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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打跌,骂道:“瞧你这贫嘴鬼,把大师哥形容得这般缺德。哼,你取笑咱们气功
的口诀,可小心些!”
六猴儿笑道:“我这可不是瞎说。这里六位师兄师弟,大家都瞧见的。大师哥
是不是使气功喝那猴儿酒?”旁边的几人都点头道:“小师妹,那确是真的。”
那少女叹了口气,道:“这功夫可有多难,大家都不会,偏他一个人会,却拿
去骗叫化子的酒喝。”语气中似颇有憾,却也不无赞誉之意。六猴儿道:“大师哥
喝得葫芦底朝天,那化子自然不依,拉住他衣衫直嚷,说道明明只许喝一口,怎地
将大半葫芦酒都喝干了。大师哥笑道:‘我确实只喝一口,你瞧我透过气没有?不
换气,就是一口。咱们又没说是一大口,一小口。其实我还只喝了半口,一口也没
喝足。一口一两银子,半口只值五钱。还我五钱银子来。’”
那少女笑道:“喝了人家的酒,还赖人家钱?”六猴儿道:“那叫化急得要哭
了。大师哥道:‘老兄,瞧你这么着急,定是个好酒的君子!来来来,我做东道,
请你喝一个饱。’便拉着他上了街旁的酒楼,两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个不停。我们
等到中午,他二人还在喝。大师哥向那化子要了猴儿,交给我照看。等到午后,那
叫化醉倒在地,爬不起来了,大师哥独个儿还在自斟自饮,不过说话的舌头也大了,
叫我们先来衡山,他随后便来。”那少女道:“原来这样。”她沉吟半晌,道:
“那叫化子是丐帮中的么?”那脚夫模样的人摇头道:“不是,他不会武功,背上
也没口袋。”那少女向外面望了一会,见雨兀自淅沥不停,自言自语:“倘若昨儿
跟大伙一起来了,今日便不用冒雨赶路。”六猴儿道:“小师妹,你说你和二师哥
在道上遇到许多希奇古怪的事儿,这好跟咱们说了罢。”那少女道:“你急甚么,
待会见到大师哥再说不迟,免得我又多说一遍。你们约好在哪里相会的?”六猴儿
道:“没约好,衡山城又没多大,自然撞得到。好,你骗了我说大师哥喝猴儿酒的
事,自己的事却又不说了。”那少女似乎有些心神不属,道:“二师哥,请你跟六
师哥他们说,好不好?”她向林平之的背影瞧了一眼,又道:“这里耳目众多,咱
们先找客店,慢慢再说罢。”
另一个身材高高的人一直没说话,此刻说道:“衡山城里大大小小店栈都住满
了贺客,咱们又不愿去打扰刘府,待会儿会到大师兄,大伙儿到城外寺庙祠堂歇足
罢。二师哥,你说怎样?”此时大师兄未至,这老者自成了众同门的首领,他点头
说道:“好,咱们就在这里等罢。”
六猴儿最是心急,低声道:“这驼子多半是个颠子,坐在这里半天了,动也不
动,理他作甚?二师哥,你和小师妹到福州去,探到了甚么?福威镖局给青城派铲
了,那么林家真的没真实武功?”林平之听他们忽然说到自己镖局,更加凝神倾听。
那老者说道:“我和小师妹在长沙见到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叫我们到衡山城来,跟
大师哥和众位师弟相会。福州的事,且不忙说。莫大先生为甚么忽然在这里使这一
招‘一剑落九雁’?你们都瞧见了,是不是?”六猴儿道:“是啊。”抢着将众人
如何议论刘正风金盆洗手、莫大先生如何忽然出现、惊走众人的情形一一说了。那
老者“嗯”了一声,隔了半晌,才道:“江湖上都说莫大先生跟刘三爷不和,这次
刘三爷金盆洗手,莫大先生却又如此行踪诡秘,真叫人猜想不透其中缘由。”那手
拿算盘的人道:“二师哥,听说泰山派掌门人天门真人亲身驾到,已到了刘府。”
那老者道:“天门真人亲身驾到?刘三爷好大的面子啊。天门真人既在刘府歇足,
要是衡山派莫刘师兄弟当真内哄,刘三爷有天门真人这样一位硬手撑腰,莫大先生
就未必能讨得了好去。”那少女道:“二师哥,那么青城派余观主却又帮谁?”林
平之听到“青城派余观主”六个字,胸口重重一震,便似被人当胸猛力捶了一拳。
六猴儿等纷纷道:“余观主也来了?”“请得动他下青城可真不容易。”“这
衡山城中可热闹啦,高手云集,只怕要有一场龙争虎斗。”“小师妹,你听谁说余
观主也来了?”那少女道:“又用得着听谁说,我亲眼见到他来着。”六猴儿道:
“你见到余观主了?在衡山城?”那少女道:“不但在衡山城里见到,在福建见到
了,在江西也见到了。”那手拿算盘的人道:“余观主干么去福建?小师妹,你一
定不知道的了。”那少女道:“五师哥,你不用激我。我本来要说,你一激,我偏
偏不说了。”六猴儿道:“这是青城派的事,就算给旁人听去了也不打紧。二师哥,
余观主到福建去做干甚?你们怎么见到他的?”那老者道:“大师哥还没来,雨又
不停,左右无事,让我从头说起罢。大家知道了前因后果,日后遇上了青城派的人,
也好心中有个底。去年腊月里,大师哥在汉中打了青城派的侯人英、洪人雄……”
六猴儿突然“嘿”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少女白了他一眼,道:“甚么好笑?”六
猴儿笑笑道:“我笑这两个家伙妄自尊大,甚么人英、人雄的,居然给江湖上叫做
甚么‘英雄豪杰,青城四秀’,反不如我老老实实的叫做‘陆大有’,甚么事也没
有。”那少女道:“怎么会甚么事也没有?你倘若不姓陆,不叫陆大有,在同门中
恰好又排行第六,外号怎么会叫做六猴儿呢?”陆大有笑道:“好,打从今儿起,
我改名为‘陆大无’。”另一人道:“你别打断二师哥的话。”陆大有道:“不打
断就不打断!”却“嘿”了一声,又笑了出来。那少女皱眉道:“又有甚么好笑,
你就爱捣乱!”
陆大有笑道:“我想起侯人英、洪人雄两个家伙给大师哥踢得连跌七八个筋斗,
还不知踢他们的人是谁,更不知好端端的为甚么挨打。原来大师哥只是听到他们的
名字就生气,一面喝酒,一面大声叫道:‘狗熊野猪,青城四兽’这侯洪二人自然
大怒,上前动手,却给大师哥从酒楼上直踢了下来,哈哈!”林平之只听得心怀大
畅,对华山派这个大师哥突然生好感,他虽和侯人英、洪人雄素不相识,但这二人
是方人智、于人豪的师兄弟,给这位“大师哥”踢得滚下酒楼,狼狈可知,正是代
他出了一口恶气。那老者道:“大师哥打了侯洪二人,当时他们不知道大师哥是谁,
事后自然查了出来。于是余观主写了封信给师父,措词倒很客气,说道管教弟子不
严,得罪了贵派高足,特此驰书道歉甚么的。”陆大有道:“这姓余的也当真奸猾
得紧,他写信来道歉,其实还不是向师父告状?害得大师哥在大门外跪了一日一夜,
众师兄弟一致求情,师父才饶了他。”那少女道:“甚么饶了他,还不是打了三十
下棍子?”陆大有道:“我陪着大师哥,也挨了十下。嘿嘿,不过瞧着侯人英、洪
人雄那两个小子滚下楼去的狼狈相,挨十下棍子也值得,哈哈,哈哈!”那高个子
道:“瞧你这副德性,一点也没悔改之心,这十棍算是白打了。”陆大有道:“我
怎么悔改啊,大师哥要踢人下楼,我还有本事阻得住他么?”那高个子道:“但你
从旁劝几句也是好的。师父说得一点不错:‘陆大有嘛,从旁劝解是决计不会的,
多半还是推波助澜的起哄,打十棍!’哈哈,哈哈!”旁人跟着笑了起来。
陆大有道:“这一次师父可真冤枉了我。你想大师哥出脚可有多快,这两位大
英雄分从左右抢上,大师哥举起酒碗,骨嘟骨嘟的只是喝酒。我叫道:‘大师哥,
小心!’却听得拍拍两响,跟着呼呼两声,两位大英雄从楼梯上马不停蹄的一股劲
儿往下滚。我只想看得仔细些,也好学一学大师哥这一脚‘豹尾脚’的绝招,可是
我看也来不及看,哪里还来得及学?推波助澜,更是不消提了。”
那高个子道:“六猴儿,我问你,大师哥叫嚷‘狗熊野猪,青城四兽’之时,
你有没有跟着叫,你跟我老实说,”陆大有嘻嘻一笑,道:“大师哥既然叫开了,
咱们做师弟的,岂有不随声附和、以壮声势之理?难道你叫我反去帮青城派来骂大
师哥么?”那高个子笑道:“这么看,师父他老人家就一点也没冤枉了你。”林平
之心道:“这六猴儿倒也是个好人,不知他们是哪一派的?”那老者道:“师父他
老人家训诫大师哥的话,大家须得牢记心中。师父说道:江湖上学武之人的外号甚
多,个个都是过甚其辞,甚么‘威震天南’,又是甚么‘追风侠’、‘草上飞’等
等,你又怎管得了这许多?人家要叫‘英雄豪杰’,你尽管让他叫。他的所作所为
倘若确是英雄豪杰行径,咱们对他钦佩结交还来不及,怎能稍起仇视之心?但如他
不是英雄豪杰,武林中自有公论,人人齿冷,咱们又何必理会?”众人听了二师兄
之言,都点头称是。陆大有低声道:“倒是我这‘六猴儿’的外号好,包管没人听
了生气。”
那老者微笑道:“大师哥将侯人英、洪人雄踢下楼去之事,青城派视为奇耻大
辱,自然绝口不提,连本派弟子也少有人知道。师父谆谆告诫,不许咱们风声外泄,
以免惹起不和。从今而后,咱们也别谈论了,提防给人家听了去,传扬开来。”陆
大有道:“其实青城派的功夫嘛,我瞧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得罪了他们,其实也不
怎么打紧……”
他一言未毕,那老者喝道:“六师弟,你别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回去禀告师父,
又打你十下棍子。你知道么?大师哥以一招‘豹尾脚’将人家踢下楼去,一来趁人
不备,二来大师哥是我派出类拔萃的人物,非旁人可及。你有没有本事将人家踢下
楼去?”陆大有伸了伸舌头,摇手道:“你别拿我跟大师哥比。”那老者脸色郑重,
说道:“青城派掌门余观主,实是当今武林中的奇才怪杰,谁要小觑了他,那就非
倒霉不可。小师妹,你是见过余观主的,你觉得他怎样?”
那少女道:“余观主吗?他出手毒辣得很。我……我见了他很害怕,以后我……
我再也不愿见他了。”语音微微发颤,似乎犹有余悸。陆大有道:“那余观主出手
毒辣?你见到他杀了人吗?”那少女身子缩了缩,不答他的问话。那老者道:“那
天师父收了余观主的信,大怒之下,重重责打大师哥和六师弟,次日写了封信,命
我送上青城山去……”几名弟子都叫了起来:“原来那日你匆匆离山,是上青城去
了?”那老者道:“是啊,当日师父命我不可向众位兄弟说起,以免旁生枝节。”
陆大有问道:“那有甚么枝节可生?师父只是做事把细而已。师父他老人家吩咐下
来的事,自然大有道理,又有谁能不服了?”
那高个子道:“你知道甚么?二师哥倘若对你说了,你定会向大师哥多嘴。大
师哥虽然不敢违抗师命,但想些刁钻古怪的事来再去跟青城派捣蛋,却也大有可能。”
那老者道:“三弟说得是。大师哥江湖上的朋友多,他真要干甚么事,也不一定要
自己出手,师父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