马上就会回来。”
“嗯。”夫妻两不放心,抓着轿夫与丫环又是一番细细交待,直至满意了,让轿夫起轿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返回屋内。
轿中的司空屠苏,一直目送着他们,直至他们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这才放下空子,对跟在一旁的丫环道,“小碧,叫轿夫调头,我们去闵予阁。”那里是城内最高的楼阁,不仅可以将整座隋城的风景收入眼底,还能隐约看见宜臼国国境。
以前,从未有过登高远眺的念头,是因为总觉得那个国家离自己太遥远。
现在……
她想去看看,他即将要去到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
“小姐,不去集市吗?”
“集市太挤了——”轿子毫无预警地颠簸了下,司空屠苏反射性地捂住肚子,稳下来后,惊慌未定拍拍胸脯,掀开帘子,“怎么了?”
刚刚真的好危险,差点从轿子里跌出去!
轿夫轻轻地放下轿子,与丫环一起围上来,个个脸上骇然一片,“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刚才怎么了?”司空屠苏摇摇头。刚才,她好像有听到马蹄的声音,可放眼望去,眼前除了轿夫丫环他们几个,半个鬼影也没有。
“刚刚、刚刚……”脸色死灰的丫环似乎还未从这小插曲中回神,更不太确定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错,“好像有个穿着官服的人骑着马跑过去了……”
不过那人的速度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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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根本连长什么样都没来得及看清。
“官服?”司空屠苏垂眸思索了下,“大概是赶着送公文的驿卒……”
公文。
驿卒。
吐出这两个词,心没由来又是一阵抽紧。
不是告诉过自己,要把伤心的事忘掉,开开心心的守候着肚子里的宝贝吗?
没想到,只不过是两个词而已,竟叫她心被火红的烙铁烫过般剧痛。
眼底又浮上水雾,司空屠苏苦笑,趁丫环发现前,放下帘子,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和下心中的疼痛,力持镇定,“走吧,去闵予阁,晚了”
轿夫们不敢怠慢,万分小心地将轿子抬到了闵予阁。
给了轿夫们一些银两到附近的茶楼吃茶,司空屠苏在丫环的掺扶下,慢慢地、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来到闵予阁最高层的瞭望厅,朝西面远眺。
司空屠苏面向西方站着。
冷风,呼呼地吹着。
掀起她的长发与衣摆,一股一股地从缝隙里钻进来,凉飕飕地掠过皮肤,带来沁骨的寒意。
司空屠苏忍不住搓了搓渐渐失温的双手,丫环见了,立刻将手中的披风抖开,替她披上,慎重地系好带子,“小姐,这里风大,当心着凉。”
没有回应,她径直朝着西面远眺,看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烛光,幽幽道,“小碧,那里,就是宜臼国吧。”
连夜里,那如昼的灯火,都美得似天上的星辰,白天,恐怕就更胜一筹了。
“小姐……”小碧支支吾吾,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打转,怕引起她伤怀的事,“应该不是吧,宜臼国离我们有近两百多里呢。”
“也对。”司空屠苏扬唇笑了笑。是啊,怎么没想到呢,晋璜扆要和亲的对象,是邻国的公主,根本不可能住在边境。
她居然这么傻,以为登上闵予阁,就能看到宜臼国。
就算……她在这里看上一夜,也不可能看到他往后生活的地方吧。
宜臼国,明明只有几百里的路程,马儿不用半日就能跑到了。
可她,却觉得好遥远,远得令她有种错觉——
这短短的两百里,将会是他们永远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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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的鸿沟。
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了,她的鼻子突然一阵发酸,眼睛明明被风吹得干涩得厉害,眨眼间却感觉到眼睑处有着刺骨的冰凉。
为了不让丫环看到,她伸手,假装去拉随风飘舞的披风,纤白的手背从眼角轻轻拭过,果然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
刚还想说,是下雨了吗,脸颊一片湿冷,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当中,流泪了。
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呢?
明明知道那有可能不是真的,却依旧还是想来。
来了,更不想离开——
就算那真的不是宜臼国,她也想……静静地,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然而她这一呆,就是一整夜。
丫环劝回的话说了好几次,始终不见她有回应,没办法,只能静静地守在一旁等她。
开始还精神极好,到了近寅时的后半夜,实在撑不住灌了铅似的眼皮,倚着栏杆睡着了。
一觉醒来,竟已是清晨,而司空屠苏,却依旧未动分毫地伫立在原处,眼眸空洞而没有焦距,望着前方。
头上滚着兔毛的披风帽子,已然沾上了露水的水气,微微透着湿润。
“小姐!”丫环连滚带爬冲过去,捧住她冰冷的手,不停呵气,“小姐,你怎么样,没事吧,冷不冷?”
“你醒啦?”她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丫环,微笑,“我没事。”
“小姐,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看你睡得熟,就没打扰。”
“我真该死!居然让小姐在这里吹了一夜的冷风!”
“小碧,我没事,你不用紧张。”冷风吹吹也好,至少她的脑子和胸口都舒服了许多,不再像昨夜那样撕心裂肺般疼痛了。
只是,委屈了肚子里的宝贝。
她低笑着抽回手,手轻轻地贴至小腹,缓缓抚摸。
娘以后不会再这么任性了,宝贝你要乖乖地呆着,不能调皮哦。
“可是……”丫环懊恼地苦脸。等下回去一定会被老爷骂死了!
“走吧。”再望了已经被浓雾遮去视线的前方一眼,司空屠苏转身。
今天,是九号,晋璜扆去宜臼国和亲坐的花轿,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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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屠苏一头雾水,“府里来了重要的客人吗?”
“小姐,你先跟丫环们去打扮,详细的情形,待会儿老爷夫人会跟你说。”
“可是……”她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四五个丫环们已经围上来,掺住了自己的手腕。
算了,不急于一时,待会儿问爹娘也是一样的。
到唇边的话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