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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著雨神色一滞,心头剧跳,她生怕再是犹豫,她便会心软留了下来。她猛然将自己腰间挂着的宝剑拔了出来,雪光乍现,冷光横空。
“姬凤离,你若要留下我,可以,除非,你击败我,抓住我,否则,你就放了我。”她一字一句说道,每说一个字,心中的痛就深了一分。
“好!”姬凤离却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他也不用兵刃,只是随手从身侧的树上,折了一根柳条下来。柳条还不曾发芽,在他手中柔韧地垂了下来。
花著雨抿唇淡淡轻笑,玉手一挥,旖旎广袖飘逸如寒刃,凌厉刀光划破日光,寒冷直直刺向姬凤离。
姬凤离手中枝条轻甩,和花著雨战在一起。
两个在院内展开一场决斗。
只是,这样的决斗,却让花著雨缚手缚脚。
姬凤离的兵刃是柳条,花著雨手中的兵刃却是剑,这使得花著雨根本就不敢出招,生怕一剑不小心刺中了姬凤离。她甚至怀疑,姬凤离早就料到这样,所以,才故意用柳条来迎战她的。
看穿了姬凤离的心思,花著雨便想出招削断姬凤离的柳条,但是她未曾料到,姬凤离忽然从袖中甩出了折扇,迎上了凌厉而至的剑光。而柳条竟然趁势袭上了她的发髻,将她头上的发簪扯了下来。
花著雨的剑光在此时瞧好指在了他胸前,只是,却比姬凤离的柳条稍微慢了一步。
“宝儿,我是不是赢了!”姬凤离手中捏着花著雨的玉钗,薄唇轻扬,苍白的脸上笑如莲花绽放。
这一刻,火红的落日似乎也因为他这灿烂一笑而黯然失色。
花著雨微微苦笑:“姬凤离,你又何必呢,就算你击败了,可是你能抓住我吗?”她知道,以他现在的功力,是决计抓不住她的。她只需要施展轻功,他便追不上她。
她的话音方落,就听得两声剧烈的咳嗽,姬凤离的身子不可遏制地摇晃了一下,他扶住树干,剧烈地喘息着咳嗽着,原本就苍白的脸庞乍然失去了所有血色。
花著雨心中猛然一惊。
她忘了,她怎么忽略了,他是奇经八脉受了伤,方才一番打斗,他定是又用了内力,经脉不会又受了伤吧?她心中大急,飘身挪移到他面前,急急问道:“姬凤离,你怎么样?”她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探一下他的脉搏。
姬凤离却趁势抱住她,双臂箍住她的脖颈,再也不容她逃去。他强势的气息瞬间将她整个人包容,她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狠狠箍在胸口,再也动弹不得。
隔着衣衫,她清晰地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强劲却也急促,她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眼前一片黑暗,周遭的事物什么也瞧不见。她心中忽然一阵酸楚,一股酸涩直涌鼻端,这种被他保护拥抱的感觉,如此的温暖,这个怀抱,她多么希望她能留得久一点。
可是,她能吗?就是留在这里,她又能留多久?
“宝儿,别走!”他急急说道,一边说一边不断地咳喘。
她极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他越收越紧的禁锢,就算再心痛也胜不过他近乎绝望的癫狂,她只有任由他抱着她,任由眼泪从眸中滑落,湿了眼角,润了唇角,浸入心房。
罢了!罢了!
这世事险恶如棋,这人生如此苦短,她又何必顾虑太多!
倘若老天注定要她和他做敌人,可是她偏要和他做最亲密的人!
“你如今是摄政王,而我,到底是何身份,你可曾知道?”她低低问道。
“我怎么可能在乎你的身份呢?”姬凤离声音嘶哑地说道。
“那我留下来!”花著雨声音低柔地说道。
姬凤离猛然松开怀抱低头看她,目光带着一丝恍惚,似得难以置信,却转瞬欣喜若狂。他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在唇边,又惊又喜。
花著雨也凝神看着他,看到双目涩痛,也不愿眨一下眼睛,似乎要将他的容颜刻入眸中,雕在心上。
四目相对,刹那芳华。
天地万物似乎都在他们这一望中隐去。整个世间,似乎只余她和他,然而,终究并非只有她和他。身后,忽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花著雨的脸顿时烫了起来,她侧眸向外望去,只见多日不见的蓝冰在院内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悄然伫立。
姬凤离轩眉一皱,一股寒意顿时从眸中闪过,他冷冷说道:“你最好有急事!”
“王爷让属下探查的事情已经清楚了。”蓝冰静静说道。目光悄然从花著雨脸上淡淡扫过,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亮光。
花著雨淡淡说道:“那我先下去了。”她缓步向偏殿走去,身后,隐约感觉到几道目光,深深浅浅地落在她背上。
直到花著雨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蓝冰方低低说道:“王爷的猜测果然没错,元宝正是花穆的千金,王爷曾经休掉的夫人,花家小姐花著雨。”
姬凤离身子微微晃了晃,抚额问道:“你是如何查到的?”
“当日和亲前,为花小姐妆扮的清络姑姑,她说花小时脸上一块很大的黑色胎记,根本看不清模样,但是一双眼睛却和宝公公很像。以前元宝是太监,她没往那边想,如今看来,定是一个人了。”蓝冰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姬凤离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蓝冰的禀告。
原来,他猜得没错,她果然是花著雨。
当他知悉她是女子时,他便在想,她的真实身份会是谁?他一直以为容四是花著雨,但是,如今已经确定她不是,那么,真正的花小进会是谁?他首先便想到,元宝可能就是花著雨,可是他没有十全把握,而如今,他的猜测终于证实了。
他听着蓝冰的禀告,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当时成亲那一夜。那合卺毒酒,那休书,那碎掉的琉璃盏,好似瞬间化作支支利刃,生生刺在他心上,瞬间漾出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来。
原来,他曾那样无情对待的,是她!
蓝冰兀自在絮絮说道:“王爷,属下知道你对元宝的心意,但清空是有几句话想要对王爷说。听小王子说,你是听说她要和皇甫无双洞房才提前逼宫的,如若我们没有攻下禹者,现在,她就已经是皇甫无双的皇后。那夜,她和皇甫无双一起从地道中逃走,皇甫离开了,她却留了下来,还主动暴露了行踪,自愿跟随小王子回宫来见你。那时,她应该已知王爷还活着,她也清楚王爷你爱她,所以,她才故意留下来的吧。王爷可别忘了,她是花穆的千金,显然是在帮着她爹在害王爷的,刑场上,若非她那一刀,王爷也不会。。。。”
“够了!”姬凤离骤然出声打断了蓝冰的絮絮而谈,狭长凤眸中满含倨傲冰冷:“你们下去吧。关天她的身份,不要泄露半句!宫人清络,打发她出宫去吧,走的越远越好!”
“是!”蓝冰惊愕地应道,躬身退了下去。
落日从西天隐退,殿内一瞬间暗了下来,姬凤离猛然弯下腰,伴随着轻轻的咳嗽声,他身子遏制不住地抖动着,萧索的身影在幽暗的大殿内,愈发孤绝。
花著雨坐在偏殿的窗前,望着外面的天光一点点黯淡下来,心头也好似被沉沉的阴云压住。
她的心有些乱。
那夜,当她忽然意识到戴着面面具的纳兰雪有可能是姬凤离时,她不顾一切地入了宫,两日不眠不休地照顾他。当他终于苏醒,连日来绷紧的心弦才稍微松了松,可是,新的隐忧却也慢慢浮上心头。
她听说,花穆暗中挟持了前康帝皇甫无伤从皇宫内逃了出去。可见,他并未死心,还想要颠覆南朝,她不知忠勇护国的爹爹因何成了叛国之贼?在她心中,他并非贪图富贵权利之人。
这么久,她一直以绊倒姬凤离,绊倒炎帝为花家洗冤而活着。当事情忽然逆转,当真相大白,她忽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宝姑娘,王爷让奴婢来唤姑娘到殿内用膳。”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花著雨答应一声,方要出去,青丝如云般散了下来,方才。初睡醒,她便赤足冲了出去,鬓发早已散乱。她点亮烛火,坐在铜镜前,抬臂开始挽发。原本,她想挽一个华丽娇俏的发髻,可是,挽了好久,都没有挽成。恢复女装后,她一直在聂府,一直是翠袖在为她梳妆。翠袖做起来得尽应手的事,到了她这里,就犹如登天之难。她凝眉叹息一声,正要挽一个简单的发髻,身后忽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她回首望去,姬凤离缓步向她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嘴角微弯,在明灭的光影里,低头深深地注视着她。
花著雨感觉自己心跳似乎又快了起来,她抬手撩了一下额前秀发,微笑道:“习惯了男子妆扮,我只会挽简单的小发髻。是不是很笨?”
姬凤离闻言,眸光忽明忽暗,眼底慢慢腾起氤氲的雾气。他眼角一弯,柔声道:“以后宝儿再不用扮男子,就让我为你挽发,可好?”
花著雨含笑哽咽,眸中水雾迷湿了眼睫:“你会梳吗?”
“很久以前,为我母后梳过一次。”他伸手轻轻从她手中接过玉梳,开始慢慢梳理,动作轻缓,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他的动作并不娴熟,甚至有些笨拙,翻来覆去梳了半个时辰,终于为花著雨挽好了发髻。他放下玉梳,将花著雨身子扶正,伸手掬起她的脸,以指腹轻轻擦着她的面颊,深邃的眸中漾慢了奇异的光芒,如痴如醉地喃喃说道:“宝儿。”
下一瞬,他已经伸臂一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渐渐收紧,他才惊觉,原来她就是这样单薄纤瘦。就是这柔弱的身躯,曾经着一袭银甲,在战场上厮杀,带领着虎啸营深入到敌后。他越想越心疼,自从知晓她是女子,起初他欣喜的,但如今,心疼却越来越深,早已盖过了欣喜。他手臂越收越紧,狠狠地抱着她,似要将她狠狠揉进骨血,融入骨髓,再不分离。
花著雨任由他抱着她,感觉到他的气息拂在鬓边,他的怀抱那样安稳,温暖,缠绵。她伸手紧紧回抱住他,靠在他怀里,紧紧闭上双眼,泪水滚滚坠落。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感受到她的回抱,他的身子微微一颤,越发抱紧了她,紧到她无法呼吸。耳畔,他的声音从头顶低低传来:“宝儿,你心里有我,对吗?”
花著雨的唇动了动,还不曾开口,他已经倾过身子,吻住了她的唇。他似乎是怕听到她的回答,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回答。这句话与其说是问她,不如说是在叩问他自己。
细密的吻好似雨点般打落下来,他似乎是在验证眼前的人是真的。
他吻去她眼角的泪,吻去她眉间的忧。那般强横霸道,又那样温柔缱绻。这一刻,她什么也不去想,什么宿命,什么对立,唯有眼前之人,唯有这情,才是真。
“留在我身边,好吗?”他的气息带着清淡的竹香,炽热地喷在她耳畔。花著雨的头抵在他肩上,半睁着眼,窗外是迷蒙的夜,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似一首美妙的曲子,心中一片柔情蜜意,她轻轻道:“好!”
晚膳设在姬凤离的寝殿内,只有他们两个。红木桌案上,摆着香米小粥,荷叶鸭,锦绣鱼丝,八宝豆腐,小排汤,荤素搭配菜色虽不多,但分明都是她最爱吃的。
当日,在战场上,姬凤离为她做了不少时日的菜肴,对于她的口味,已经了如指掌。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花著雨见了美味菜肴,捞起筷子便向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