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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赵远明叫道,却发现有一个清亮的女声同自己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他脸色一白。
那女声继续说道:“殿下。请不要再说了。婉怡福分浅薄,哪里能与状元郎……”说到最后,已经气急,“恕小女子无礼,请殿下准许小女子离开。”
赵远明着急的看向司徒婉怡气红的脸,本想辩白,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倔强的低着头,不发一言。司徒婉怡见他如此更是生气,也看着百里彻,等他点头就要下去。
百里彻叹了口气:“枉费素舒郡主为你们费的心思了。”
二人皆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
百里彻说道:“欢儿跟我说,状元高才,却不恃才傲物,最是谦逊平易,温柔如同三月春风,令人心生暖意。心志最高,可安邦定国,辅佐明君。”
赵远明拱手称不敢。心中却是微暖。
百里彻又说:“司徒婉怡此人,颇有詹王妃风范。当年詹王妃与她还差点结下母女之缘。虽不成,但是她对詹王妃一向敬重有加。司徒婉怡,倔强刚强,利落果断。能慧剑断情丝,实乃女中豪杰。”
司徒婉怡亦是福身:“郡主谬赞。”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气愤难平。
百里彻点点头继续说:“百里峻昭虽也是人中豪杰,但是与司徒婉怡到底不配。只有状元之才与女中豪杰能结秦晋之好,百年好合,相伴相依。”他语意一转,“这虽然是郡主所言。我也是这样想的。远明,今日我只问你一句,大丈夫生合欢,死何惧?若惧怕他日马革裹尸不能回还,不如倾尽全力平安回来!今日之事,你若还这样犹疑不定。哪里对得起詹王妃对你的爱护之意。对得起我和欢儿对你的一片信任之心。”
赵远明沉吟片刻,终于摇头长叹:“远明自负半生,今日才知自己最是迂腐不过。”他半转着身子对向司徒婉怡,眼睛看进她的,真诚说道,“司徒小姐。远明自第一次见到小姐便已经倾心不已。当初一诗确实唐突。后来已经悔不当初。但是也是一片真心实意。后来种种,远*中未曾放下小姐一刻。只是碍于……后来,传出詹王世子与赵小姐之事,远明知道小姐再不能嫁给世子,虽然可耻,但是远*中依旧窃喜。今日殿下提出这件婚事,远*中惊喜莫名,又怎么会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远明只怕此生不能够给小姐更多。只是,战事已起。远明早晚有一天要上战场,战场风云诡变,说不定……远明,不想误了小姐。”
司徒婉怡听到百里彻的话,已经知道他是怕连累了自己才拒绝婚事,此刻听他这样说,心中又是叹息,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又是钦佩。她看了百里彻一眼,终于还是对着赵远明说道:“赵大人。我司徒婉怡自小便被人称到极似姑母,其实都是谬赞。婉怡太过倔强刚烈,所以与峻昭表哥终究无缘,与羽黛妹妹并没有关系。婉怡此生,只愿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并非孔武有力,并非才高八斗。而是要能在国家有难时挺身而出,不躲不避。若你他日退缩,我必不饶你。但是若你怕连累了我,大可不必这样忧心。婉怡这点坚韧还是有的。我东景千万女子,哪个都不会怕夫君上战场,他们只会格外骄傲。我司徒婉怡亦在其中!”
赵远明长叹一声。
百里彻轻笑一声:“你们啊。”沉吟片刻又道,“我这就请詹王妃入宫,全权负责你们的婚事。”
二人相视一笑,跪下谢恩。
百里彻扶起两人:“不必。且下去吧。”
两人再次谢恩。然后退了下去。
百里彻站在一面水色之滨。看着晴空万里。心中升起飒爽秋意。
这时,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过了层层宫墙,落在了百里彻肩头。百里彻眼中闪过狂喜之色。他轻轻将初雪捧在手心,把它腿上的布条解了下来。
白绢黑字。字字分明。
百里彻心中一疼。
“清主被困西垚皇宫地牢。”
同时,一个礼部官员从外间走进来,躬身行礼:“殿下。”
百里彻将白绢紧紧握在手心,道:“说。”
那官员恭敬回道:“月底便有一吉日。登基大典定在月底。不知可否?”
「097.东景新主」
登基典礼一天比一天更近。
朝野上下一片欢欣。旧的腐朽之气终将过去,新的气象就要到来。
长河之上,两岸灯火阑珊。欢声笑语连成一片。他们虽然知道边境战事已起,却能够依旧以一颗快乐的心面对生活。
“其实,他们真的很容易满足。”
“殿,公子。他们是您的子民。百姓对皇族依旧很有信心。公子才华众目所见,必不会辜负您的子民。”
河流中央,一条木舟慢慢向前滑行。一个灰衣公子伴着一个白衫公子立在船头。虽从他们之间的举止神态能看出主从之分。但是以气度来讲。那灰衣公子亦不似仆人。可见那白衫公子身份之不凡。
正是趁夜私访的赵远明和百里彻。
得到清欢消息不过半日。百里彻已经默默的做出了决定。
他将手放在赵远明的肩膀上:“远明,我曾经对欢儿说过,万里江山不及她一笑。如今,她深陷西垚不知境况如何。我必须亲自前往才能心安。清欢为我回到静荷城,这次,该是我去找她。”
“公子深情令人慨叹。只是,您不在乎这江山万里,也不在乎黎明百姓了么?”赵远明直言道。
百里彻轻笑:“我从不认为自己必不可少。清欢对我来讲才是不能失去的。这江山,这百姓,当然会有人代我善待。”
赵远明思度道:“您是指……二公子?”
百里彻笑着点头:“是。今晚请二公子过来一叙。他自由惯了,也要下一番功夫才是。”
“可是,”赵远明又问道,“四公子文才武功亦不落俗……”
百里彻面色安定,慢慢说道:“四弟心机谋略并不输我。否则不会这么多年都能得到父皇喜爱却不招人记恨。只是作为帝王,他还欠缺了些浩然之气。这样的人,若为君王,必是暴虐君主,不得民心。”
赵远明笑着看向两岸灯火:“公子眼光如炬,在下佩服。公子与小姐当真是世间绝配。”
“你是想说,我终于能配得上欢儿了吧?”百里彻笑谑。
赵远明看向百里彻真诚说道:“世间人都能看到小姐万丈光芒,却很难看到公子仁义之心,坦荡浩然之气。若因此看轻了公子,不过是见识浅薄之人。温润玉石,叮咚青瓦。公子胸襟气魄,世间少有。远明佩服。”
百里彻飒然一笑:“远明谬赞了。”
舟过水无痕。
静静的夜,璀璨的星。这一刻的宁静美好。一定要能长久些才好。
月底二八。东景新主登基。
一玄色衣衫的高大男子立在东京皇宫正殿的金座边上,接受众臣朝拜。他眉目刚毅,眼底却带着叹息,远远望向西方。
此时,静荷城西门。一白衣公子快马出城,身后跟着十三骑银衣骑士。
他面色微沉,一双星目朗朗生芒。
欢儿,此后,我便只是你的百里彻。等我。
于此同时,西垚皇宫地牢中正发生着一场对峙。
“纳兰小姐,你的好意我西垚心领了。只是此时情况比较敏感,只能先委屈您了。”一谨以裘袍的熊般男子立在铁牢之外。他的面前,与他隔着一面铁网的,是一个身着白布衣裙,肩披白狐腋毛披风的素雅女子。那女子安坐在石床之上,身边站着四个身形修长,一黑一篮一青一红的四个青年男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正是清欢和清四人。
她神情安定,眉目舒展。哪有一点身陷囹圄的自觉。
清云上前一步立在众人身前,笑道:“肃王爷客气了。我家主人从前就曾经用农夫与蛇的故事教导过我们。蛇之背信弃义我辈依然见惯,却不知人亦是如此。今日王爷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教诲。”
“清云公子……”那肃王爷有些尴尬之意,却不能吐出半句解释来。
“清云,不得无礼。”清欢看够了那肃王爷迅速变换的脸色,清声说道。
清云深深行礼:“清云失礼。”
“无妨无妨。”那肃王爷慌忙摇手,“纳兰小姐,此次确实是本王之错。只是时事比人强。皇兄他一意孤行。本王……”
清欢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裙间不存在的褶皱,看着肃王爷,满是认真的神色:“王爷,这些日子以来,清欢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王爷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却遭小人毁谤,志不得伸。实在令人叹息。清欢此行固然是为了我东景百姓,又何尝不是为了西垚的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战事一起,最先受苦的便是黎民百姓。这点我相信王爷比我更加清楚。
西垚确实人强马壮,若与北寒国联合或者置身事外或许都能有利可图。但是,王爷也应该知道。若东景国亡,北寒国必会得陇望蜀,那是如同饕餮般的欲望,怎能填满?
如同先前的协议,若西垚东景联手,击退北寒。西垚东景便是兄弟友邦。西垚缺少的物资,我东景自然义不容辞的送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东景还可派遣技艺高超的匠人帮助西垚改善生活境况。
我希望,王爷能够暂且收起一番愚忠之心,为西垚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想一想。这片美丽的草原,您真的忍心让他染上鲜血么?”
肃王爷敛气凝神,沉吟片刻。眼神看向清欢已经不是刚刚憨厚模样,而是如同鹰隼一般深沉锐利。他缓缓点了点头,口中却大声说道:“纳兰小姐不必多说。本王效忠汗主之心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天可明鉴。纳兰小姐多休息吧,本王先走了。若再让本王听见如此言论,本王必不轻饶。”
清欢同肃王爷相视点头,竟似达到了共识一般。
待肃王爷一走。清四人便散落地坐在清欢身边。面上是一致的放松笑容。清澜小声说道:“主子真是好本事,片刻间竟能让肃王爷改变主意。”
清欢只倚在夜戟身边闭目养神。
清烟小神的答复她:“傻丫头,你以为那肃王爷真的如同表面上的忠厚么。若不是他早就有了取而代之的心,主子也还是要在下一番功夫的。如今他既能光明正大的篡位,又能得到东景的支持,何乐而不为,他是满心的乐意。只是还想要东景的承诺罢了。”
“那老狐狸。那他就真的不关心西垚的百姓了么?”清澜小声问道。
清烟沉吟片刻不知如何答复。
却听清欢轻轻开口道:“看事情不要过于绝对。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黑白。肃王爷对百姓之关切之心是真的,他说到国计民生,百姓之苦的时候,眼神中的担忧是做不了假的。但是一个忧国忧民之人也可以有权谋之心,这并不矛盾。”
清澜慢慢点头。
这时,清烟恍似无意的说道:“按照前几天的消息。今日该是太子殿下登基的日子了。”
清欢并未说话,心下却是一动。
「098.血染旧旦」
肃王爷隐忍多年,一朝发动竟是雷霆之变。
西垚国一夜换主竟是无声无息,没激起一丝波澜。
待到远些的部落主赶来的时候,肃王爷已经肃清上下,稳坐高位。连篡位的理由都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清欢被肃王爷亲信一个叫苏旗的男子请出大牢的时候。距离她住进大牢,不过二十个日夜。然而她波澜不惊的模样还是让苏旗暗暗慨叹。
“纳兰小姐,我主吩咐,今晚将设晚宴款待您。”苏旗虽然是国主新贵却依旧保持着从前的谨慎谦逊,一点矜傲之意都没有。语气中满是诚恳。清欢听在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