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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哥并不在意王氏对世子妃的忌惮之意,只不动声色地将王氏的神情收入眼底,笑眯眯地换了个方向,同不远处的姚氏、许杏哥等人用目光接上了头,兀自欢喜。
上首,康王妃正与长乐公主低声说话,不经意间回眸,正好看到许樱哥在那里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就看到了姚氏同许杏哥等人,不由得跟着翘起了唇角。到底是年轻,只见着了母亲、姐姐便可以笑得这般没遮挡。
长乐公主瞧见了,微微一哂,道:“她倒是个重情义的。”
不管心中怎么看,康王妃也舍不得人说自己的儿媳妇,当下便道:“她要是个狠心薄情的,倒让我不放心了。”顿了顿,又道:“王爷也说了,赵家那事儿迫得狠了,也是让人看笑话。弗如放一放,不用与人比狠毒。”
长乐公主掩着口笑起来:“瞧,瞧,几顿饭就把你给收买了,这进了门的和出了门的就是不一样,我是夸她呢。你急什么?争强斗狠我们比不过旁人,比一比品行温厚也不错,这不是阿娘经常教的?我可没忘。”
康王妃温和地笑了笑,把话题岔到去年秋天嫁入公主府的王六娘身上去:“阿令和六娘还处得好?听说最近王家七娘经常到你们府上去?”
长乐公主倒也爽直:“早先有些别扭,但后来禁不住六娘娴淑贞静温厚,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王氏姐姐妹感情很好,六娘有什么好的都记挂着她妹妹。”言罢低低冷笑一声,“但这七娘将来这门亲事是依靠不上的,做姐姐的还得小心被算计。看这鸳鸯谱点得,非得乱成一团才欢喜……”
王七娘同冯宝儿一起被赐的婚,冯宝儿入康王府,王七娘则是入贺王府与安六,这便意味着王家这对姐妹永远也不能共同进退,感情越好,将来越是悲惨。想到皇帝近些年来越发难测的心意和出人意料的手段,康王妃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长乐公主在座首扫视一圈,压低了声音道:“前几日,梧桐宫的一个宫人号出了喜脉,接着初战大捷,芙蓉宫便在次日请了太医。”
梧桐宫,刘昭仪所居,她自是再不能侍寝的,只能依靠年轻美貌的宫人施展手段,又有贺王争气,这风头一时无双。芙蓉宫,罗昭容所居,她徐娘半老尚且貌美犹能承宠,又怎会甘心?康王妃看看白发苍苍、慈祥和蔼的刘昭仪和仍然娇媚得如同鲜花一般的罗昭容,再看看越发见了老态疲态、沉稳得如同一潭静水的皇后,只觉得一大块石头压在心上,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长乐公主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妖艳得不真实的福王妃身上,蹙着眉想再说另一件事,忽见有小太监捧着一叠纸疾步而来,道是前方诸大臣及各府子弟所作诗词,请朱后赏鉴。虽然大华尚武,但这附庸风雅的事情在皇帝的提倡下偶尔也还是要弄一弄,更何况大家都知道朱后其实很爱这些,于是座中尽数安静下来,无论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都做出了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这可不是适合说悄悄话的时候了,长乐公主便将手肘撑了下颌,微笑着听皇后身旁的女官抑扬顿挫地将一叠诗词念来,突然间听到“南郡公”三字,惊得一下子坐起,边听边调侃康王妃:“我没听错吧?这说的真是小三儿?”
“你没听错,他这些日子日日与他媳妇一道看书写字,学问大有长进。”康王妃面上微微得意,心中却是没有底。只恐张仪正是寻人代笔,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一首诗念毕,长乐公主一声笑了起来:“不敢说作得有多好,但也是中规中矩。果然是日头从西边升起来了。”
座首皇后已然惊讶地朗声道:“拿过来我看!”
之前谁也没把这首诗同混世魔王张仪正联系起来,待听得皇后说了这么一句,举坐哗然,随即都把目光投向了许樱哥,纷纷暗忖定是她帮着张仪正作的弊,不然怎么可能!
许樱哥也是惊得差点将杯中酒水都泼了出来,若非是知道张仪正事先不曾买通人替他作诗。她也不敢相信一个半文盲这么快就能作诗。因见包括世子妃同王氏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晓得自己这时候绝不能失态,哪怕是假的也要当成是真的,便挺直了腰背甜蜜蜜地笑着,安然自若。众人见她没什么反应,也不好盯着她瞧,便都收回了目光。脸皮厚果然好,许樱哥轻吁一口气。正要换个姿势,恍然间觉着有一道目光直愣愣地看过来,顺着瞧去。但见更远处冯宝儿讥讽而挑衅地看着她。许樱哥笑了笑,妩媚地抿了抿鬓发,举起杯来对着冯宝儿微微颔首,冯宝儿顿时双眼喷火。
世子妃瞧见,有趣的微微翘了翘唇角。
众人都以为前面在写诗词,这边皇后大概也会发动众人写上那么一两首诗词以展示各府闺秀的才华,毕竟之前朱后最爱来这一套,谁知今日朱后却是提也不提,直接就使人宣布,今日有马球比赛。圣上已经移驾,请各府女眷移步。
于是早就作了无数准备的淑女们都很失望,但想到能看到闻名遐迩的宫中马球队和众大臣的马球表演,顺便还可以瞄一瞄青年才俊,便又平衡了。
众人跟在皇后的凤銮之后顺次撤退,浩浩荡荡地向着东苑进发。这正是可以交头接耳拉帮结伙说悄悄话的好时光,武夫人领着许杏哥向康王妃靠拢,许樱哥则趁隙顺利摸到了姚氏等人身边,什么都不说,先就抱住了姚氏的胳膊蹭了两蹭。姚氏摸摸她的鬓发,道:“赶紧去扶着你婆婆。她大病初愈,正是要人关照的时候。”
许樱哥笑道:“有大嫂和二嫂一左一右地扶持着,我去就只能扶着她老人家的后腰了。”话虽如此说,到底不敢多留,同姚氏身边熟识的女眷略说了两句就赶紧往回赶,顺路悄悄摸了唐媛一把,同唐夫人行了一礼,正待要溜,就被唐媛一把扯住低声道:“老实交代,可是你做的?”
许樱哥低笑道:“哪有的事?我还不至于这么蠢。原本吃素的和尚突然间开了荤,谁都要盯着的不是?”
唐媛就放了心,赶她走:“快走,快走,看你家婆婆嫂子都在盯着你呢。”
许樱哥忙快步往回走,却见前头一袭浅红罗衫一晃,冯宝儿夹带着一股香风拦在了她前头,皮笑肉不笑地道:“许二姐姐,别来无恙呀。”
许樱哥见她脸色苍白,身形越发瘦削,一双眼睛却黑得发亮,唇角也神经质地微微颤抖着,晓得是来找茬的,便微笑着同冯宝儿行了一礼,彬彬有礼地道:“宝儿,许久不见,先给你道喜了。”
冯宝儿狰狞一笑,将身子探向她低声道:“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敢不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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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微惊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此人和自己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仇怨,冯宝儿的恶毒早在当初的堕马事件和章淑死亡事件中便一目了然。也不知这女人到底是蕴积了多久的仇恨,看着冯宝儿眼里毫不掩饰的敌意,许樱哥心头控制不住地“咯噔”一下,警觉地往后退着微笑道:“我能说不听么?”
冯宝儿见她想避开自己,哪里又能容许!猛地探手紧紧拽住许樱哥的袖子道:“自是不能!这可关系到日后我们的友爱团结,我怎么也得把话和你说清楚了!”一边说,一边紧紧抱住许樱哥的胳膊把她往人少处拉,狞笑道:“你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一起分享秘密吧?”
既然躲不过,便没有示弱的道理,许樱哥微笑着,死死攥住冯宝儿的手腕,毫不怜香惜玉地用力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贴近她低声警告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当人众面的撒什么泼?我可是嫁了个泼皮的,不比你小姑娘的面皮薄。”
这面上斯文,实则泼赖的泼妇!果然和张仪正那不要脸的负心汉是天生一对!冯宝儿咬紧牙关,忿恨地瞪着许樱哥。许樱哥笑得越发灿烂,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服,以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朗声道:“宝儿妹妹,晓得你好久不曾见到我,难免有些激动,但还是要注意一下形态,别叫人笑话了。”
冯宝儿眼里满是怨毒和恨意,将尖尖的下巴往上一扬,刻薄笑道:“实话告诉姐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想同你说,上次你在我家遇险那件事,其实是……”她压低了声音。笑得诡异万分:“你家里那位逼着我一定要让你把阮珠娘给击落马下,好让许阮两家结怨,败坏你的名声。让你此生都嫁不掉。还有,你还记得章淑么?那些害人命的难听话也都是他让人传给章淑听的,可惜章淑那个傻子,傻乎乎的到后面也还替他保守秘密。”见许樱哥沉默不语,心中得意,假意叹息道:“章淑已经死了,不必多说。妹妹那时候真是不敢也不忍。奈何着实是惹不起,日后姐姐还要多多宽让,不要和我过不去才是。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三爷他兴许只是一时想不开。”
许樱哥粲然一笑:“看把我吓得一惊一乍的,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家三爷经常犯病,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这又不是第一次,我还知道章淑死就死在误交友人,立身不正上,冤有头债有主,逼死她害死她的可不是我家三爷,有朝一日她的冤魂若要索命,找的定是我家隔壁。”见冯宝儿的气焰降了下去。话锋一转,低笑道:“今日听了妹妹的话,我倒是更明白一件事了,妹妹你可想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还能和张仪正过得如此和谐?还能过得如此欢乐?唯一的答案就是,张仪正向她坦白并得了谅解。而章淑……她真的知晓内情?冯宝儿忍不住疑惑地看着许樱哥,试图从许樱哥的面上看出破绽来。哪怕她脸上露出一分脆弱呢,自己便只需等着看戏就好了。
却见许樱哥嫣红饱满的嘴唇里轻轻吐出一句:“我知道,你嫉妒了,求而不得,所以你犯红眼病了。但你够悲惨的,这一辈子永远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便是我不要他,他也不会要你。因为他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难道你又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冯宝儿的脸上顿时又红又白,握紧拳头死死盯着许樱哥,嘴唇神经质地抖动着从牙齿缝里嘶嘶挤出一句:“你怎么敢?!”
疯子最是可怕,许樱哥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但想到十疯九怕凶,你比他凶他便疯不起来,不然他就更加疯狂十倍。于是稳稳地站住了,微笑着看着冯宝儿,寸步不肯相让:“是你自取其辱。下次你要还敢伸手,我就还敢弄断你的手,不信你试试。我便是把你弄残了,你看他是否会说你可怜?”
都是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表面上端庄文雅,实际上不知如何的风骚不要脸,勾引起男人来不择手段。想起上一次张仪正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冯宝儿恨怨愤怒到了极点,恍惚间觉得也许毁了许樱哥这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