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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的武功高强,为什么会死?她们在天山住了十五年,从未有人到过那屋子,除非是有人引路,否则外人是找不到的。
引路?她心突突地一跳,眉角往上扯,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
对,没有人引路,是不会有外人到天山的,而这段日子下过天山的人,只有她自己!
是她自己!
她引了人上天山,是她害了师傅。
心被扎入千万根细针,疼得刺骨,她笑着,眼泪成串成串地掉下来,爬满整个脸。
十五年前,凤家九十多条人命换她一条命,十五年后,她害死了从小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师傅。十五年前,她失去所有亲人,十五年过去,走到今时今日,她失去师傅,依旧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世上,什么也没有。
一无所有啊。
这样的人生,到底算什么?她沉溺在记忆里,一步一步往深渊走去,怎么也不肯醒来。
“红临,不要怕。”耳边传来缥缈的温润男间,她听不出是谁,只觉有人在低低地唤她。
“红临,还有我。”
“红临……红临……”她在恍惚中,隐约看到一记模糊的人影靠近,但分辨不出是谁,只觉得好熟悉,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声音,见过这个人。
可是黑色的深渊里一丝光亮都没有,她不知所措地四处乱窜,怎么也走不出来。她依旧不动,脸上慢慢露出难过的表情,眼泪从掉下来开始后,就没有止过。
红临,红临,耳边飘来声声呼唤,谁在叫她么?她四处寻找,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一丝光亮,立刻朝那抹光亮奔去,快接近的时候,那抹光突然消失,只剩下四处回响的她的名字。
有人一直在叫她,而且她一定认识这个人。
声音好熟悉——好熟悉——
她四处奔走,努力要搜寻刚才那丝光亮,跑得满头大汗,失神地坐在地上,狼狈地呼吸,喃喃自语,“师傅,你在哪,师傅,你不是说舍不得红临,师傅……
九王爷的人
”
她爬起来,在黑暗中又跑,四处闪着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景象,十五年前的血案,天山上那朵火焰,还有九王爷邪气的眼睛,遥隔一直温和的脸和慢慢来的祸事,一件一件地不断在黑暗中重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到处走,找不到出口,终于,一道光射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温和的男低音,“红临……是我,红临……”
“红临——来喝口水。”
她动了动唇,依旧没动,沉溺在眼前不断闪过的画面里,企图从中找出一丝蛛丝蚂迹。寻了许久,依旧不知所措,找不到一丝光亮。
“红临……跟我回凤城好不好?”
温润的男音低低地道,并为黑暗注上一抹光,呆在黑暗中太久,眼睛一下子接受不了强光,她用手挡着恍惚地站起来,朝有光的地方跑去,远远地将那些不断重演的画面甩在后面。
不停地跑,三步一回头,那些不停闪过的画面惊得她满脸是汗。
“红临……来,喝口水。”遥隔递了一小杯茶她嘴边,她呆呆地张开嘴,喝了一小口,又望向别处。
有人在叫她,温润的语气里有好重的悲伤,像是做错事般。
她要醒来,用力地动了动唇,转了转眼珠,她动了动眼,在看见遥隔遥隔后,本已经止的的泪又成串成串地掉下来,划过脸颊,滴在掌心,在掌心印下无数个深深的泪痕,心底像少了一块,很痛。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凤红临迟疑地看着遥隔一会,才问。连出凤城都不曾出现的人,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
“我……”遥隔顿了一下,才道,“我不放心凤姑娘,一路跟了过来。”
“就你一个人?”心情渐渐平覆,思维便开始运转起来。
“嗯,我一向不喜欢身边跟太多人。”遥隔轻道,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为什么你知道天山的路?”凤红临喃喃问道。
“一路跟着你上去的。”遥隔的语气很轻,声音淡淡的,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已经是九王爷的人
凤红临依旧从他的脸色和语气里听出些端倪。
“出凤城那天,你没有来送我。”与遥隔相处也有些时日,她自然懂得一些他的性子。
表面温和处事沉稳的人,心里总会一直有杠称,来衡量事情轻重,是非屈直。她知道,遥隔并不是太过有热度的人,再多的事,也总放在心底,她也知道,遥隔心底有她,称的一头是她,另一头放上百姓,便向一边倾去了。自然是不会倾向她,她自己不也一样,在遥隔与家仇间,她心底的称也没有倾向他。一来一往,算是扯平,可到底是谁在她心上扯着线,让她的心跳莫地名地凌乱,难受遥隔心上那杠称倾的不是她这边的事?
这样百姓为重的遥隔怎么会一路追着她来?到底意难平吗?凤红临在心底冷笑自己。
“红临,你知道,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放不下的东西。”遥隔吁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轻淡道。
她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
她放不下的,是仇恨……与不甘愿。
她不停地推开他,不停地抗拒他的情意,将情留在心底,也是因为她知道,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放不下的东西,在遥隔心中,分量最重的始终是百姓,因为如此,所以他没有送她,而她也有无法回头的理由。
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她怀疑的是,这样以百姓为重的遥隔,为什么会一路跟着她来。
“你为什么会跟着来?”她唯喏了许久,终于问。
“我不放心。”遥隔侧过脸去不看她,湿润的轮廓依旧清晰。
只是她隐约从看出些端倪,从遥隔不敢看自己的眼里。
“是吗?”她问得极轻,紧咬着的下唇,渐渐地流下泪来。师傅走了,从今往后,天地间,只余下她凤红临一人,再没有人相伴,哪怕想寻到一个人说说话,都犹如登天。心底的悲伤被放大,变得无休无止,压迫而来,可她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回凤城吧。”遥隔深目炯然地望着她。
她没回答,却摇了摇
已经是九王爷的人
头。
遥隔身躯微微一震,握着她的手收了回来,收在身后,五指拢起,仿佛要将手中的折扇捏碎似地,许久之后,叹息一声,走至窗前。“红临姑娘何必执着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他说,何必执着已经逝去的人?凤红临突然扬眉,笑得异常客气,他们始终……没有共同的路走,也想不到一块。
他明明知道,她凤红临一向是执着的人,对逝去的事,逝去的人。
如今,遥隔说了这样的话,所以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没有没有留他,只是看着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近门。
然后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她也不花心思去多想,只当自己累了,头一偏,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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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凤皇朝,一直有一个传说。
虽然流传了六百年,听起来已经像是乡野间的长辈口中的话柄,在这六百年中,凤氏皇朝一共出过三位明君,将凤皇朝推上了鼎盛高峰。而这三位明君的共同点便是,右手腕上,有一朵淡淡的梅花。
十八年前,凤公主出生在深冬,那天,满天的霞光在远天处冉染,梅花本该已经落尽,却在那天,开得蔓山遍野。不久之后,宫中就传出细碎风言,凤公主的右手腕上,开了一朵淡淡的梅花。
民间这样流传,凤皇朝会在凤公主的带领下,走向另一个盛世,谁知这话传出不过三年,先帝便因病驾崩,余一下后宫三千妃子与一名年方三岁的公主。朝野上下,异心四起,药妃生怕公主出什么差池,边夜将公主送出宫,到凤氏的另一旁支,凤王爷府上,而自己则带了一名民主女婴回宫。
然而事不过半月,药妃便下旨抄了凤王爷的家,凤府上下九十余口人命,无一幸免。
药绝聆对她说,当年凤王爷甘愿为保凤氏血脉而献上项上人头,药绝聆说,她这些年,对凤王爷一直怀有愧疚在,只是摆在心底不提。
这一切的一
已经是九王爷的人
切,都只是因为一名太监戏言朝中有大臣已然知晓公主的去向,似有斩杀的意图,药绝聆如覆薄冰,寝食难安,凤王爷愚忠,赔上了九十余条命。
凤王爷与遥臣是八拜之交,凤王爷将凤红临托付于遥臣,于是身在江湖的花为媒带走了她。
所以才有今天的凤红临。
一段往事,掺着浓杂的血腥味,夹着疼痛在她心头烙了整整十五年,却是这么可笑的来由。凤家九十多条人命,只抵得上一名小太监的一句戏言。
她不懂朝野到底有多少诡计,也不管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想坐上王位,问鼎九王至尊,她凤红临要的,不过是一个平凡得人生,没有这些痛人的记忆,哪怕要她做个下为也好。
而不是因为血脉不同,就必需承受这么多不能选择的。
凤红临是被梦惊醒的,九王爷告诉过她的事,在梦里,她被迫又重新翻了一遍。
醒来的时候,她在遥府里。
坐在床边的,不是遥隔,不是九王爷,更不是药绝聆,是香缇。
刚醒,脑子转得慢,迎上去看香缇的眼神,尔后才缓缓地笑起来。香缇的目光有些闪烁,像要故意在自己眼前表现出不善,眼里却透出一丝关心的真诚,不懂信手拈来的手段;想要表现得拒人千里,却透露出一丝难掩的青涩,到底是养在深闺的官家贤淑千金。
她想说些开,可开了口,话吐不出来,在喉间绕了一圈,又回到心底。
她该对香缇说些抱歉的话的,先不管自己怎么到的遥府,她总归有言在先,答应过离开。
可是有些事,越是想说明白,越让人觉得多心,说得人心虚,听得人反复猜疑,真的,假的,反复绕,到最后,便真是怀疑了。
于是,凤红临干脆闭了嘴不说,况且她与香缇之间的事,也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姑父让我带你过去。”香缇打破沉静,眼中虽然有芥蒂,但手中的帕子扬了扬,伸手过来要扶她。
她没有立刻伸出手,只是淡问
已经是九王爷的人
,“为什么……我会在遥府?”
香缇转过头去,目光避得好快,“表哥……带你回来的。”
“是吗?”凤红临点头,不再追问,伸手牵上那双肤如凝脂的手,细微地叹了口气。
遥隔——始终放不下凤皇朝的百姓,所以带她回来?她不明白,九王爷与遥隔,甚至药绝聆需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别说她不懂朝纲,就是连皇宫都不曾踏进去半步,靠血脉相承问鼎九王至尊,那凤皇朝的王位也未免太过儿戏?
还是,遥隔与九王爷一样,只希望她坐在金銮殿上,做一个任人牵制的傀儡罢了?那倒容易,往金銮殿上一坐,脸上扬着笑,不问朝事。别的她不会,笑她还做不到么?她天生便是笑脸,不过一扬眉的动作,她倒是可以做得熟捻且不留任何差错。
是这样吗?拼命地拥她上王位,只是想拥有一个听话的傀儡?
她又笑,眉扬得高高的,突然弄不清自己到底在哪,有些恍然。
她不止一次表明过自己的心迹,她凤红临从来就不想进宫,坐那个位置,最不想的,是见十五年前让她知晓仇恨为何滋味的药绝聆。
罢了,若她有心离开,谁也拦不住的,摇了摇头,凤红临看走在身边的香缇。
走在长长的走廊上,香缇牵着凤红临的手,眼睛却并不看她,一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