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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微微红了眼圈:“备了。”心中担忧得很,却不敢多嘴相问。世子妃便体贴地拥了拥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莫担心。”
“都坐下来等吧。”康王妃看看几个神色各异的儿媳,吩咐秋实:“给奶奶们备座上茶。”
一屋子的女人便都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不想多话。半晌,康王妃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都板着脸做什么?那京兆府不是已经接了咱们的状子?一审不清,二审再审,还怕它不能水落石出?”
世子妃忙配合地笑道:“母妃说得是。”
许樱哥也跟着干笑了两声,康王妃又看向王氏:“你怕什么?老二死不了!大不了官爵被免再罚些钱粮。正好让他歇歇呢,这些年一直在外辛苦,就没个空闲的时候,除了敏娘胆子大,那两个孩子见了他就如老鼠见了猫。不是说前些日子樱哥给你从唐家寻了个什么方子?你们都补补。”
王氏的脸一下子红得如血,世子妃就打趣道:“是呀,敏娘也该添个弟弟了。三弟妹这里也该抓紧啦。”
提起子嗣的事情。气氛立刻就松活了许多。正说笑间,秋月进来道:“四爷、四奶奶回来了。”
接着就见宣侧妃陪了张仪端与冯宝儿进来。三人俱是一副沉默担忧的表情。宣侧妃捏着块帕子按在唇角,要哭不哭的,劈头就问:“王妃,这可怎么好?”
康王妃烦得很,见她还在那里我见犹怜的,就没给好声气:“什么怎么好?”
宣侧妃奇道:“不是说王爷和世子他们几个全都被扣在宫里了?难道不是因为老二吃了败仗,贺王府那边在背里捣鬼。圣上发怒了不饶?”
“你从哪里听来的鬼话?”康王妃的眉头跳了两跳,眼看就要勃然大怒,张仪端忙上前一步将宣侧妃挡在身后。温言道:“侧妃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政务繁忙,前线战事吃紧,二哥和三哥刚从林州回来,皇祖父宣召他们入宫问问前线事务也是有的。”
宣侧妃的嘴唇动了动,恼火而不服气地看向冯宝儿。冯宝儿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安静温顺地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张仪端不露声色地在身后对着宣侧妃比了个手势,宣侧妃这才往后退了,在秋实搬过来的锦杌上坐了,带了几分委屈道:“我不都是听下头人乱讲的,心里害怕,没忍住就来问王妃。”
康王妃按捺了火气道:“你好歹也是个做侧妃的,下头人乱嚼舌头你便全信了?全无半点稳重。”
宣侧妃垂了头,恶狠狠地将手里的帕子在袖中绞了又绞。康王妃却已和颜悦色地看向张仪端和冯宝儿:“家里都好?”
张仪端忙躬身道:“回母妃的话,都好。”
冯宝儿福了一福,细声细气地道:“家祖父母、父母亲问父王、母妃安。”
康王妃微笑着道:“许久不见,老将军、老夫人身子骨还好?”
冯宝儿一一答来,康王妃便叫人也给她在许樱哥的下手看了座,不经意地道:“你祖父、父亲都在家?”
冯宝儿乖觉地抬起头来看着康王妃:“因着知道我们今日要回门,所以都告了假留在家中。”
康王妃点了点头:“你们累了,回去歇着罢。”
冯宝儿悄悄看了眼张仪端,张仪端便自告奋勇地道:“母妃,我去宫门外打探消息,等着父王兄长他们罢。”又叮嘱冯宝儿:“母妃疼你,你也别娇气,就留在这里照顾母妃和嫂嫂们罢。”
冯宝儿自然是恭顺温柔地应了,宣侧妃眼里闪过一丝不平,最终选择沉默。康王妃看在眼里,淡淡地道:“不必了,都下去歇着吧。小四若是不累,可以跑一趟,其他人都回房,在我这里守着未必就能让他们回来得早些。”
世子妃等人都是知晓康王妃性子干脆的,便都不嗦,纷纷起身告辞。天气有些不同寻常的闷热,有风时还好,无风时便是一股潮湿的热气笼着人,轻轻一动便是满身细汗。许樱哥心浮气躁,并不想就那么早回随园去。便带了青玉、紫霭慢悠悠地顺着园子里的冰裂纹石小径散步。
忍冬的香气若有若无,夜风也是若有若无,许樱哥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绒绒的汗,心情却是慢慢地平静下来了。然后她就在假山转弯处的浅水池边遇到了冯宝儿。
冯宝儿身上还穿着日间回门时那身大红罗衣,罗衣的衣角袖口领子都绣了金线,被灯笼照着一闪一闪的亮。她独自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假山石上,纤白的手掌撑着尖尖的下颌,安安静静地看着许樱哥轻声道:“三嫂肯不肯赏脸陪我坐一坐?”
许樱哥是不怕冯宝儿的。马上功夫冯宝儿比不过她,力气冯宝儿没她大,便是在水边她也不怕。她会凫水,冯宝儿却不见得会。于是许樱哥含着笑,爽快地在冯宝儿的身边坐了下来。
被太阳晒了一天的假山石热乎乎的,人才挨上去便被热得一层细汗针扎似地冒了出来。许樱哥将手里的素纨扇了,自若地谈起了天气:“这天怪热的,这石头也烫人,四弟妹怎么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坐着?这里黑灯瞎火的,又是假山又是水的。也不怕失足落下去。”
“从前我经常在这里坐,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路。哪里就那么容易掉下去?”冯宝儿笑了笑,轻声道:“我认房,认床,认人,话也多,府里规矩大,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总是有些不习惯。就想来这里走一走。兴许还能遇着得哪位嫂嫂肯赏脸陪我说说话。谁知真的就遇到了三嫂,所以呢,可见我和三嫂是真的有缘。”
冯宝儿身上有股淡淡的龙涎香味儿。莫名就让许樱哥觉着熟悉了。这龙涎香,整个康王府也只有张仪正一人在用,便是康王也是不用的,难为冯宝儿随便熏个香就与张仪正相通。许樱哥稳坐不动,微笑道:“是挺有缘分的,随便出来逛逛都能遇到。三弟妹想说什么?”
冯宝儿亲热地往她身边靠了靠,许樱哥忙坐得离她远了点,道:“三弟妹坐好,别掉下去。”
冯宝儿也就坐稳了不再往她身边凑,转头借着远处青玉手里的灯笼微光认真地打量着许樱哥的容颜,慢慢地道:“我们算起来也是认识多年了。”
许樱哥点点头。
冯宝儿静默了片刻,道:“从前看你蛮顺眼的,突然有那么一天,就觉得你不顺眼了。你可记得?”
许樱哥便又点了点头。
冯宝儿自嘲一笑:“上次我在宫中失礼了,让人看了笑话。”
许樱哥默了默,道:“理解。”
“你不懂。”冯宝儿皱起眉头,似是要摆脱什么似的用力晃了晃纤细的脖子,语气却是继续自嘲的:“那时候我真恨你呀,可想来想去,愚蠢的人是我,我怎么就那么自以为是的相信了人?荒唐,荒唐。”
许樱哥不知道她想表达个什么事,就索性闭了嘴安静地听她说。冯宝儿却不想再往下说了,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伸出一只手给许樱哥:“既然做了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和好吧。忘了从前。”
隔着夜色,许樱哥看不清冯宝儿的神色,只能看到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就那么执着地放在她的面前。许樱哥想了想,把手轻轻放在冯宝儿手里,一触便放开:“从前忘不掉也不用忘,想好日后怎么过就好了。”
冯宝儿点点头,二人分开,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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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情节的两点解答:
1。张仪正的突然转变。不是我故意不写明白,而是因为这些事发生在他去林州途中,不好分出一条线去跟随他,所以留在后面的章节解开。
2。关于崔成的武力值,他做了张仪正后为什么也有这么高的武力值。崔成之前是习过武的,前面有段关于他回忆许扶指导他武艺学问(详见第133章有病);再之后他做了张仪正,设定是他继承了张三的记忆,虽然没写得太明白,但前文有暗示,譬如之前惊马事件中,他利用冯宝儿对许樱哥下手,就是充分利用了原身留下的记忆(如果不是他有记忆,和冯宝儿有私这样隐私的事情他是无从知晓的),他继承了张三的记忆和力量,又一直在努力学做张三,重生之后的日子不过是在糅合。因此他武力值较高也是正常的。
如果大家有疑问,可以留言,我会整理了一起回答大家。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14章 恩爱
将近三更,天边的星星被厚重的云层所湮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热的味道。许樱哥推开窗户看着黑沉沉的天际道:“要落雨了。”
张仪正这时候还不曾归家,青玉几个少不得宽慰一歇,许樱哥笑道:“不用宽慰我,我都有数。黑夜枯坐无聊,我们来打叶子牌解解闷。”嫁入这样的人家,又是非常时期,哪能不担惊受怕?且这种滋味她在上巳节时就已经体会一回。
铃铛忙支了桌子寻出牌来,主仆几个坐了,许樱哥又让抱了她的钱匣子出来,赢了只管给几个丫头,输了只算她的。几人心不在焉地玩了一回,外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冷风卷将进来把烛火吹得一阵乱摇,许樱哥输得凄惨,索性将位子让了铃铛,自己跑去关窗。
此时随园中人大多数已睡下,唯独剩了两个看院门守夜的婆子坐在灯下闲叨,许樱哥看了一回,吩咐道:“取两碟干果子给她们送过去,让她们警醒些,别三爷回来了都不知道。”
铃铛利落地装了两碟干果,撑开伞跑了去。谁想不过片刻功夫,那雨便越下越大,转瞬间白茫茫一片,铃铛跑回来时鞋子和裙角都湿透了。因恐弄脏了锦绣地衣,便立在门口道:“奶奶,婢子适才听见院门外头有人说话,似是男人声音,大抵是三爷回来了。咱们赶紧把牌桌子给撤了吧,省得三爷看见了不高兴。”
绿翡几个忙急吼吼地把牌桌子收了,许樱哥倒是不急:“难道非要哭眼抹泪地等他才叫关心么?”说是这样说,却是主动去将张仪正的鞋子和家常衣服一并取了出来。青玉几个笑嘻嘻地挤了挤眼,分头叫人备热水,弄吃食,又去铺床。
果不其然,这里才刚准备好,张仪正便撑着把伞跑了进来,许樱哥笑眯眯地立在门前接着了他。笑道:“都湿透了吧?饿么?先洗洗换了干净衣裳便可以吃了。”
张仪正看了她两眼,手里的伞便扔在了地上。门前的许樱哥穿着件半旧的淡青色家常袄子,并未系裙子,只着的湖蓝色撒花裤子,趿拉着双宝蓝色的绣花软缎鞋,一头青丝松松散散地绾了个堕马髻,未施脂粉,就那么俏生生。笑吟吟地立在那里瞧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大块干燥柔软的帕子等着给他擦雨水。雨夜归家,有个人等着你,人世间,最恩爱的夫妻间也不过如此。
张仪正在突然间觉得有种激烈的情感在胸腔之间猛烈冲荡,令得他忘了所有一切,就想与许樱哥这样两两相望,安静温柔地静守一生。许樱哥听不见他回话,抬眼便撞进了他的目光里,心中也是一荡。却不想说话,只将手里的帕子高高地举起来。
????张仪正便默默地低了头。许樱哥将帕子包上他的头,沉默而温柔地给他擦着头脸上的雨水。青玉几个见状,便都躲了开去。
风雨太大,才刚擦干,便又有风将雨雾吹拂到张仪正的发上,就连许樱哥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