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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眼家大小姐那众人皆知的三脚猫功夫,除了在人前注意不要让她露面,或者是呐喊呼救,其他时候,他们也确实不需要防备她会耍什么花招的。毕竟就是实力而言,她这个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几乎就形同一只小蚂蚁,简直是毫无威胁力。
不过,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她就算弱小的如同一只蚂蚁,也可以是一只毒蚂蚁。
擦干身体,燕飞羽取过叠放在最上面的小衣先穿起来,却发现小衣的质地细软绵暖,竟和她平日在家所用的料子差不多,不由一怔。再看其他的衣物,棉袍松软匀称,外衣花色素雅,全是她在家时惯穿的料子,而且剪裁合身,甚至……燕飞羽看着盘子底所放的丝绦环佩,还有旁边的崭新鹿皮棉靴,刚被热水澡泡出的红扑扑的脸色又渐渐地沉了下去。
“洗好了就不要磨蹭,你以为这是在你们燕家,还要等丫鬟来服侍么?”青衣女子早已等得不耐,见她已经系好了外袍的带子还背对着自己站立不动,不由冷冷地提醒,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她,想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大小姐到底是如何的绝色,竟然令得身负使命潜伏十年的三殿下会因为她而和首领翻脸。
如今都已经身为人质,又受了足足三天的苦楚,还吃喝拉撒地都有人监督,心智磨练的更加成熟的燕飞羽自然不会将这样的小冷言冷语放在心上,只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给自己增加一丝信心后,便神色自如地转过身,平静地走了出来。
“请问,有梳子么?”
澡盆边没有放洗发用具,也没有多余的干燥毛巾供她擦拭洗完的头发,表明是能给她洗个澡已经很了不得了,她自然不能强求,只能退一步梳梳头,解放一下紧绷地生疼的头发。
看着眼前一张因刚沐浴完而红润润的泛着夺目的光泽、娇嫩艳丽地犹如三月桃花,却又偏偏还给人一种如出水芙蓉般镇定自然的出尘容颜,纵然早有准备,青衣女子冷漠的眼底还是不由掠过一丝惊艳。
如此姿色,难怪三殿下对她有些别样情绪。只是她生的再美,也不过是一介下贱的商贾之女,只有等级不分的南郑国才高看他们这些商贾一等。若是在北盘国……哼……这样的女子,就算给三殿下当妾都嫌侮辱,可三殿下却因为她而一再错过最佳时机。
想到此处,青衣女子原本一贯冷漠却还不算恶劣的态度一下子有些失衡,只瞟了一眼旁边简易地连面铜镜都没有的旧桌,就冷冷地将擦拭了无数遍的匕首在掌中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然后右脚一挑,将其稳稳地插入靴中,站了起来去开门。
“多谢!”燕飞羽不为所动地微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之色地走了过去。
拉开抽屉,果然看到里头有一把梳子,便取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拉了一只凳子坐下,顺手解下男式发髻,将一头乌发披散了下来,微微地侧着头,缓缓地开始梳理。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神情始终十分平静。
说实话,当她被装入那矮矮的夹层之中,长期忍受着令人窒息的黑暗,以及因为穴道被封及马车的颠簸而致使四肢麻木酸痛地犹如万蚁撕咬时,她的心中确实转过不少软弱害怕的念头,甚至,有好几次,泪水都要压制不住地压眶而出。
每当此时,她就强迫自己去回忆一些开心的事情来分心,然后告诉自己,不论眼下的一切是多么地艰难,只要她一直保持着信心,维持着坚定的信仰,她就一定能再次脱困而出,重见天日。庆幸的是,她的这一生,虽然也有致命的磨难,却从来不缺乏快乐和温暖,不论是父母亲人的疼爱,还是和大头之间毫无阻隔的纯真之情,随便想想哪个,都足以让她的心里泛起美好的感觉。
不过,真正给她一次又一次勇气的,教她用微笑来面对苦难的,却远不止这些,而是记忆深处那一个有着无比明亮眼眸的灿烂笑容。
当年那个才六七岁的孩子,在小小的年纪就已被剧毒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明明知道自己很可能活不过十岁,犹自不忘用最乐观的态度来面对生活,而她,咋说也算是经历了几番生死了,又怎能反而不如一个几岁的孩子呢?
燕飞羽没有深究自己为何总要和云宵相比,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她若是表现的懦弱了,就实在对不起这个这一世的重生,对不起燕飞羽这个身份。
所以,她会尽可能地用微笑来面对这次劫难,绝不示弱。
门开了,很快就走进两个汉子,将木桶抬了出去。
接着,有人送了一个托盘过来,一个青菜一个咸肉炒香干,还有一碗笋干汤,以及两碗米饭。菜式十分简单,却透着一股熟食所特有的诱人香气,引得燕飞羽啃了三天干粮的胃部一阵自然的抽搐,无法控制地发出了可疑的咕噜声。
燕飞羽脸色一红,有些无奈。
这心理上的情绪她还可以控制,但生理方面却显然锻炼地还不到家,非要跟她唱对头戏,这一下只怕这个女人要开心了。
果不其然,听见这个声音,方才还紧绷着脸的青衣女子的面上顿时掠过了一丝嘲讽。只是,顿了顿之后,发现燕飞羽并没有如预料之中贪婪地看向食物,反而依然平静地梳理着长发,自知若是坚持恐怕还是自己输,一如这几天她纵使浑身骨头都疼也没有吭一声的倔强,眼神儿又冷漠了下来,哼道:“还不过来吃饭,难道还要端到你燕大小姐的面前不成?”
阿弥陀佛,总算有一口热饭吃了。燕飞羽心里庆幸,神色却更加从容,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坐下,端起米饭,一口一口,动作十分优雅地进食,哪里看得出来像是饿了一整天的人。
青衣女子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差点将青菜夹断,这才僵硬地将其放入口中,相对无言地沉默着吃了起来。燕飞羽吃的不急,用的却不少,盘里的菜还有剩余,碗中的米饭却干净地不剩一粒,然后放下碗筷,又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你没必要这样虚伪!”青衣女子发现自己自从看见燕飞羽的真面目后,越来越看不惯她脸上的微笑,当下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哦!”身体清爽,腹中温饱,眼下已是三天来最好的状态,燕飞忌更觉心中力量充足,便微收起笑容,淡淡地注视着她,“那么,请问,宁不打算什么时候才来见我?”
她原本以为这是宁不所设的陷阱,被绑架之后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没想到直到现在,宁不却连半个影子都没露。
青衣女子眼神更冷:“你以为三……他还是你燕家的护卫,想见就见么?”
“他若不敢来见,我当然无法强求。”燕飞羽面无表情地道。
“你不要太放肆!”青衣女子豁然拍案而起,目光锋利地像她那把擦拭的寒光闪闪的匕首。
燕飞羽眉峰斜挑,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讥笑之色:“他曾在燕家呆了十年,又当了我四年多的护卫,怎么说我也曾是他的主子,难道主子想要见下人,也算放肆么?”
她不是个生性刻薄的人,可一想到自己曾经那般深信不疑地宁不竟然是个漠视别人生命的叛徒,更是导致今日的罪魁祸首,她就觉得胸口中凝起一团无法疏解的郁气,忍不住尖酸地一吐为快。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寒光一闪,青衣女子已前倾着将那把匕首贴在她的面颊边,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是再敢侮辱三……公子半句,信不信我立刻让你的小脸蛋上多几道血痕?”
“三公子?”燕飞羽脸色微微发白,嘴角却反而更加勾起,“真想不到,原来我那个护卫不是你们的同伴,而是你们的主子。”
“青女,你退下!”正当青衣女子正抿着唇恼怒地准备一扬手,真要给燕飞羽一点教训,窗外突然响起一个冷冽的声音。
燕飞羽的心陡然地一跳,一种奇异而复杂的感觉猛地涌了上来。目光立时冷冷地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此时天色已完全沉浸,屋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屋外却是一片漆黑,无法从窗户上看见那个人的影子,但她的感觉却清晰地告诉她,他此刻正站在何处。
“是!”青女不甘地迟疑了一下,却终究还是迅速地收起匕首,将剩余的饭菜一收,端着托盘打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难道你是真的不敢进来见我么?”燕飞羽一动不动地对着门口,明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讽刺,“还是想要我出来迎接您的大驾!毕竟今日不同往昔,您三公子手中可是握着小女子的小命!”
窗外沉默了片刻,而后才想起了回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燕飞羽立刻反唇相讥,话一出口,突然觉得这样徒呈口舌之快很没有意义,于自己眼下的境地更没有半丝帮助,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改用平和的语气问道:“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第六卷 第23章:勒索
“知道我的身份,对你没有好处。”
宁不静静地站在窗外,白衣胜雪,却寂寞如岩,几近僵硬地看着映在窗纸上那个随着烛火的飘摇而微微摇动的婀娜身影。虽然没有亲见她,却仿佛看见她一双明眸里正含着无比的愤怒,那冷漠的目光更像是可以穿透人心的利剑,一旦有机会,就会毫不留余地地刺向他这个叛徒。
叛徒……想到这个诩,心,蓦然地一痛,却找不到可以医治的良药,只能任由那份谁也无法理解的痛楚在胸口挣扎。
他原本是一枚本不该有个人感情的棋子,却偏再三地因她而迟疑,致使令母亲一而再地失望;他没想过要伤害她,却偏偏给她最深刻的悲惨记忆;而这一次,他原本只是单纯地想多看她两眼,确定她平安无事就好,就悄然地离开,却不料反而被精明的诸葛方普发现端倪,甚至更是在不觉中成为引她入陷阱的诱饵。
他不想对不起她,却在他踏入燕家的第一天就注定了要背叛。他想要偿还她给与的深深的信任,以及承诺自由的放手,却终究因自己的身份而间接地将她拉入囚笼,而更悲哀的是,锁住这囚笼的钥匙却并不在他的手中。
“我都已经落在你们的手里了,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坏处?”没有听出宁不声音里的苦涩,还以为他这个时候还卖关子装神秘,不肯说出身份,燕飞羽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又要冷言冷语,提着气紧握了一下拳头,才缓回语气。
宁不沉默,犹如这座处处显示着陈旧和荒凉的院子,早已习惯了无声。
“既然你不肯说出真实身份,总可以告诉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吧?”燕飞羽忍耐住性子,继续追问。
半晌后,窗外终于有了回答:“北盘。”
“这么说,你们真的是北盘国的人。”这一次,燕飞羽没有用问句,而是肯定地陈述。
回答她的是从庭院之中呼啸而过的北风。
“十多年前就在我家埋好这步棋,你的主子还真是深谋远虑啊!说起来我也真的很佩服你的毅力,适才那个青女如此忠心于你,你的地位应该也不低吧?难道以你这样堂堂的龙凤之姿,却不得不给人家当下人,你心里不觉得委屈么?”
“你若是要杀我,这些年来,你有无数次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燕尽羽站起身,一步步地逼向窗台。
“说起来,四年来我曾对你无数次呼来喝去的,你心中应该早就存了一肚子气了,为何现在可以反过来欺负我,你却反而躲在窗外?”知道宁不是盐油不进的性子是一回事,可是