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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笑着接口:“赵大哥是想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究竟是什么人?”
赵飞虎大喘气,连连点头。
清欢笑着福了福身:“小妹略有薄产罢了。”
周围人都倒抽了口气,这,这叫略有薄产。这也就是说清云楼,烟花三月,澜花小筑,包括拭黎阁都是这个小姑娘的?
怎么可能。但说清云楼和拭黎阁兴起的时候便是*年年前的事情了。建立怎么也得十年前。十年前这小姑娘才几岁。莫不是她家中的产业吧。由她继承了倒也说得过去了。
一个中年男子问道:“不知小姐府上何处?”
清欢哧的一笑:“这位大侠莫不是以为这产业是我家族所有?”
那中年男子见到清欢这样也没恼怒,点点头大方应承:“正是。”
清欢对坦诚之人一向比较有好感,便也不为难他。直接说着:“那您可算是想叉了。这四处产业是我一手建立,归我一人所有。承认,我的这些伙伴也功不可没。”
清四人恭敬的弯身道不敢。
平日里虽然插科打诨,彼此平等。没有什么上下级的观念。但是他们心里清楚的知道。清欢是因为心善,真的将他们当成了家人。从他们的名字便可看出来。平日里对他们的关心更加是出于真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不能产生任何不规矩的想法。
感情上,清欢是他们愿意用全部去娇宠的小妹妹。理智上,清欢是他们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主人。
所以,必要的恭敬还是要有的。
清欢也明白。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是讲不了*的。
众人却是又大吃一惊。
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072.黑风泊雪」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的撇了撇眉,言语中加了些尊敬之意,笑叹道:“小姐可是静荷之人?”
清欢听出了他语气的转变。半仰了头认真打量他:“正是。你是?”
“在下曾随主人在某次宴席中见过小姐。”随着话语,那男子行了个半礼。
清欢参加的宴会只有那次获得封赏的东京国宴。并无其他。能参加东景国宴的又岂能是无名之辈。一个侍奉之人都能有这样的风度,主人又究竟是什么人?他既然行半礼,就说明他的主人身份地位比自己要高。
比皇家亲封的郡主身份要高的。自然是正牌的皇家子弟。
只是不知道是哪位了。
清欢淡然而笑,矜持的点了下头。并没有询问。
中年男子的笑容里就添了些不明意味。小小年纪就这样沉得住气。委实难得。怪不得年仅八岁就能进退得宜,取得太后的宠爱。于是也不纠缠,点点头。退入人群之中。
清欢步调优雅,像一只正在巡视领地的猫。与人简短交谈。并不骄傲,也并不谦卑。只是笑容里带着点点疏离。让人愈发的看不懂。
同一时刻,远在幽谷的溯雪夫人正坐在窗下看天高云淡,花影扶疏。
天好似格外蓝。明透的像家中的那面名曰“映空”的湖水。
来到幽谷,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六年。这六年大概是这辈子最平静的日子。年少时惊心动魄,深陷泥潭,呼吸间都是窒息的绝望。后来遇见那个叫自己倾心的男子,愿意追随他天涯海角。情伤过去,如同海啸过境。无论身心都是一片狼藉。后来,遇见张墨迪,那是个清风朗月不及一分的温润男子。待自己温柔宽厚,连对着秋儿都是十足的慈父模样。虽然……但是她已经知足。得到的够多,使她愿意在他死后依旧守着一份令人眼红觊觎的财产,不得不强势,不得不刚强。
外人看来的精明强干金屋华服是她牺牲了多少一一挣来的!
溯雪夫人闭了眼睛。
那是墨迪走后不久的一年冬天,好像格外冷。受了天大的冤屈样的寒彻肺腑。披了狐裘出门谈生意,对方的夫人却是看上了自己身上的雪白狐裘。初掌大权,根基不稳。只将那狐裘拱手相让,算作谢礼。裹了单薄的秋披回家。
这下,便着了凉。
持续的发热头昏。秋儿刚刚七岁多一点。正是喜欢玩耍的年纪,也正是发现自己不被众人喜欢,连私塾都上不了的时候。每天都坐在台阶上等自己处理完事务,可怜巴巴的看天看云看小草。
自己病了。手下的人乱成了一团。
她只记得那个混乱寒冷的冬夜,头昏沉沉的疼,耳边嗡嗡的响。浑身无力。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身上烫的像是刚出锅的煮鸡蛋。
她挣扎的睁开眼睛,当时的大丫鬟正并了两个小丫头在门下嗑瓜子。笑语盈盈。只有一个二等丫鬟在自己身边诺诺的哭着。哭得自己心烦。
她的秋儿正趴在她的床边哭。她只觉得一颗心又疼又急躁。想掉在了油锅里翻腾着。没半刻的安生。她想伸手去擦儿子的眼泪,却抬不起手来。
于是,终于还是恨了。
恨了那个让自己走到这个地步的人。
恨了那个给了自己希望又自以为是毫不留情走掉的人。
恨了那个……自己恨着却依旧说不出诅咒的男子。
季。怀。江。
一字一顿,力透纸背。
“娘亲!”张念秋从门外走进来,举止较来时又有不同,虽然依旧率直天真,心性却成熟不少。白笙首徒京墨曾说,除了用药针灸,还要以对待成人的方式对待念秋。越以孩子式的态度对他,他就越不容易成长。
溯雪夫人迅速的团了手下写了三个大字的纸,笑意融融:“念秋。何事?”
张念秋举止间已经少了一些稚气,上前来脚步稳妥。一张笑脸却是难得的精致好看。像极了当年的韩溯雪,只是五官更有棱角些。眉梢眼角带着些阳刚之气。额头上有些汗水。虽然笑容还是傻傻的不够内敛,众人却都以为这率直的笑容极为珍贵,不应改变。
张念秋声音本就清朗,现在微微带了些低沉。天真之意倒是还在:“娘亲,季伯伯说请我们去他那边用饭。”
“你是如何回的?”溯雪夫人声音中带着鼓励。
张念秋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我说太麻烦季伯伯了,不用的。”
溯雪夫人脸上便浮现出一个赞许的笑容。但是这笑僵在嘴角,消失在儿子后半句话中。他说:“所以我请季伯伯过来跟我们一起用餐了。”
看着儿子脸上小心翼翼的讨好,溯雪夫人轻叹口气,勉强的笑了下,回了个好字。清欢那丫头说要鼓励教育,总这样鼓励真的可以么?!
午时,溯雪夫人、张念秋和季怀江便真的如同寻常的三口之家坐在一张桌子旁用餐。
溯雪夫人不停的深呼吸。
自打清欢离开幽谷,念秋便时常去那个人那边。慢慢的,一个早已经模糊在久远的记忆中的身影,缓缓的浮现出来。
原来不是忘了。而是不记得了。
现在,又终于记了起来。
他还是不爱食鱼。他还是习惯穿一身黑衣。他还是喜欢在黄昏的时候擦拭他的钨刃,温柔爱抚像是对待情人。
种种种种。
重新面对这个人,才终于慢慢发现。
所谓怨恨。不过是自己的执念罢了。看着他本来极为熟悉的面孔上染了陌生的风霜和憔悴。心底涌现的情绪不是快意。竟是惆怅。
她回房拿着镜子,细细的端详自己。她怕自己也老了。
大概是少笑的缘故。眼角处都没有皱纹。一张脸还是如二八少女般柔嫩白皙。她没有刻意的保养过,事实上,她已经二十年未曾在意过自己的容貌了。
尽管如此。
一双眼睛却是老了。
她忽然觉得脆弱起来。察觉到红颜老去的那一刻,有几个女人不会觉得难过。
但她却隐隐的察觉出几分快意的狠来。
仿佛只要一切都面目全非了才好。
全部都变了。她的心才不会觉得仓皇。
溯雪夫人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都是耗尽了她半生的爱的男子。
原来竟然是这么的相似么。
看到黄瓜都嫌弃的撇嘴,看到鱼都不自觉的转了视线,看到一点葱花都不肯再加一筷子。本来伤感叹息着的心,渐渐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罢了。
自己的一生依然如此。秋儿的人生却还长久。让他拥有一个父亲,大概是最好的事情了。
溯雪夫人想通了心事,不自觉的柔和了表情。加了一筷子黄瓜放在儿子的碗里,叮嘱了一句:“不许挑食。”
张念秋孩子气十足的皱了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娘亲,见娘亲不为所动的坚定模样,又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季怀江。
季怀江来这里之前,是提着心吊着胆的。他的身体渐渐好了,武功也已经恢复了三四成的样子。但是,他依旧不敢面对眼前如冰雪般傲不可亲的女子。尽管,他心念此刻已经快三十年了。
可是收到张念秋委屈的眼神时,他忽然觉得圆满。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这是他最爱的女子,这是他亲生的儿子。一个刻骨铭心。一个血脉相连。
再不觉得惶惑不安。
无论怎样,他都要看着他们走完以后的日子。竭尽所有。
人一旦下了决定,不管是决定放弃还是面对。心,都是安定的。
他笑着夹过了儿子碗里的黄瓜,换给他一片他们父子都最喜欢的茄子。然后……怀着有些大义凛然的意味吃下了那片黄瓜,好像是什么剧毒一般。脸都白了起来。
张念秋的笑容还未及翘起,溯雪夫人就又夹了一片黄瓜放在了他的碗里。
季怀江心里默默的涌起一阵感动之意。
这样平和的相处,是他梦想过多久的事情啊。
然而用过午饭,他还是跟念秋笑了笑。然后默默的转回自己所拥有的那片黑暗的寂寥之中。
黑风涧黑风涧。本就是在崖壁的阴影之下,终年不见阳光。溯雪选的那一边向阳,每日阳光饱满的洒遍,耀眼的像一滴露水。
倒是真的不负泊雪之名。
泊雪。
短暂停泊,也总是会走的吧。
季怀江靠在长椅之上,目光穿过层层树影抵达刚刚去过的地方,那房子搭盖的精巧玲珑,处处透着雅致之意。她本就是这样有一副玲珑心肝的女子。到了哪里都带着独特的美丽。他不怪她嫁了人。他甚至感谢那个在她最难的时候给她庇佑的男人。
她依旧不肯原谅自己。
她告诉清欢,说已经不恨了。其实是想说,已经不在乎了的意思吧。前尘付水东流去。也是想通过清欢告诉自己,不要企图接近了吧。这样的决断利落。
从许久之前一样。
他始终都记得,那个倔强的女孩子,苍白着脸,温暖的气息拂过耳边。声音小却坚定非常。她说:“带我跳崖。”
……
「073.微尘记忆」
溯雪陪着儿子坐在屋檐下的回廊间说话,阳光暖融。让人心生暖意。慵懒的怠惰感缓缓爬遍四肢。溯雪如冰似玉的脸上就溢出一个舒服的笑容。月眸半眯,多了许多柔和之意。
张念秋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泊雪涧中那条细细的却绵延不断的流水,温和的笑着。带着些许天真的神情。
他问:“娘亲,欢儿妹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
“怎么?想她了?”溯雪伸手抚摸儿子的头顶。
张念秋憨厚的点点头:“欢儿给我讲故事,还没有讲完。”
“哦?”溯雪笑,“什么故事?你给娘亲也讲讲吧。”
张念秋歪着头想了想,才开口:“故事里有两个人,一个叫雪娘,一个叫阿江……”
溯雪夫人哭笑不得的听着雪娘和阿江的故事,这个清欢丫头,她是在告诉自己很多前尘往事已然变成床头的故事,不需郁结于心了吗?溯雪神情格外温柔,她轻拍念秋脸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