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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吧。但现在是深夜,又下大雪,加上古老的宅邸和神秘的画家,难怪他在暗中挖洞。这些要素组合成舞台简直完美吧?不把这个场面想象成挖尸体反而困难。如果他不是在挖尸体,那是在挖什么?难道是温泉?」
「我觉得不是温泉。」
「看吧,不是温泉就是尸体。」
「只有两个选项?」朱美觉得两种都不可能。「喂,借我一下!」
朱美半强硬抢过鹈饲手上的望远镜观察窗外。雪依然不断降下,善通寺春彦继续孤独进行作业。他蓬乱头发、紧闭着嘴默默挖洞的样子,没有白天那位圆融理智画家的影子,简直像是另一个人格转移到春彦体内。
不知不觉,洞的深度即将达到四、五十公分。春彦像是要测量洞的深度,将铲子立在洞的中央专心注视,接着再度开工。和刚才一样,露出骇人的表情默默挖洞。
朱美再度提出相同的问题。
「他……他究竟在挖什么?」
「天晓得。」鹈饲说完从朱美那里抢回望远镜观察。「就我看来,那个人果然是在挖某人的墓。」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朱美刚才以望远镜观察之后也这么认为。
「那么,究竟是谁的尸体?」
「问这个问题还太早,等挖出尸体再问也不迟。喔,看来洞已经挖得很深,我觉得差不多该挖出一些东西了……咦?」
鹈饲以紧张的动作,重新握好望远镜,状况似乎出现变化。朱美也跟着以肉眼看向窗外,看得见雪幕另一边有个模糊的男性身影。在提灯光线之中,善通寺春彦单手拿着铲子伫立不动,直到刚才都持续活动的躯体失去生气,一副鬼上身的样子。
「春彦的样子不对劲。」
「嗯,确实不对劲。春彦动也不动,不晓得是洞挖好了,还是纯粹暂停而已……啊!」
在两人注视之下,春彦忽然双手抱头,像是在独自放声大喊。强风迅速盖过他的叫声,没能传到两人耳中,但从远处也清楚看见他异常激动的样子。接着春彦再度以双手握铲子,猛然填平刚才耗费许多劳力挖到现在的洞。短短几分钟,耗时许久挖出的洞,再度还原成平坦的地面。
春彦填平洞之后,把搬到旁边的尿尿小童摆饰再度放回原位,如同要隐藏挖洞作业的痕迹,而且展现一板一眼的个性,进一步以铲子将四周弄乱的雪整平,然后拿着提灯与铲子一溜烟跑向宅邸。就这样,葫芦池周边再度恢复原本的宁静。
目睹这一连串状况的两人,同时歪过脑袋。
「所以是怎么回事?」
「嗯,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挖出什么尸体啊?」
「不能这么说吧?从这里看不到洞里,或许洞穴底部有某种东西。不对,春彦确实发现某种东西的样子,里面果然有玄机。唔~看来必须亲眼确认那个尿尿小童下方的地面。」
「咦!」朱美哑口无言。
换句话说,鹈饲想亲自挖开可能埋尸的地面。朱美当然很认同这种必要性,虽然认同,但说到是否要参加就是两回事。在深夜挖洞应该不是年轻美女该做的工作,就算他拜托,办不到就是办不到。没办法了,这时候就尽力展露可爱的微笑吧。「鹈饲先生,加油啰!来,手电筒给你。」
「事到如今,居然要我自己挖?」
「难道你要我帮忙挖坟墓?」
「我刚才借你御寒衣物吧?」
「我刚才泡咖啡给你喝吧?」
四
后来,两人决议由鹈饲挖洞,朱美负责以手电筒照明,并且注意周遭动静。深夜的挖洞任务,以这种绝佳的职责分配付诸执行。
两人走出车库二楼的房间,来到寒风吹拂的户外。鹈饲先到车库一楼,拿出一把铲子。
「简直像是预先准备的,为什么?」
「只是凑巧。应该是定期前来的园丁或某人拿来铲雪,就这么放在车库。这样刚好,我就拿来用吧。」
省下到仓库找铲子的工夫,确实很方便。两人迅速跑到葫芦池旁边的尿尿小童。鹈饲默默抱起摆饰移到旁边,覆盖白雪的地面出现一块裸露的地表,土壤又黑又湿。
「就是这里。」朱美以手电筒照亮该处。
「好,开工。」鹈饲用力将铲子前端垂直插入漆黑地面。挖过一次的泥土很软,铲子前端一鼓作气插入地面,一铲就发现挖出来的土多得出乎意料。「这样的话,可以轻松搞定。」
鹈饲默默动着铲子,朱美移开视线,以免看到洞里的样子。
沙、沙、沙……
不过,铲子响起的声音传入耳中,朱美的视线不知何时被引诱得投向洞里。洞眨眼之间就挖到三十公分深,并且顺利地逐渐挖到四十公分深,没挖到任何东西。挖到五十公分深,还是没变化。然而,继续往下挖一阵子之后,鹈饲的铲子尖端忽然发出「喀」的低沉声音停止。
「怎么了?挖到什么吗?」
「不,不是那样。只是土忽然变硬。」鹈饲的语气听起来明显失望。「看来,往下就是还没挖过的硬土。」
「也就是说,春彦挖到这么深就停了。」朱美看着洞底。「什么嘛,果然什么都没有吧?只是普通的洞。」
再怎么细心注视,洞里别说尸体,甚至连昆虫残骸都找不到。洞里一无所有的事实,使得朱美稍微放心,莫名有种想笑的心情。
「看吧,果然是想太多。啊~吓死我了!鹈饲先生一脸正经说什么『有尸体』,害我也完全以为是这么回事,好蠢。冷静想想,善通寺家是传统名门,庭院怎么可能埋尸体?」
「唔~我推测错误吗?」鹈饲以遗憾的表情观察洞内。「既然这样,春彦为什么在深夜刻意挖这个洞?而且还那样大喊……你也看到春彦喊得很吓人的样子吧?」
「确实有看到,他那样简直是精神错乱。当时他究竟在喊什么?」
「嗯,说不定是……!」
「说不定是?」
「『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得知国王秘密的年轻理发师,在原野正中央挖洞之后大喊「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这样。
「怎么可能啊!」
五
鹈饲与朱美把刚才挖的洞漂亮填平,暂时返回宅邸。进入玄关一看,墙上时钟显示凌晨两点,身穿睡衣又披一件上衣的远山真里子就在时钟旁边,像是在屋内迷路般四处徘徊。真里子一看到朱美他们就主动跑来,照例以又快又流利的关西腔开口。
「啊啊,你们两位!在这么天大的时候跑去哪里啦,太过分了,真是的!我怕死了,你们究竟跑去哪里?」
「真、真里子小姐,不好意思。」朱美不清楚现状,但姑且以忠实帮备的身份尝试解释。「那个,我和他一起,一直,那个,在外面一起……」
「啊,原来如此,你不用说完,我懂我懂。」
慢着,你这样就当成听懂也很麻烦……朱美觉得她有着不必要的误会。
「不提这个。」鹈饲插话切入正题。「真里子小姐,您似乎遇到某些问题。这么晚了,究竟发生什么事?」
「对,这是重点!」真里子竖起食指,像是称赞鹈饲询问这个问题,接着以如同要揪住鹈饲般的气势诉说现状。
「那个,不太对劲,伯父不在家!在这种三更半夜,他肯定没办法去任何地方,很奇怪吧?我好担心。」
「好了好了,冷静下来,麻烦按照顺序说明好吗?」
「那个,我直到刚才都在睡觉,却不知为何醒来,然后……」
她讲得冗长又麻烦,以下是她陈述的重点。
远山真里子在自己卧室睡觉,却忽然醒来。她觉得既然醒来就去上个厕所,离开卧室时,发现春彦书房的门开着。真里子觉得不对劲而看向书房,但房里没人,只有桌上的台灯开着,她立刻莫名觉得不安。春彦个性一板一眼,不会开着电灯或房门没关。察觉异状的她前往卧室看看,然而床上也没人,四处都找不到春彦。
「……我还没找遍宅邸每个角落,所以还不能断言,但伯父该不会出事吧?」
远山真里子以由衷担心的表情诉说不安。
「明白了,总之去卧室与书房看看吧。」
鹈饲自然而然掌握场中主导权,带着朱美与真里子跑上楼。
三人穿过二楼走廊,首先前往卧室。这里是朱美他们白天和咲子夫人秘密讨论计划的卧室。鹈饲敲门做个样子之后开门,卧室中央的巨大双人床没有人影。
「确实完全没人,床也没躺过的痕迹。」鹈饲将手伸进床单与棉被之间,然后摇头。「也感觉不到体温。」
也就是说,至少春彦挖洞之后,没有回到这间寝室上床。那么,身体冰冷的春彦究竟去了哪里?
三人离开卧室,改为前往书房。沿着走廊并排的房门,有一扇是半开的,里头微微透出光线。是春彦的书房。探头一看,里面是整理得井然有序的空间。看得见摆在墙边的高书柜、摆在一角的电视与计算机、录像带与DVD的收藏架,却没看见人影。即使如此,窗边的稳重写字桌上,悬臂式台灯无意义地照亮空间。
「方便进去吗?」
「其实不行,伯父不准任何人进入这间书房。但现在无妨吧?毕竟门开着。」真里子说完率先入内。「我也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
鹈饲缓缓踏入室内环视。
「确实很奇怪。门开着、灯开着……」鹈饲笔直走向桌子,指向桌旁。「抽屉也开着。」
三层抽屉的最上层,就这么拉开数公分没关。
「可以看里面吗?」鹈饲如此征询真里子。真里子一副无法压抑好奇心的感觉,反倒是积极催促鹈饲。「快打开吧。」
鹈饲立刻将抽屉完全打开,如同把头伸进去般翻找。
「文具、收据、信、通讯簿、名片、旧钱包——里面有少许零钱。此外……咦,这是什么?」鹈饲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类似珠宝盒的绿色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散乱收藏五、六把钥匙。
「里面是钥匙。」
「种类各有不同耶。」
「似乎如此。」
鹈饲将小盒子放回抽屉,接着专注检视书柜与录像带架。书柜当然存放美术相关的书籍,但也有不少小说。录像带与DVD几乎都是外国电影,从片名就知道大多是悬疑电影。春彦似乎喜欢希区考克的作品,代表作一应俱全。
鹈饲从录像带架移开视线伸直身体,环视房内是否有其他线索。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他的视线。
「咦,这是……」
是女性的肖像画。画中年约二十岁的年轻女性,身穿低胸礼服注视这里。礼服是鲜艳的红色,女性脸蛋似乎隐约泛红。画作右下角看得到善通寺春彦的签名,应该是他的作品。从作品看来,画家的画技或许三流,但画中模特儿的美貌一流。
「好漂亮的女性,是谁啊?」
「天晓得,打扮得好像好莱坞女星。」
「我也第一次看见耶。」真里子以陶醉目光欣赏这幅画。「说不定是前妻。」
真里子出乎意料的这句话,引发鹈饲的兴趣。
「前妻?在下第一次听说。老爷和咲子夫人是再婚?」
「好像是,但我也没听说详情。伯父与咲子小姐似乎都不太想提这件事,所以我也不太能聊这个话题,毕竟挖别人的往事不太好。」
「原来如此,在下认为这是明智的判断。那么,大致明白书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