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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李芝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是先帝去世,她在孝中,婚事却得朝后延了。
晚间阿福把这事和李固提起,李固点头说:“她和阿馨一向不和——萧元已死,阿馨住在宫中,和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这么着也是麻烦。”
李誉今天精神极好,都过了平时入睡的钟点儿了还不睡,躺在那儿咿咿呀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李固逗他:“叫爹,叫爹呀。”
李誉瞅着他,他已经学会喊爹了,可是就是不太买李固的账,喊娘倒是特别主动热情,一要他喊爹就给你装傻充愣打哈哈,不肯痛痛快快的喊一声。他越不喊,李固越是有劲头儿,花样百出,就差扮猫扮狗当起二十四孝老爹了。
他做了摄政王后在人前不苟言笑,威严日隆,但是外头的人可想象不出摄政王回到家来在儿子面前这么一副情状。
“好了别闹他了,越闹越精神更不睡了。”阿福说:“白天阿馨画的那织机图,你知道了么?怎么样,用处大不大?”
李固一拍枕头:“她也拿不准,和身边儿懂行的宫人一起参详着画的。我让工部的人过来看过,比现在的织机强,不过其中的构件,还有实际的效用,得等把这种机子试制出来用来纺一纺织一织才知道。阿馨从小鬼主意就多,这次还真派上了大用场。”
阿福也高兴起来:“那就好。一来于国于民有利,二来阿馨有事情做,也比一个人闷着强。”
她又有点懊恼,自己上辈子要是提前知道会穿越,那也一定得把什么古代的农具水利手工这些书本找来看看,现在可不就派上大用场了?别的穿越者似乎无所不能,脑子里像是复制了百科全书过去的,什么玻璃造纸火药水泥,有的连坚钢巨炮也能轻松玩转。自己可好,什么也不会,一个废柴文科生,毕了业也只是个打杂的小秘书,再说,穿越过来,这辈子也过了十几二十年了,就算当年还记得一点什么东西,也早就忘光了。
死心吧,自己就是平庸之辈,做不了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李馨可真是聪明不凡啊。
“在想什么?”
“我在想,阿馨真是聪明,而且,好像还能过目不忘。”
“嗯,她是很聪明的,打小琴棋书画学得比旁人都快都好。”
“你也聪明啊,我就挺笨的。”
“你怎么会笨,你的手那样巧,一绣画巧夺天工……可惜我只能摸着。”
阿福将胸贴在他胸口,静静的靠在那儿,李誉格格笑着爬过来,大概觉得这是一样很有趣的游戏,学着阿福的模样也把头枕在李固身上,还有意左蹭右蹭来回蹭,蹭的李固觉得微微的发痒,忍不住的笑。
“这孩子,真调皮。”
“不知道随了谁,你小时候也捣蛋吧?我可是从小就老实本分的。”
李固笑:“好好,是随了我。不过小时候我还真坐不住,总想到处去,拉着韦启韦素他们哥俩作陪,避开宫女和宦官们,他们只会啰嗦。”
“快睡吧。”阿福唤人来将李誉抱走,结果这孩子这会儿倒腻着李固不肯走了。脆脆的喊了两声爹,李固搂着他狠狠亲了两下,也舍不得放手:“今晚让他在这屋睡吧。”
“他晚上又尿尿又闹吃,你会睡不好的。”
“儿子闹老子娘,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李誉总算闹的累了,像只树袋熊一样缠抱在李固身上,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攥着李固的大拇指。
那爷俩都睡着了,阿福低下头,轻轻拨开李固脸上散着的一绺头发。先亲亲他,再亲亲儿子。
亲不够,也看不够。
外面的春风轻轻的吹着,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流逝。
阿福脸上挂着微笑,她躺在李固和儿子的身旁。
李固起身很早,阿福有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身边只剩儿子了,小家伙儿趴在那儿睡的正香,脸,脖子,手,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粉扑扑的,皮毛还带着细细的一层茸毛,在晨光中是半透明的,像只小乳猪。
瑞云轻手轻脚进来,低声问:“夫人今天还进宫吗?”
“不了,今天……”
阿福和朱氏说好了,今天派人去善月庵探望阿喜。
这个冬天阿喜在庵中大病了一场,这次她写的信庵里倒是给送来了,信中泣涕哀恳,说自己知错了,在庵中她已经后悔反省,病体支离孤独无靠,请求朱氏与朱平贵原谅她,让她能够回家。朱氏不识字,让人把那信来回念了几遍,犹豫了很久。她派人送了棉衣和药物过去,但是始终没松口让人接阿喜回来。
这次是派人去探望,至于探望之后她要做什么,还没有确定下来。
八十六 亲一
“阿喜姑娘……瘦的紧。”派去的那个婆子回来之后说话挺谨慎的:“拉着我的手,顾着庵里的人在一边,哭都不敢出声,一个劲儿淌泪。”
朱氏没出声。
阿福也觉得心里有点不是味儿。
住在庵里那种地方形如坐牢一样,清苦,孤寂,见不到人,每天就是经卷木鱼一炷香,好好的人也会憋病憋疯。
她想到送去景慈观的那些花朵一样的后宫的美人们,不多时就会在那里被折磨成木头人疯子人……
“阿福……”朱氏有些为难,目光犹犹豫豫转头看阿福。
“母亲要是不忍心,就接她回来好了。”
“我知道,”朱氏叹口气:“要是她真改了,我就让人接她出来。不过不要让她进王府。本来就不是富贵花,在王府里好日子一过,好茶饭好衣裳的供着,越发让人忘了本。”
“她真改了,自然是好。”阿福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母亲,阿喜在庵中这段生时候,苦头吃了不少,会不会对母亲心怀怨恨?”
不能怪阿福将人想的太坏,实在是在宫中……这种事见得太多。施恩于人尚且被恩将仇报,更不要说阿喜现在这日子过得这么不如意。要是朱氏是她亲娘,阿福也不担心什么,有血缘亲情在,就算一时怨恨,想不开,那也不怕。关键阿喜不是朱氏生的,现在朱平贵又不在,要是他在,阿福也不会很担心。
“母亲也放宽心。要想打发人接她回家,也可以等哥哥回来之后,不必急在一时。”
“对。最近你哥哥有信来吗?”
“还是年后头来过一封信,说那边事情挺顺利的,下个月就能回来了。”
“唉,这路上要走老远哪,走陆路受罪,走水路太慢。”
阿福安慰说:“走哪一路都能踏踏实实回京城,母亲要是舍不得,明年就不叫他去那么远了。”
“嗳,正事要紧,我也就说说,哪有把个大男人拘在家里的?好人也给拘坏喽。”
说的是,李固闷在家里的时候话也少,性子似乎也闷些,现在天天忙,和那时候可不一样。
朱氏第二日便辞去,阿福知道她多半是打定了主意要接阿喜回来。她实在不好多说太多,只是嘱咐朱氏,阿喜若是回来了,同她好好说说道理。朱氏笑着说:“这个我自然会讲的。送她去庵里,当时也是怕有闲话,对她不好。她在庙里拘拘性子,将来再做人家媳妇,就能吃的亏忍得气,才能好好过日子的。”
是啊,朱氏说得挺清楚,可是阿喜能明白吗?
朱氏回家去没几天,便打发人去接阿喜。阿福听说了之后,怕人手不够,差了人去帮忙,回来的人说,事情挺顺利的,已经将阿喜送回去了。就是她看起来身子着实不好,脸上瘦的只剩一双眼了,人也病恹恹的没有精神。
阿福点点头:“知道了……跟杨夫人说一声,送些滋养的补品什么的过去。”
“是。”
工部的速度极快,新织机已经做好了,李固带了阿福一起去看。
“一个人就能使用,速度比现在的织机快一倍。”李馨喜滋滋的说:“嫂子,你要不要试试?”
阿福很想试,在作坊里她也用过织布机,不过那机子并不好用,是台很旧的机子,很破,梭也不合手。
“今天不成。”阿福抬起手,她穿着宽袖的袍服,这样根本干不了活计。
李馨摸了一下那颜色熟黄的织梭,招手叫了一个宫人来:“你试试。”
那宫人挽起袖子坐了下来,头几下还很生疏,后面便越来越纯熟。李馨攥着阿福的手,不知不觉间就越攥越紧。
阿福知道她心情激荡,小声说:“这可真是有大用的东西,你看,你还说会画画没有用,对了。”她有意问:“你是在什么书上瞧到这织机的样子的?”
李馨果然如她所料的说:“不太记得了……反正京城那么乱过,玉岚宫的东西,还有书,也都烧掉了。”
能把织机记的这么清楚可是却不记得书名?
反正玉岚宫烧也烧了,没地方对质。
阿福笑笑。
以前她还想过要不要和李馨说。
不过现在她觉得不重要。
只要她们都适应了这个时代,生活得踏实,快乐,这就行了。
海兰进来,朝阿福行过礼,轻声对李馨说了两句话。
李馨看了阿福一眼。
“有事?没关系,你不用陪着我。”
送走李馨,阿福走近前去看,织出来的一截布显得挺括厚实,不怎么美观,可是实用。绝不会洗上几水就破损磨坏了。
李固牵着李信的手,李信看着这架吱嘎作响的织机,好像看着一个有趣的大玩具。
“嫂子,原来布就是这样织出来的。”
“是啊,先纺线,纺出来的线再织成布,然后再缝制成衣裳穿在身上。”
李信认真的说:“这可真不容易。”
“是啊,你在山庄的时候,也见过种菜种庄稼。种子种下去,等发芽,抽杆,开花结出果实,摘下来,还有脱去壳,烧熟了才变成饭。”
屋里有些闷热,阿福额上微微沁汗。天气突然热起来,御园中繁华如锦,蜂蝶嗡嗡。阿福走了一段,坐下来歇息。
淑秀去端了茶来,瑞云陪阿福说话,倒提起一件事来:“夫人可还记得会阳侯?”
“自然记得”
会阳侯家的青沅小姐差点就成了李固的妻子,阿福怎么会忘。
“前儿有人提起,会阳侯家有位小姐……还想和咱们王府做亲家呢。”
“什么?”
瑞云忙说:“那位小姐才一岁半……是想和咱们誉哥儿做亲。”
阿福才会意自己刚才是想岔了,忍不住也笑:“这也太早了吧。”
“这有什么早的,恐怕那些人有女儿人家,还觉得没和咱们王府指腹为婚,下手太晚呢。”
呃,这倒也是。
阿福自己曾经和刘昱书订过亲,那也是娃娃亲啊,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其实要我说呀,会阳侯家还有个好选择啊,等女儿再养大些,可是送进宫来做女官嘛……嘻嘻。”
这个女官的意思,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前头有几个皇帝的皇后,都是官宦豪族家的女儿,以女官的名义送进宫的,这和采选进宫的那些女子可不一样,进宫的地位可就够尊贵的。即使没有被皇上收了,三年之后再出宫,一样能找很好的人家。
“夫人看不中会阳侯家,别家也有好女孩儿的。”
阿福摇摇头:“我可不想这么早找儿媳妇,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老了。”
“哪能啊。”
“都要当人婆婆了,还不老啊。”阿福忽然想起来,瞥她一眼:“你不会收了哪家媒婆的好处了吧?这么替人说话。”
“哎哟,夫人怎么这样说,那我以后可不提这事儿了,您问我我也不说。”
正文 八十六 亲 二
“什么事儿问也不说?”
淑秀端了茶回来,还有两样小点心。
“没什么,”瑞云嘻嘻笑:“咦,这糕做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