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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塞鸿张着嘴倒在棺材板上。
周白水嘿嘿一阵冷笑:“这功劳可不能让别人分享,姓秋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得过我的眼睛么?易容术你差得太远了。更何况你身上还有股子金创散的药味,我要还看不出来,就是瞎子。现在就让我来揭开你脸上这层丑陋的面皮。”他伸手就去抓秋塞鸿的脸,秋塞鸿闭上了眼睛。
一声轻响,那张面皮果然被揭下来,那里面露出的——露出的脸竟不是秋塞鸿,而是另一张周白水从不认识的脸孔。这张脸又白又嫩,红扑扑的似乎能吹弹得破。竟是一张娃娃脸。
周白水一下子怔住了。就在此时,他只觉得身后风声大响,一物直打他的后心。周白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来袭,不敢硬接,向边上一跳,那物打空,直钉入对面石墙。
那是一柄剑,剑锷如同一头展翅的大雁,剑身尽没。
周白水一看这柄剑,吓得头发都立了起来,他不敢再留在这里,飞奔出门,一溜烟逃了。秋塞鸿的眼睛一闪,已看到外面墙壁后面依稀有人影一晃,好熟的身形。这会是谁呢?他一时也记不起来了。
那柄剑当然是他自己的,至于他的那张娃娃脸,当然也是张面具,不过这张面具可不是秋塞鸿自己装上去的,而是另一位易容高手。
可究竟是谁取了自己的剑,吓走周白水呢?秋塞鸿没有再想下去,因为这时,他看到了纳兰。
蒙着面纱的纳兰,一步步从屋子里走出来,方才她藏在床帐后面,并没有被周白水看到,但是,她却听到了周白水的说话。难道这个救她的男人,就是与飞霜谷势不两立的秋塞鸿?
如果她能看得清秋塞鸿的脸,也许不会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秋塞鸿,但是她看不见,秋塞鸿只觉得满嘴里都是沙子,又苦又涩,他并不能肯定纳兰也会有他这般好心,会放过他。
但秋塞鸿救纳兰,是一片好心么?好像也不全是。两个人都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心境,同样的煎熬。但后果会是一样的么?
纳兰关上大门,猛然转身,对着秋塞鸿,她微微点头,将琴放在棺材板上,弹起了一支曲子。秋塞鸿当然听得出来,那是一曲《塞鸿秋》,这表明纳兰现在已断定这个人是谁了。秋塞鸿听着这曲子,好像在听为他自己送行的葬歌,只见纳兰越弹越激动,突然一声响亮,琴弦崩断,纳兰猛然站起,一掌向他头顶拍了下去。
秋塞鸿脑袋里响了一声,他好像看到,天空有无数颗亮星,但在一刹那都被吸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连同他自己。
琴声仍在远处响着,秋塞鸿觉得阳光刺眼,他想睁开眼睛,却连眼皮也抬不起。他的脑袋晕晕的,全不知所以然。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力气有些恢复了,又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就是动不了,像是长合了一般。秋塞鸿突然想到了一件最可怕的事,他挣扎着抬起手,向眼睛摸去。
他的手指突然停顿,他摸到了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好好的长着,但不同的是,眼皮竟被人缝了起来,密密的缝了起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秋塞鸿几乎是从床上凭空飞了起来,落下去时几乎将床砸碎了,但他不愧是无名寨的首领,硬生生将挤到咽喉的一声大叫压了下去。他努力平静一下心思,向四外摸了摸,觉得仍旧在床上,被子却掉到了床下。
他下意识的去拾被子,突然鼻子里闻到一阵香气,越来越浓,直到床前。那是鸡汤,浓浓的鸡汤。而且听来人的脚步声,却是一个陌生人。
那人走到床边,舀过一小勺鸡汤,喂到他嘴里,鸡炖得很软,连骨头都熬烂在里面,喝起来浓香可口。但秋塞鸿只呷了一小口,就一并吐了出来,吐到了那人身上。
这个可怕的女人,她这样折磨我,到底为了什么?难道这就是她报答别人救命之恩的方式?秋塞鸿轻轻骂了一句。幸好纳兰没有将他的嘴一并缝住。
那个陌生人并没有动气,只是笑了笑,说:“脾气再大,饭总是要吃的,不然苦坏了身子,可不划算。”秋塞鸿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但肯定这是一个男人,他问了一句:“纳兰在什么地方,她不敢见我?”
男人沉默了一下,说:“她眼睛不太好,看不到你,但她的心却很好,你放心躺在这里,过不了几天,你就会复原的。”
秋塞鸿哼了一声,又问:“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男人又沉默片刻,才轻轻的说:“这是我的家,纳兰——是我的妻子。”
这句话一说出来,秋塞鸿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不可信,断不可信。纳兰从未嫁过人,这已是江湖中尽人皆知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丈夫?
秋塞鸿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他的心里竟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怅然的感觉,连他也不知是如何产生的。他最后只是笑了笑,说:“恭喜恭喜,可喜可贺……”男人轻轻笑着,又开始喂他鸡汤,这次他并没有吐出来,他的头脑里已开始想别的事了。
男人一边喂他一边说着:“外面的人一定不知道纳兰有个丈夫吧,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从不承认我这个丈夫。我们只是从小指腹为婚的。但她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所以她要走,我也没有阻拦,我对她说,以后如果想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会为她烧饭烧菜,洗衣服,伺候她过日子,也许以后我们还会有个孩子……”秋塞鸿听他说着,感觉他的语气很有些欣喜,就是没有笑出来罢了。
秋塞鸿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男人喂了他半碗鸡汤,又将一个鸡腿送到他手里,自己接着说下去:“我知道,这都是我自己做美梦,纳兰怎么会喜欢上我?她喜欢的一定是你这样的人。”秋塞鸿的鸡腿吃不下去了。
男人轻轻笑着,说:“吃吧,不会有毒的。我知道她喜欢你,不然也不会带着你来,你伤得很重,我想你一定是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我知道自己远远比不上你,你能在很危险的时候保护她,而我却没有这个力量,还要受她的保护。”
秋塞鸿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非常可笑,很有些女人气,可能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吧,书呆子!
男人当然不知他心里所想的,还自顾自的说下去:“她说你的眼睛受了伤,一时不能见光,所以让我把你的眼睛缝起来,等到再过四五天,就可以为你拆线了。到时候你就能看东西了。”
秋塞鸿的嘴停住,他心里几乎要大笑起来:真是个顽固不化的女人。
他现在明白纳兰的意思了,这个女人虽然是个又哑又瞎的残废,但却是那么要强,绝不受别人一点好处,也不肯接受别人对她的施舍。她宁可得罪人,也不有求于人。
男人将一碗鸡汤全送进他嘴里之后,好像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说:“现在你的脸色好多了,我看过不了几天,你一定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你们练武的人,身体真是好得很。”听着他兴奋的语气,秋塞鸿也淡淡一笑,他也有点奇怪,在这个人面前,他好像一点脾气也发作不出来似的。这个男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力量,使你没办法对他生气。秋塞鸿不禁很好奇,他真想现在就看一看这个男人的样子,是不是真的一副书呆子模样。
琴声还在响着,听起来好像并不算太远,就在这屋子左近。秋塞鸿凝神的听了一阵,忽然道:“她的琴是跟谁学的?”男人笑了笑,说:“这可就不知道了,纳兰十三岁就离开了家,那时她并不会弹琴,这本事肯定是她后来学的吧。”
秋塞鸿哦了一声,说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回来看过你?”男人道:“没有。可是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秋塞鸿道:“可你说纳兰并不承认你是她丈夫,她便回来了,你能留住她么?”
男人没有回答,过了一阵子,才说:“她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我并不想留住她,只要能看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现在她还很需要我,这就更让我感觉到快乐。从来没有人需要我做什么,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帮不了别人,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他说得非常诚恳,秋塞鸿听得出来,每一个字都是从这个男人内心发出来的,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是那样的平淡,平淡的让人崇敬,让人仰视。
面对着一个自以为是自己妻子情人的男人,他居然能这么平淡,这么快乐,这个人的心是什么做成的呢?至少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心里从不会有仇恨二字。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本是不共戴天,但这个人居然能看得这样淡然,还为自己能够照顾这个“夺妻之人”而感觉到快乐,秋塞鸿觉得面前站立的男人如果不是一个白痴,那绝对就是一个圣人。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真想现在就看一看这个男人的样子。
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多年的江湖历练使得他有了一种习惯,从不把自己的想法轻易说出来。但他却从这个男人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纳兰的事情。
纳兰一生下来就是个怪胎,没有眼睛不会说话的怪胎,但她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争强好胜,要做一番正常人都做不到的大事情。所以十几岁时就离家出走,不要任何人照顾,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会有飞霜谷那一片基业,但人生无常,祝福无定,千辛万苦才得到手的东西,竟在一夜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纳兰有一颗坚强无比的心,早就失去了生的意愿。
这一点,他们竟是如此相像。
过后的四天里,秋塞鸿就一直躺在床上,他并没有恨纳兰,他想要纳兰安心的还完这几天欠他的人情债。
果然,到了第五天,等到他吃喝完毕,男人坐到他床头,摸索着为他把眼皮上的线拆了。秋塞鸿终于见到了第一丝光线。
他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习惯了好一阵后,才抬起眼皮。
屋子里并没有人,那男人在拆完线后,离开了屋子。
几天的疗养后,秋塞鸿觉得身体里的伤好了很多,他走下床来,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已是深秋,叶子不断从树上飘落,象征着一种凋零肃杀的意味,而秋塞鸿就像是一只单飞的大雁,失群失地,更失去了方向。可他知道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是这种境遇。
纳兰呢?今天怎么没有听到她的琴声?这几天来,一直是那种平和舒缓的琴声伴着他,秋塞鸿几乎要习惯了这种生活,但现在她却不见了。
门外有个人正在坐着看天,天边一只孤雁飞过,其声哀切,秋塞鸿缓步走到他身后,也看着那只大雁,突然叹息一声,道:“孤雁失群,命只怕不长了。”
这句话他曾经说过,现在不知怎么又突然说了出来,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令他想像不到。
这次并没有暗杀,那个坐着看天的人突然一笑,说:“就算它《‘文》死掉了,也没有《‘人》关系,因为《‘书》它毕竟是死在了《‘屋》故土,我想它在掉下来的那一刻,心里也不会有多少悲伤吧,至少它比那些千里奔波为求活命的同伴,要幸运多了。”
秋塞鸿听得心里一惊,这种吃惊有两个原因,一是这种非常乐观的心态是他从没有过的,另外一种吃惊是来源于说话的人本身,这正是那个照顾他五天的男人。
他为什么不站起来说话?莫非他站不起来,也是个残废?
秋塞鸿连忙转到他的前面,仔细一看时,这种吃惊的感觉又增加了几倍,他看到那个人并没有坐着,而是一直站着,他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