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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中的人,都穿起了棉袄狐裘,屋内也生起了火盆。
花著雨不由得感叹,这北朝的天气,真如不可琢磨的人心,原本暖洋洋的,忽然就冰天雪地了。
当日萧胤到南朝选太子妃,南朝人都说北朝气候不适合南朝人居住,这句话确实是对的。这样忽冷忽然的鬼天气,自小生活在气候适宜的南朝禹都的深闺小姐,如何受得住?怪不得当时,人人能避则避。
自从花著雨苏醒,并不曾见到萧胤的人影,倒是下雪这日,着回雪赏给她一件狐皮大氅。现在回雪每日里陪着她,简直就成了她的贴身侍女了。回雪还是称呼她为丹泓,对于她到梁州去劫法场的事情,只字没问。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对北朝影响颇大,许多游牧民族的牲畜都被冻饿死了。萧胤这些日子一直不在府中,据说是在忙灾民之事。
这日午后,花著雨和回雪在屋内烤火时,从回雪口中知悉,萧胤不仅仅是忙着灾民之事,而是开战了。
草原上不肯臣服北朝的三个部落,河羌部落、珂尔库部落、还有朵森部落联合了起来,趁着风雪突来,袭击了北朝多个部落的牧民。萧胤亲自率领了两万兵马,前去征讨。
“殿下此次,是决意要将这三个部落收复了。”回雪坐在火盆前,淡淡说道,手中却不闲着,手指灵巧地翻飞,也不知在编织什么物事。
花著雨依偎在床榻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萧胤果然是没有将她的诺言放在心上,像他这样倨傲的男子,果然并不愿依靠女子的相助,也或许根本就不信她。既是如此,他当日又何必要答应她回南朝呢?
花著雨有些想不通。
“那,前方的战事如何呢?”花著雨随口问道。
“这三个部落也算是草原上较大的部落,兵马都很彪悍。听探子回报,虽然我军刚刚和南朝大战过,实力有些削弱,但是,凭着殿下的智谋,眼下已经将他们赶到了图图库儿河之后,现下两军隔河扎寨,处于对峙之中。不过,我猜殿下必定要乘胜追击,这一次,他收复三个部落之心很是强烈。”回雪低声说道。
花著雨也点了点头,据说这三个部落时常滋扰塞北其他各族的牧民,是北朝心头之患,萧胤恐怕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收复他们。只是,既然多年都不曾收复,只怕这三个部落也是不好对付的,这一次,岂能这么简单?
花著雨眉头颦了颦,两军中间隔了一条河,如何追击?不过,现在这样的天气,河中只怕已经结了厚厚的冰,要想过河,倒也是可以的。
花著雨起身穿上狐皮大氅,对回雪道:“闷得久了,出去走一走吧。”
院子里一片琼树雪花,摇曳生辉,厚厚的积雪,将屋檐,树枝,都点缀的一片白茫茫的。前几日已经开了花的那棵花树,此时被风雪肆虐,一树的零落,惨不忍睹。
院子里有几个侍女正在扫雪,手中的扫帚有些软,扫到厚厚的积雪时,颇为吃力。
花著雨瞧着,忽然想起儿时在禹都居住时,有一年极冷,冬日里下了一场大雪。禹都冬天很少下雪,那一场雪让禹都的百姓极是新鲜,尤其是小孩子,也不怕冷,都跑出来打雪仗了。但是那一次的雪下得很大,连下了三日,积雪厚的很不好打扫。
后来,有的贵族家的奴仆,便拿盐洒在雪地上,很快雪便融化了。
这么想着,花著雨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回雪,那三个部落所居之处,是否有产盐之地?”
“有,河羌族居住的一带是青陇,那里盛产白色池盐,晶莹而皎洁。在草原上,素有“青陇盐”之称。像在这样的天气,朝着盐湖湖底望去,皑皑白雪下,便是一层层晶莹剔透的白盐,极是好看。”
花著雨闻言,黛眉颦得越来越紧。
“丹泓,可是有什么不妥?”回雪凝眉问道。
花著雨抚了抚身上的白色狐裘,道:“希望,事情并非我想的那样。回雪,你说,太子今夜会渡河去劫营吗?”
回雪想了想,道:“应该会!”
“回雪,我想去一趟战场,若是晚了,或许会出事!”花著雨清丽的眸深深敛起,眸底一片深邃潋滟的波光。
她答应过萧胤,要助他收复不肯归顺的部落。虽然他很不屑她的相助,但是,她还是要遵守自己的诺言。
“好的,我派人去备马!”回雪答应一声,便下去备马了。
太子殿下走之前,让她一切听从丹泓的。是以,她忽然要上战场,她也只能听从。
当日下午,花著雨便和回雪领着十几个护卫策马向战场而去。
从午后一直奔到夜晚。
北风还在呼呼地肆虐,天空黑压压的,浓重的黑云压低了天顶,月亮和星星都已经躲到了云后,没有一丝光透过来。这样的夜晚,确实是劫营的好时机。
可是,如若是中了敌军的圈套,那便完了。
花著雨一边打着马,一边问道:“回雪,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尽快联络到太子吗?”
回雪的声音,焦急地从黑暗中传来:“还有殿下的海东青和一些训练有素的鹰。不过,现如今它们都在战场上。”
是了,此时,战场上才是需要传递消息之时,她们这些在府中的女子,又需要消息何用?只希望,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初谋
花著雨和回雪并没有抵达战场,因为她们在半路上,便遇到了回撤的北朝兵士。
这一战,他们败了。
花著雨和他们相遇之时,他们已经退到了距离上京二百里地的地方,在那里安营扎寨。
北风狂飙,月亮在云层中露出了弯弯的脸,积雪覆盖的大地,好似寒冬腊月一样白茫茫的。
花著雨骑在胭脂马上,紧随着回雪,穿过一排排的兵士,便看到了萧胤。
他骑在大黑马上,被兵士簇拥着慢慢踱来。墨色玄甲,在暗夜里泛着沉冷肃杀的光。俊美的脸,此时好似罩了一层寒霜。原本就犀利如剑的视线,而今更是寒冽若冰。长眸微眯,天生的有一种令人臣服的威仪。
“你来干什么?”他看到花著雨,深邃的眸光一凝,俊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花著雨翻身从胭脂马上跃了下来,她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她正要说话,却见马上的高挑身形微微晃了晃,身体好似在颤抖,随后,便重重地从马背上跌落在雪地里。
“殿下。。。。。。”回雪扑倒在萧胤面前,惊得脸色惨白。
轻云和蔽月慌忙跃下马,将萧胤抬到了帐内。刚刚搭好的帐篷,有侍女将烛火点燃了,映出一帐的暖黄光晕。
萧胤躺在榻上,俊美的脸在灯下惨白如雪,他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原本冷冽如冰的紫眸已经深浓如夜。
回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身上的黑甲,再解开胸前护甲,这才发现萧胤胸前插着一支断剑,鲜血顺着断裂的剑锋淋漓而下,看上去触目惊心。
“殿下受了伤?你们都不知道吗?你们到底是怎么保护殿下的?”回雪脸色惨白地说道。
花著雨瞧了一眼跪在萧胤面前的流风,轻云和蔽月。只见这三个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浴血,几乎都成了血葫芦,也不知是他们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由此可见,方才那一战,是多么的惨烈。
“殿下受了伤,自己将剑柄折了下来,嘱我们不要将他受伤的事说出去,生怕乱了军心。他忍着伤情,依旧奋战。”流风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哽咽。
萧胤轻轻咳了一声,寒声说道:“流风,你运真气,将我胸口的短剑拔出来!”他的声音虽低,但是锐气和霸气却不曾减掉一分。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凌,有人匆忙去传军医。
流风沉声应了,伸手便要去拔那枚断剑。
“慢着!”花著雨冷冷开口道,她从不晓得,北朝的人都这般鲁莽。萧胤的伤口在胸前,若是冒然拔剑,说不定会引起血崩。到那时,恐怕连大罗神仙也难救。
原本众人都关注着萧胤的伤势,并未注意到花著雨。此时听她说话,都回首看她,眸中满是不解。就连萧胤,也眸光深沉地凝视着她。
“这剑先不能拔,你们的止血药可曾备好了?巨阙,中极,百汇,几个穴道可曾封住?这样冒然去拔,若是血崩了,你们打算如何?”花著雨拥着雪色狐裘靠在帐门边,狐狸绒的毛领扫着她的下巴轮廓,衬出一张从容淡静的脸,清绝如莲。
她并非医者,但是,她的亲卫泰小四却是。这些寻常的医治常识,她耳熏目染,还是懂一些的。
萧胤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凝眸,觉得花著雨说的很有道理。微一颔首,道:“流风,你来封住本殿下这三处穴道!”
流风为难地挠了挠头,犹豫道:“殿下,属下无能,巨阙穴属下知晓,可是中极和百汇在哪里,属下却不知。”
其他的亲卫也摇了摇头。
萧胤胸口剧烈上下起伏着,粗喘了一口气,眸光愈加冷寒。
北朝的武功路数和南朝是不尽相同的,他们只认得几个重要穴位。但花著雨在练武伊始,便先学的认穴,是以认穴奇准。
“丹泓在军中曾跟着军医修习过微末医术,这两个穴道倒是认得。不知殿下可信得过丹泓?”花著雨缓缓说道。
萧胤沉凝的眸亮了亮,那抹亮光就好似流星划过天幕般,一闪即逝。
他颔首应允。
花著雨缓步走到他身畔,运气点住他胸口的三个穴道,使血流的速度减慢了。就在此时,军医也赶到了,流风运气拍在萧胤后背,将断剑迫了出来。两个军医慌忙在伤口上洒药,再用绷带将伤口缚住了。
“回雪,你们急匆匆来这里做什么?”萧胤敛了双眸,侧卧在床榻上,寒声问道。
“回殿下。奴婢此番来,是要阻止殿下去劫营的,却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步。丹泓说,河羌族盛产白盐,她生怕敌军用盐融冰,待到我军渡河时,冰层忽然断裂,势必将队伍首尾截断。敌军再伏兵一出,我军必将惨败。”
萧胤的几个亲卫闻言,有些瞠目结舌。
回雪的话,却像亲眼看到方才的战事一般,他们本想奇袭对方营地,却不想中了埋伏。更可气的是,原本坚厚的冰层,竟忽然断裂了。损失了不少兵士不说,还使队伍被生生截断,分散了实力。
原本还以为那并未结的不够厚,此时想来,当时察觉到马蹄下的冰层,不再那么滑溜,那可不就是盐吗!
“你们都下去!丹泓你留下!”萧胤倚靠在床榻上,眯眼说道。
众人闻言,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丹泓,你来,是为了遵守你的诺言吧?既然来了,那你倒是和本殿下说说,眼下,这仗该如何打?”萧胤侧首看她,紫眸掩映在浓浓的眼睫之下,倨傲而犀利。
花著雨微微笑了笑,静静说道:“其实若想反败为胜,却也不难。”
“哦?”萧胤挑眉凝眸。
烛火下,身披狐裘的女子,神色静谧无波,美得好似一尊没有表情的完美雕塑。唯有那双绝美的水墨深瞳中,有丝丝锋芒在闪现。
他明显察觉,她变了。
一场大病下来,她明显瘦了许多,下巴愈发尖了,令人一见,心中顿生怜意。然而,她变得,不仅仅是容颜。
那双水波潋滟的黑眸中,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是沉浓的哀恸,虽然她掩饰的极好,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