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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皇帝要怎么说?”
“就按你跟你蕴眉阿姨说的就好。”
“那个……这是不要紧吗?”
木佩兰抚拍她的手一顿,微带讽刺道:“不要紧,谁是杀死二皇子的人,皇帝比你更清楚。”
“啊?”白茯苓把这句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娘亲的意思不会是……就是皇帝派人做掉了自己的儿子吧?!
除了这个理由,没有其他可以解释清楚为什么娘亲听到二皇子遇刺与她有关时,还表现的这么淡定,毫不担心皇帝为了儿子被杀的深仇大恨迁怒于她们这类相关人等。
然后,一个更狗血的结论诞生了……
“二皇子他……不是皇上的骨肉?!”白茯苓说话的声音近乎微不可闻。
木佩兰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否认。
不会吧!竟然真的这么狗血!!!
木佩兰沉吟一阵,轻声道:“这事你不要再提了,就算是亲生的……也不见得就下不了这个手……”
白茯苓用力点点头,是啊!中国古代为了坐稳皇位,父杀子、子弑父,兄弟至亲相残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绝无仅有的稀罕事。还是生在普通人家好,例如自家爹娘,那是宁愿身受千刀万剐,也不舍得伤害她的,更不要说杀她了。
白茯苓闭起眼睛往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蹭了蹭,忽然想到娘亲提起海浮石与小祢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是不是还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内幕呢?
距离她们住处不远的宁仪宫内,皇后神情恍惚地坐在软榻上,听着匆匆入宫求见的父亲夏阁老不断反复强调眼前形势如何严峻,如果不能马上作出反应,恐怕他们一家的富贵荣显就要到此为止。
她一双眼睛涩涩地流不出半滴眼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至今她仍然不愿相信自己唯一的儿子竟然已经死了,她这一生的希望就这样被一下子毁掉了。
“父亲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呢?”皇后呆呆看着面前桌子上跳动的烛火,声音平板没有一丝起伏。她的儿子死了,可似乎除了她,没有人感到伤心难过。
在她面前信誓旦旦一定要找出真凶,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会严惩不贷的皇帝陛下不怎么伤心。
甚至平日对她儿子百般讨好奉承的宫女太监们,也只有惧怕但有,而没有意思伤心。
怎么会这样呢?那是她的儿子!也是皇帝陛下的儿子,自己父亲的亲外孙!为什么他们都不伤心不难过?!
是啊!他们母子在这些人心目中由始至终不过是件工具罢了,皇帝利用他们母子牵制毛贵妃母子,父亲利用他们母子获得权势、巩固夏家的荣显地位,宫女太监们 依靠他们母子飞黄腾达获取权位利益。当这件工具死了、不能再用了,赶紧另找一件新的就是了,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伤心呢?
皇后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原来她所认为的尊荣显贵不过是如此而已,这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夏阁老也知道女儿心里不好过,但是情势危急也顾不上这么许多,他一咬牙道:“必须尽快从皇子之中选出一人过继到你膝下,我们才有争夺太子之位的资本!”
皇后忽然咯咯笑起来,越小越大声,笑声如同夜枭,在夜里听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皇后一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才勉强停下来,轻声道:“父亲,难道你还不明白?皇帝他压根不打算把皇位交到我又或是毛贵妃的儿子手上。我再过继一百个儿子都没用!都是一场空!”
夏阁老脸色苍白,浑身发颤,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得,过了一阵才回过气来道:“争,我们还有一丝希望,不争……我们夏氏满门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只要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你好好想想吧,明日一早我让你母亲进宫来看你,到时就把过继人选定下,这事绝对不能拖延。”
皇后不吭声了,父亲已经把一切都决定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目送父亲苍老的身影颤巍巍出了宫门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她忽然神经质地抬头看向殿顶,尖声笑道:“可怜我的儿,你尸骨都未寒啊……”笑声比哭声更要刺耳悲怆。
次日一早,皇帝退朝后在寝宫偏殿召见了木佩兰母女二人,安泰公主本想相陪,皇帝淡淡说了句:“放心!朕不会把你的佩兰姐姐如何,安心去办你的事吧。”说着就把她打发了去处理后宫的事宜。
安泰公主临走前还有些担忧地看了木佩兰母女一眼,留下何公公在皇帝寝宫外候着,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偏殿上静悄悄地,皇帝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道:“多年不见,朕老了,佩兰你倒是容颜如旧。”说话间似有许多感慨。
“皇上春秋正盛,民妇愧不敢当。”木佩兰语气淡然,显然没兴趣陪皇上怀旧。白茯苓在旁边听着暗自好笑,老爹真是白吃那么多干醋了,刚才她行过了礼就在偷偷打量皇帝,年纪明显比她家爹爹大了一截,已经不是大叔,早就本着老伯级别去了,眼尾的皱纹可以夹死苍蝇。
这皇帝应该说也是个帅帅的老伯,不过跟自家英俊无敌的爹爹比,还差了老大一截,果然娘亲有眼光!
皇帝比娘亲大十岁左右,可看他这个折旧率,说是娘亲的老爹都有人信。那一张脸分明就是酒色过度,真该让老爹来见一见,保证他一见就彻底放心了。
白茯苓满肚子转着大不敬的念头,忽然听上面的沧桑老伯点名道:“这就是你的女儿?”
木佩兰道:“是,正是小女。”
皇帝的眼光在白茯苓脸上转了一圈,还好并不色迷迷,也不算让人讨厌。
“容光更胜你当年,难怪老大、老二与陆英都动了心。”这话说着就有点往危险方向发展了。
白茯苓面上垂头不语作娇弱惧怕状,肚子里大骂道:“别把你两个不入流的儿子跟我大哥比啊!我跟大哥纯洁的兄妹情意哪是那两只有如禽兽、权欲熏心的色狼能比的?!更不要说我大哥长得比你的两个儿子帅多了!哼!”
“或者……还有老六跟小祢。”皇帝的下一句更加劲爆。
他知道杨珩对她有意就罢了,怎么连小祢都知道?白茯苓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木佩兰握住女儿的手,以作安慰,抬头直视皇帝道:“民妇还未多谢皇上送来的鬼面蛊蛊母,解了民妇夫妻身上的蛊毒。”
白 茯苓这下子已经顾不上吃惊了,脑子里飞快转了起来,鬼面蛊蛊母明明是小祢送来的,怎么又说是皇帝送的?是了!皇帝跟小祢就是一伙的!皇帝指使小祢设局杀死 了自己名义上的次子,不迟不早,这个时候动手必有缘故。最重要的是,小祢那个混账,竟然拿本该给她爹娘的鬼面蛊蛊母来骗婚!那个死小孩!
140 帝皇心术
皇帝毫不意外木佩兰会想通其中关节,只是略带怅然道:“这东西原是十二年前找到的,可惜因为悦妃的事,阴差阳错到最近才能送到你手中……”
靠!白茯苓怒了,你老婆死了怎么就连累我爹娘多做了十二年的丑八怪呢?如果鬼面蛊蛊母早些到手了,我爹娘的功力也不至于损失过半!
就是木佩兰,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怨气,不过她看了眼面前威严端坐却难言憔悴之态的皇帝,忽然又不生气了。
多当了十二年的丑八怪又如何,从女儿身体恢复后,她每一日都过得舒心快意,远胜于当年还是什么京师第一美人之时。
反观皇帝呢,自登基以来殚精竭虑,苦苦压抑自己去毛家、夏家的人周旋,最爱的女人一个离开一个枉死于深宫之中,最喜欢的儿子要么不在身边,要么近在咫尺却不敢露出半点亲近之意,时时刻刻防范算计着身边每一个人,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归为天子,又有什么味道?
人总是从比较中获得满足,木佩兰不否认,与皇帝一比,心理顿时平衡了。
大殿上静了下来,皇帝不知想起什么,神情有几分恍惚,过了一阵才道:“有些事,朕不说想必你也能猜到,这几天你还是继续留在宫中吧,也可以帮帮蕴眉的忙。”
皇帝一句话,木佩兰母女的希望全数落空,木佩兰欲言又止,最终拉了白茯苓告退离开。
从偏殿出来,木佩兰不动声色向何公公打个眼色,带着女儿回到怡斓宫,待四下无人才神情严肃道:“待会儿我让你蕴眉阿姨马上派人护送你出宫,然后让你爹带你即可离京,走得越快越好!”
白茯苓不知娘亲为什么忽然这么紧张,可也猜到事态严重,咬咬嘴唇道:“那娘亲你呢?”
“我 不会有事,皇帝留下我,确实是想我帮你蕴眉阿姨稳住内宫,京城里马上会有一场大乱,你不会武功,留下了万一落在别人手上,我与你爹还有陆英才真的被动万 分。”木佩兰实事求是,说话好不委婉,她清楚自家女儿不是那种扭扭捏捏、婆婆妈妈的女子,跟她把道理说清楚她自会做出最理智的抉择。
果然白茯苓并不争辩,老老实实就去准备启程。从木佩兰的神情,白茯苓可以猜出她十九是推算出皇帝有些对她们不利的计划,她一不会武功,而不熟悉宫内的内情规则,三也压根不晓得皇帝的用心,留在宫里确实对娘亲全无帮助,只是负累罢了。
她 们带入宫的东西不多,原想着今日面圣后就离开,早就已经收拾妥当。何公公动作很快,两母女回到怡斓宫不到半盏茶时分,来接白茯苓离开的车轿就已经到了宫门 前,白茯苓抱了小狸花坐进车内,拉车轿的是安泰公主身边的亲信太监,手上拿了公主印信,几乎畅行无阻地就到了皇宫西侧大门。
门前一字排开已经停了三十多辆车轿,上面的都是今日安排离宫返家的命妇,白茯苓的车轿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守西门的太监眼看过安泰公主的手令,又核对过名单,当即点点头吩咐小太监打开宫门送客。
沉重的宫门才推开一线,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大喝道:“且慢开门,皇上有旨!”
白茯苓看着才透出一丝亮光的宫门很快又轰隆一声合上,心里预感十分不妙,到这个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很快又相继赶来八九个侍卫,他们的后面,两个小太监合力拉了一辆小车轿飞奔而至。
车轿帘子一掀,雷公公扶了一旁的小太监走了下来,他眼睛在宫门前扫了一圈,很快找到人群中的白茯苓,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走上两步道:“皇上有旨,忠国公府白氏女上前听旨。”
来了来了,果然找上门来了!白茯苓知道这回事跑不掉的了,只得上前跪接圣旨,一边跪一边把那个不安好心的皇帝痛骂一百遍啊一百遍。
圣旨很短,大致意思是称赞白茯苓“温婉谦谨,端礼柔嘉”,特册封为景绫县主,即日起在宫中随安泰公主学习宫规礼仪。
白茯苓不晓得这“温婉谦谨,端礼柔嘉”是册封县主的标准用语还是皇帝在讥讽她凶猛恶霸,她只晓得皇帝把她留在宫中,绝对没有好事!
旁边一同听旨的命妇们却听出了门道。白茯苓的出身算不得高贵,母亲虽然是忠国公的独生女,先帝亲封的君主,可父亲不过是个普通商贾(白常山与白丑的关系知道的人很少),现任忠国公只是她的表哥而无弟兄,陆英也就义兄而已,她的直系男性亲属终究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
本朝的规矩,忽然封赏一个出身普通的世家女子,原因只有一个——抬高她的身份,好把她指婚给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或朝中官员,甚至是皇子。
而根据皇帝把她留在宫中学习宫规礼仪这一条来看,多半是想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